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_1500字

一

今天，你再次吟咏起那句话。

我用“吟咏”二字只因你总是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句名言当作诗文朗诵；时而转着头诵读；时而望窗哀叹；忽而转身提问：“你们愿意在沉默中爆发抑或是灭亡……”面对这位清风两袖的语文老师，我们这群禁不起沉闷的高三学子只能道：“我们依然选择爆发！老师，在这学期中，你问了这个问题已经有十次了！”听之，你的脑袋更似秋千，不断摇摆：“是我感觉迟钝，还是你们根本没有……我感觉不了你们的爆发。”

二

星在晚修的黑夜中显得单薄无力，只能耗尽力气悄无声息地把暗光照射在你那轻轻地来的身影。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总是背着手，在组列间不断巡视，看见同学有不懂的，就问：“是这题不懂么？”

“嗯……但、但这是物理题啊！”

“物理题难不了老师我的。我以前的物理总是合格的！”

“嘿！才是个‘合格’！老师你一定不会的了……”

“不让老师看题，哪知道老师不会呢？”

你捧着物理书，经过半世纪的消磨，终于从“化石”演变成“活人”了；你正想告诉答案时，却发现下巴底的那位学子已经转为“招呼”语文题了。你欢喜得几乎要大叫：“啊，语文是我的强项了！”

“老师，请你给我一些思考的空间行吗？”学子像是在埋怨。

此刻，你沉默了，刚才的笑面霎时挂满了失落之意，挺立的黑发耷拉下来了。

你走去另一组寻找目标，询问学子们有什么不解的，可惜他们都喜欢“思考的空间”。他们的“空间”根本容纳不了你的热情询问。

你轻轻的走了。

三

那时候，我们的语文基础都不牢固，常诉“之乎者也”之苦。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你默默地买来32本《语文基础知识手册》给32位将要毕业的学子们。

当时我们都十分的气愤，甚至怒发冲冠的挖苦你：“没商没量就私底下买书给学生，你算是什么老师！”而那些常自称“穷人”的学子则这样说：“先声明啊，我拿了书，可不出钱的呀！”

你沉默着，直至舆论冷淡下来才澄清道：“总之这本《手册》对你们牢固语文知识很重要，几乎到了必读的程度！商量只会是浪费时间！至于我唐突地买来32本《手册》，全因为六一之时忘了买礼物给32位孩子。”

言毕，你便沉默地派发着一本一本厚实的书本。

四

“……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你再次吟咏这句话，接着说，“这是鲁迅的名言。我为何总是读他的句子呢？因为我敬爱鲁迅！为何我敬爱鲁迅？因为鲁迅尊师！一位中国留学生尊敬一位日本老师，藤野先生——这是贯穿了中日之间隔阂所建立起来的师生关系！在当时，是多么的可贵！这种可贵的友谊，就是永不泯灭，永不灭亡！”

我们32双眼睛望着你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开始有些许明白了。

一位同学终于忍不住好奇的抓咬，率先当了只“领头羊”，而且所问的问题正是32位学子的心声：“老师，请你说话不要这么深奥。你究竟要说什么？”

你先用奇异的眼光扫视了那位同学，然后大叫：“你们还有一天就高考了，这是最后一课；也就因为这是最后一课，我亦坦白了——不然，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

你仿佛把百年积累起来的愁绪吐纳出来：“你们对我的不闻不理，令到当老师的我感到尴尬——鲁迅与老师是异国的；但我与学生们并不是异国啊，为何他们会对自己的班主任如此的冷漠！这是由于我的感觉迟钝而感觉不了你门的关心，还是你们根本没有关心过自己的班主任呢？你们有谁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们第一次看到一位老师，一位班主任可以为了学生而如此的激动。一时无言以对的学子们，只能沉默……

“你们现在沉默了是吧？那么在沉默中，你们选择爆发，还是灭亡！你们自己选择。”你故意把“爆发、灭亡”四字调重语气，让在座的学子们先感到惊讶后感到内疚。

我们都知道，这问题不止第一次在我们耳边回荡的了，但今天这个同样的问题却令我们唫然不语。因为我们终于知道，老师问这个难题的真正意义。

我们并不是因为思忖这个难题而抬不起脑袋，而是因为你那严肃的眼神和那涨红的脸庞把我们的脑袋压得死死的，根本抬不起来。

忽然。

“请各位抬起头，让我看看你们那难堪的脸孔，”你敲着桌子说，“你们选择爆发或灭亡，对于身为老师的我，并没关系。身为老师的我依然会关怀你们，原谅你们。因为这是身为老师的我的重要义务！”

五

最后一天的晚修黑夜中显出了一遍热闹。因为在那颗星的附近，闪动着32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