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村庄的田野上早已点缀着大大小小的，花花绿绿的农作物，村头那间房子的烟囱早已冒出几缕炊烟，微风迎面吹来，带走了身上的燥热。小李便在这一个晚霞满布的傍晚拖着几箱东西回到了村庄。

站在村口，他眺望远方，楼房变得高大了，路也变得宽阔了，只是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不怎么变过，新一代的也有想留在家里耕田的，也有想跑出去奋斗的，但他都不属于这两者，他是在“逼迫下”才选择跑出去的。他看见刘阿姨在门口打水，动作略显笨重，于是他赶忙放下箱子，跑去帮忙。“刘阿姨我来吧。”他一把抢过刘阿姨手里的木桶，娴熟的打了好几桶水，刘阿姨则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你是小李？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刘阿姨又拍手又挠头，弄得小李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选择回来了呀？我听你在大城市发展得挺好的，当年要不是你气冲冲地跑出去，你呀可也是一个种田的好苗头！”小李听完这句话，只是“哼哼”地笑了两声，“我这次回来想看一看家里怎么样了，过几天我又要走了，单位里还有好多工作要忙呢。”“好好好，你爸以为你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你呀好好孝敬他吧！”听完这句话小李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跟刘阿姨道了别，便拖着箱子继续往前走了。

好久没有走这条路了，小李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仍然记得小时候在这里和小伙伴们一起踢足球，玩捉迷藏……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成家立业了吗？小李这样想着，很快就走到了一间门上拴着铁链的房子前。小李停了下来，站在门前观望了好一会儿，他不敢踏进这间房子，不敢面对里面的人，更不不敢突破这十几年来的隔阂。小李听见里边有人正在炒菜的声音，菜香从窗边飘了出来，“咕噜咕噜”，小李的肚子也饿了，走了快一天，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呢。他又驻足了好一会儿，在里边没有多大声音的时候，他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台阶，轻轻地、试探地敲了一下门。门里还没有什么动静，他又加大力气敲了一下门，这时候有个人影从里边出来了。小李突然心跳加速，有点不知所措。一个女人打开了门，小李和她面面相觑，女人先是一惊，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站在门口愣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进来吧。”小李也呆呆地站了一会，门前的女人变得更苍老了，模样也变了许多。他提起那几个箱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大多都没有变化，那个小四方电视机还播放着戏曲，墙上的挂画依旧是那副风景图，还有一套藤椅摆放在角落，左边那间屋就是厨房了，小李还不敢走进去，他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会是什么表情。屋里的人没再说什么，空气中只剩下厨房里沸腾着的熬药的声音，反正迟早要见面的，还不如主动一点，小李这样想着，便迈开步伐走了进去。走到门口的位置，他停了下来，里面的两个人正低头吃着饭，头上的几撮白发显得格外耀眼。“爸，妈，我回来了。”随着一声挺响的声音，小李跪在了地上，里边的两个人也都被吓到了。“爸，妈，对不起，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敬，不听话，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今天我回来要跟你们说对不起，也想和你们说，我有出息了，我可以养活这个家了。”

十几年前，小李还是一个高三的学生，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在学校经常名列前茅，也拿到了很多奖学金，在志愿填报那一天，他与父亲闹了一点不愉快。父亲希望他能留在家里坚守家业，耕田种地过一辈子的田园生活，但小李不愿就此待在这个狭小的村庄里，他想到外面看看大城市，他想读一个好大学，将来到公司上班。就这样父子执拗了一夜，谁也不让谁，尽管父亲说了多少好话，但他都不听，坚持着填了他的目标大学，父亲很生气，第二天就跑到学校偷偷修改了他的志愿，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他才得知是父亲做的。当时小李气得找父亲去理论了，但是无济于事，他便收拾了一些包裹，带上身上仅有的十块钱便从家里跑出去了。那几天小李杳无音讯，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夫妇俩也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眼神呆滞，也不愿到田地干活了。好几天，好几个月，好几年，他们都等不到儿子回来，心里既焦急但又毫无办法，直到今天，他们才又亲眼见到了儿子，快一米八的儿子了。

三个人就这样站在屋子里，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突然那个女人开始抱起头痛哭起来：“儿啊，你说你啊，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就跑了，你怎么可以一走就是好几年啊......”说到最后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小李感觉好心痛，忙跑上前去扶住她。“对不起母亲，我真的错了，错得好彻底。”她把母亲扶到了椅子上，又转头看了看那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爸，我回来了。是儿子不孝，让你们失望了这么多年。”男人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我对不起你啊儿子，我当初就不该修改你的志愿，是我活该啊，是我自作孽啊！”男人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开始痛哭起来。小李走到男人旁边，把他的双手挪开，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好久不见，我真的好想你们啊，儿子回来陪你们了......”一阵哭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句低声细语。 十几年了，十几年的焦急等待，十几年的寂寞落魄，十几年的后悔失望，终于，儿子回来了。小李在地上跪了好久，夫妇俩早已泣不成声，那些往事一幕幕从他们的脑海里飘过，但现在，一家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这是最难过的瞬间，也是最幸福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