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蛋家的呆四小

　　费爱萍

　　呆四小是我们村老蛋家最小的儿子。老蛋是呆四小的母亲。

　　老蛋人缘很好。说到底是她人好心善，谁家有个事，只要能插上手的，她绝不会袖手旁观。她常把自家鸡生的蛋送给有需要的小孩吃。在那个年代，鸡蛋就是最好的营养补品。我儿子七八个月大带回老家时，吃过老蛋送来的十几个鸡蛋。

　　听长辈们说：老蛋和她老公生有一女三男。到了生呆四小的时候老蛋三四十岁了。后来老公先她而去了。到最后也就亏了这小儿子呆四小与母亲相依为命。

　　呆四小，人们就这么叫着。其实呆四小不是特别呆，他能帮妈妈干活，只是自己不知道安排，要老蛋指挥他干。和他说话时你说什么他也知道答什么。呆四小有一点特别像他妈，那就是笑容一直在脸上。后来老蛋也去世了，留下呆四小一个人，村里给他上了五保户，够温饱了。听我妈妈说他姐姐逢年过节的会买些衣物回来看弟弟。有个姐姐常常来看他也是呆四小的福气。

　　小时候每年过年像我们这样十个小队的大村庄，都有一套自己的戏班，入冬便放下农具开始排练，所有人从演员到策划、化妆、幕前幕后，全是自己村庄的。

　　那年代，我爸爸是从部队文工团退伍的，吹拉弹唱在当地小有名气。村里戏班里我爸自然是个顶梁柱，所有戏文的说词唱腔都得他来教。这点就连呆四小都知道。因此他几乎每天来我家一趟，做梦都想登台唱戏，让我爸给他演个主角。常常缠着我爸“问东问西”“问七问八”，有时候我爸在剁猪菜没空理他，他便主动抢过刀帮我爸做事，让我爸给他说说那些主角怎么演。

　　尽管每年过年的戏台上没有呆四小，但他年后又会抱着希望等着明年能上台演个主角，就要演英雄人物。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村庄在变，村里的人也在变，中年变老，少年长大。多年来，每次回娘家看到唯一不变的就是老蛋家呆四小。仍然是当初的模样；微胖的身躯，浓密的黑发，黝黑的四方脸，就这么一个人，那个“老”字对他来说至今都没用着。

　　上月中旬听说我87岁的三伯身体不好，便又回了趟老家看望三伯，也看看我老爸老妈。走到村庄中心，庄上的几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聚集在一起开心闲聊。看到我走近了便开玩笑地招呼着：彤姑娘回来了，过来坐坐。还没等我开口，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还彤姑娘呢，哪有彤姑娘？都老了……

　　不要回头看我也知道那个多嘴的是快七十岁的“不老人”呆四小。扭头看到他一直在笑。

　　责任编辑：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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