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城市_1500字

在史铁生《命若琴弦》那里，那个老瞎子对小瞎子说，只要他虔诚地拉断1000根琴弦，那他就可以拿到治疗眼瞎的药方。老兄，你的琴弦又在哪里呢？ ——题记

（一）睡在下铺的老兄

他，叫永醒，家在浙江一个小县城小镇下的一个小乡村。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听说，他父亲小时候糊涂，一叫他读书，他就躲到牛棚里，牵着牛到山上玩去了。在农村养家糊口了一辈子，也后悔了一辈子不识字。没问过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我想也许是他父亲想让他永远清醒吧，农村的父母取名字就像他们种庄稼一样简单实在。

他父母含辛茹苦培养他读书，如其他农村的孩子一样，他也非常清醒父母的用心良苦，非常勤奋刻苦。小时候，在书上经常读到，一般家境贫寒不懈努力的读书人，总会出现金榜提名的结局。那年，他是在三天三夜没合眼后，在一个下午知道自己没考上的。那个下午，他在田野上琢磨着许多事，彩霞也红得特别惹眼。

他父母怎么甘心，他也一肚子的不服气。一咬牙，重读吧。来到县城读书，虽然带着落榜的心情，但第一次看到乡下从没见过的这么多高级教师，他马上来劲地读起了高四。

那年遇见他，刚好是我第二年复习。那时，他睡在我的下铺。那时时间特别值钱，一天到晚，我们要么把头埋在作业里，要么把头埋在饭碗里，难得周末休闲的日子，到县城里走上一圈，花掉几块钱，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好象那是鬼子扫荡村子后的战利品。

我想，复读那年，他一定在想，自己以后也能在大城市里读大学，然后有一份工作……

高五读下来，带着遗憾，我勉强地读了一所地方师范院校。后来就没了他的消息。

再后来，听说他也和我一样复读了高五。据说杜甫也参加过三次“高考”，我知道考过三次高考的人是什么滋味。高五读完后，可惜离二本还差一点分数，于是他思来想去，再三斟酌，又一咬牙，花钱读三本。这年头，没个本科怎么找工作。何况老师说，要读书就该到大城市读，到外面见见世面。

有人说，走向城市就是走向一种诱惑，我想，不单是这样的。

（二）工作在天涯海角

在重庆大城市学习，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样度过四年的每个日子的。没有和我联系的日子里，我想他是在心疼那应该心疼的长途电话费。

只记得，高中老师讲过，大学就像天堂，单单课程只有高中的三分之一就让我们羡慕得要死。那时总觉得老师就像救世主，有时甚至是上帝，再苦再累他们都能把我们从苦难中救赎。

只有到了大城市的大学以后，我们才发现大学这个天堂，其实也是界限分明呢？在这个镶牙塔里，它只适合两类人居住，一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考研神仙，还有一类是出手阔绰或善于玩权术的俗世奇人，可惜他这两类人都不是。

就像再明亮的太阳都有黑子一样。幸运的是，毕业那年，海南一所全国知名中学录用了他。毕业能不失业，而且在大城市在名校，对当代大学生来说，那已经算很不错了。据说当时学校要他的原因是他自己出了一本诗集。虽然这本诗集是自己印刷，自己装订的，甚至我都没有成为这本诗集的读者。这样的应聘让我佩服他的先见之明。

更幸运的是他的女友也跟他跑到了天涯海角，找了一份工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年代，多少让人有些感动。

（三）“快乐自在”的单身汉

工作转眼两年，即使再要好的老兄，也不能像复习班那会儿一样想聊就聊。离开学校后，我也才见过他一次。那次，大家都在想办法，想回到家乡工作。朋友出主意归出主意，但工作是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兄弟既没权也没钱。说了也就过去了，日子还是照样的一天一天的过。

日子虽然一天天平淡地过着，可有些事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听说他们分手是在一个春天，这位老兄很有志气，向我述说时一直像高傲的雄鹰：“我”就不相信“我”以后就没出息……“快乐自在”地做着单身汉也不错？接着说起了工作的辛酸，说一个月两千都不到，还不如拉黄包车的……学校领导说，学校需要的不是诗人，当初看他的诗集录用他，是因为看重他的灵气……后来他甚至骂出了一些不怎么雅观的话。

听着他自卑与自傲交织在一起的话语，我也不好泄他的气，一边很欣赏地听他骂，一边不断地赞扬他的志存高远。只是心里想着：如果一辈子做教师，这条路看得多清楚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甚至可以把一辈子的薪水列出个帐单。是呀，当用一个不恰当的标准来衡量教师这个职业，它的一无是处会像白骨一样让人触目惊心，我不知他怎么想。

他们分手的日子已经很久，日子还是这样过，很想去海南看看这位老兄。由于城市的发达，旅游产业的繁荣，海南的“天涯海角”，那里已经成了许多有钱人追寻“浪漫”的地方。可有谁知道，那里曾是古代文人流放的极地，又有谁知道，那是多少诗哲骚人客死他乡的归宿。更有谁想到，我的这位老兄，工作的繁忙，离“天涯海角”近在咫尺，他却不曾去过一次，离家千里，他却只能痴痴的念想那年迈的父母啊？

城市，多少人在享受着的繁华与便利，厌烦它的喧嚣与浮躁。农村城镇化的脚步已经越来越大，走出乡村的人儿，触摸不到城市的根，却掏空了自己的灵魂。从农村里走出来的人儿，当走向城市的那天起，是否想过，如果从城市里走出来，这些80后的农村后生该往哪里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