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客轮缘何起火沉没？记1957年黄冈“蓟州”号客轮沉船特大事故

　　1957年4月26日3时30分，一艘小型内河客轮正行驶在湖北省黄冈县西河铺附近的江面上。该条名叫“蓟州”号的客轮属于湖北省内河航运管理局，正在执行由汉口开往黄石的定期客运班轮的任务。

　　“蓟州”号客轮是一条很着“厚重历史”的轮船，原本为民族资本家董青云等人在1928年初集资订造的小型长江客轮，1929年4月在上海（海军）江南造船所下水，1929年7月竣工，被命名为“汉蓟”号。其为钢胁木壳结构，动力采用一台往复式蒸汽机，航速9节。

　　1929年8月，“汉蓟”轮首航汉口经黄石至蓟州的航线（汉蓟航线），抗战时候撤入川江，撤退时曾经协助撤运大量人员物资，对坚持抗战立下功勋。抗战胜利后，该轮继续回到湖北执航汉蓟航线。新中国成立后，“汉蓟”轮在1954年被送入船厂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改造，原有的旧船壳被统统替换，动力也换成一台日制105匹马力的三缸冲灯式柴油机，改造完毕后的“汉蓟”轮被改名为“蓟州”轮，继续用于武汉、九江的长江航线运营。

　　　　老照片：下水的小型长江客轮

　　　　老照片：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长江客轮

　　　　50年代中期江南造船厂下水的长江客轮

　　此时天还没亮，满船300多名乘客和船员除了部分船员值班在岗外其余的大多都沉寂在香甜的睡梦之中，但他们不会料到的是——不多久后，他们中的将近一半的人将把自己的性命永远地留在这条船上。

　　　　长江客轮上的服务员

　　3时35分，当“蓟州”轮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然后从机舱的位置冒烟起火，且火势发展的极快，很快整个机舱就被大火包围，并开始往客舱和甲板处蔓延，仅仅过了15分钟，全船都被大火所包裹。船上的船员虽然第一时间投入到组织乘客的疏散工作中，部分年轻乘客也在2名军人乘客的组织下积极配合疏散人员。但由于“蓟州”轮的当班船员大多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灭火和救生训练，因此疏散毫无有序性可言。

　　当收到“蓟州”轮发出的求救讯息后，长江航运管理局立即指令驻扎在黄冈蓟春港的“长江302”拖轮火速出动前往出事江面救援。但因为拖轮航速太慢，当“长江302”拖轮赶到时，“蓟州”轮已经坐沉在江中，只剩下烟囱和桅杆还露在水面之上。江面上星星点点散落着落水人员正在呼救，还有一些人攀爬在露出水面的桅杆、风筒和烟囱处。“长江302”拖轮先后分几次救起了包括26名重伤员和38名轻伤员在内的100余人，还有部分水性的落水人员自行游上岸。

　　　　老照片，内河拖轮

　　天亮后，更多的救援船只陆续赶到，又陆续救起了40余人，经被救起的“蓟州”号客轮船长汤贤刚提供的乘客名单和船员名单核对计算，尚有128人失踪。

　　事故发生后，湖北省委和省政府，湖北省内河航运管理局，驻扎在湖北省的解放军部队出动大量人员和船只对事故水域进行搜寻，同时组织对沉船的打捞。最终，“蓟州”号客轮被打捞出水，128名遇难人员的遗体也被陆续打捞出来，那2名遇险后挺身而出，积极组织乘客疏散的军人乘客也在遇难人员当中。

　　此次事故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来，自1950年3月6日民生公司“民勤”轮爆炸事故（死亡143人，受伤若干人）和1954年2月25日重庆港务局“江岳”轮爆炸事故（死亡26人，受伤38人）后第三起涉及重特大人员伤亡的内河航运事故。周恩来总理在极度震惊之下迅速做出批示：指令交通部部长章伯钧、湖北省省委书记王任重、省长张体学、省委秘书长王良即刻组织力量，认真做好伤员的医治、赔偿，遇难人员的安葬、抚恤，遇难者家属的安抚和善后等工作。尽快查明事故的原因，对事故的有关责任人员必须从严处理，给人民一个交代。

　　　　时任交通部长的章伯钧

　　　　1957年任湖北省省委书记的王任重

　　根据周总理的批示，交通部和湖北省委成立了“蓟州”轮沉船事故善后委员会，负责对事故的调查以及善后的处理。

　　经过对打捞上来的“蓟州”轮内部的仔细调查，调查组基本排除了敌特分子蓄意破坏的可能性，然后还原了整个事故的过程：

　　在事故发生前，“蓟州”轮航行至西河铺附近的江面，柴油机突然熄火，需要进行“冲车”重启，然而，值班轮机长余志远和值班轮机员陈如意（两人全部在事故中身亡）违章操作，先是在冲车时未将离合器退出，导致两次冲车均未启动机器。紧接着，又错误的将烧火花塞的喷灯弄灭，造成了汽油在机舱内迅速挥发，很快达到了爆炸的极限浓度。在这个一旦遇到明火就要爆炸的时刻，两人又点起喷灯烧火花塞，立即引发了爆炸。加之在做这一系列操作前没有关闭机器的风门、油门，导致火灾发生后火势的蔓延异常迅猛。

　　在爆炸发生时，正在驾驶室值班掌舵的船长汤贤刚在爆炸发生后既没有发出报警，也没有组织船员进行灭火和救生，更没有设法将轮船接近北岸下锚固定船位，为救生创造条件，导致事故损失的扩大。

　　此外，调查组还总结出以下几点导致事故的间接原因：

　　1、湖北省内河航运管理局对船员（尤其是高级船员和调查员）的调配使用极为草率，调动频繁，航线变动过多，机务管理松弛。不少港口缺乏设备，有些港口甚至连趸船都没有，乘客和货物需要靠划筏子来进行转运。

　　具体到“蓟州”轮身上表现为：从1957年1月至4月，该轮的船员一共调动了39人次，比如事发时当班的轮机长余志远就是3月底刚刚从其它轮船上调到“蓟州”轮上的，而且之前习惯操作蒸汽轮机，对“蓟州”轮上的柴油机完全没有概念，以至于屡屡操作失误导致事故发生。

　　2、湖北省内河航运管理局对轮船的防火安全不重视，对航运安全规章制度执行得极不认真。

　　在“蓟州”轮上表现为：“蓟州”轮作为木壳客轮，柴油机又是旧式冲灯式，启动前需要用喷灯烧火花塞冲车，曾经多次因为烧火花塞多次将回气引燃引起火警险情。船员曾多次向上级部门进行反映，但得到的回答仅仅只是：“没有关系，以后注意就行了。”

　　3、“蓟州”号客轮的船长汤贤刚和大副陈玉福从未接受过航行规章和航标规范的学习，在担任船长后也极少组织船员进行救生演习，对新调来的船员也没有进行过编组训练；船长和大副既没有向船员交代过灭火救生的注意事项、船只起火时船员都应该在什么岗位、具体有什么任务，也没有按规定向船员发放应变演习备忘卡。对乘客也从未进行过救生和灭火设备的使用方法，甚至连救生宣传教育也不曾进行过一次，大部分船员甚至连灭火和救生设备都不会使用。

　　至此，这起事故被定义为长江客轮起火沉船特大事故。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同志于1957年7月29日批准了湖北省人民政府关于处理内河航运管理局“蓟州”轮事故的批示报告和对有关人员的处分决定。

　　　　敬爱的周恩来总理

　　事故的直接责任人——“蓟州”轮的轮机长余志远和轮机工陈如意已经在事故中死亡，因而免于刑事和行政处罚。

　　给予湖北省内河管理局局长陈英、“蓟州”轮大副陈玉福行政撤职处分；“蓟州”轮船长汤贤刚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开除工会会员籍并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湖北省省长张体学和副省长刘荪向国务院自请处分，最终被处以行政记过处分。

　　　　1957年任湖北省省长的张体学

　　“长江302”拖轮全体船员在对“蓟州”轮事故的抢救过程中表现突出，救出大量落水乘客，被长江航运管理局通令嘉奖。“蓟州”轮水手周久材在事故过程中沉着应对，救出十多名乘客，被湖北省内河航运管理局通令嘉奖，因舍身救人而英勇牺牲的2名军人乘客被湖北省军区授予革命烈士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