苦后回甘

街道中央，几棵枯树在暮色中伸直了手臂，将呼啸而来的寒风割得支离破碎，肆意向窗户砸来。初三学习，数不清的试卷、作业狰狞地向我砸来。

我独自蜷缩在冰冷的木椅里，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数学压轴题，目光呆滞。那些错综复杂的抛物线、变幻无穷的圆和肆意狂奔的动点在我的大脑里一遍遍地交织、碰撞，缠绕在一起，如几味中药混在一起，熬成了一锅永不见底的苦粥。我漫无目的地画着图，迷失在这无边的苦海中。

“吱呀——”门开了。母亲轻轻靠近，放下一杯茶。

那是我最爱喝的红茶，转头间，杯边已是雾气缭绕。洁白的杯壁中央，几片深色的茶叶在滚烫的茶汤里，上下起伏，肆意舞蹈，全然不在乎这份煎熬，而把它当成了一种淬炼，一种享受。我端起茶杯，吹散满杯水雾，轻抿一口。

好苦。我皱皱眉头，提笔，继续做题。

不知又过了多久，几周前做某道题的思路如同一道光，突然闪现在脑海中，如那茫茫大海中的指明灯，给我指出了一个方向。我猛地一拍桌子，势如破竹地解开了那道题。我长吁出一口气，又一次端起茶杯，却在水雾触及舌尖的一瞬间，原本被苦涩泡满的口腔竟透出了一丝浅浅的甘甜。原来经过淬炼后的茶汤是如此甘甜，就如此刻的我，被虐到极致后获得的成功，更令我酣畅淋漓。我又喝下一大口茶，入口时，依旧是那样苦。可等我耐心地细细品味，那缕浓醇的香甜味便从舌尖沁入肺腑，久久不散。

以后，只要我遇到了难题，我就会想起那天晚上那杯上下沉浮的茶，它会赶走我的焦躁，陪我走出初三生活的迷茫。我会努力回忆做过的题的特点、思路，再在草稿纸上将自己不熟悉的模型总结归纳，在时钟有节奏的滴答声中，我像在喝一杯不一样的茶，一遍遍地品味，不知不觉间，压轴题集已被我啃去大半。停下飞舞的笔尖，似乎已没有什么压轴题再能挡在前方。

窗外，咆哮的北风早已不见了踪影，头顶的星星也从云层中透出了点点光亮。再次端起茶杯，我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含在嘴中，虽苦，却迟迟不肯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