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味道:蓝天碧海凤凰花,一场十年的怀旧之旅

栏目:学历教育  时间:2023-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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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大导演李翰祥当年在香港南国剧校学习,上声乐课,老师讲的是上海话。

  当年的“黑旋风”还没跟杭州老婆结婚,上海话只会讲一句“弗晓得”,其他就通通“弗晓得”了。然后,老师上课讲了五十分钟,李翰祥终于听懂了三个字“高矮屋”,高的房子,矮的屋。同学说不对。高矮屋者,乃“讲闲话”是也。于是,调皮捣蛋的李翰祥就去逃课跟女友压马路去了,还有理有据,“老师讲得我不懂”……(源自李翰祥《三十年细说从头》)

  十多年前,我头一回去厦门,于一爿小店吃沙茶面,从点餐到吃完,老板娘一直跟人闲聊,我也是一句话也“弗晓得”。

  一、曾厝垵

  去年春节,一个微雨的夜晚,大榕树下,曾厝垵夜市,华灯初上,小吃摊前门可罗雀,店员比客人还要多。

  是的。十多年后,我又回到了曾厝垵。

  那日午餐完毕,厦门美食达人、当地初中教师洪先生开车带我游环岛路,经过曾厝垵的天桥,跟我讲,“我好多年没来这里了,这是新修的鱼骨天桥,红色的,很美吧!” 我们在“一国两制”下打个拐,车子掉头开往博物馆,我心想,是时候去重走一遍曾厝垵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年了。

  

  彼时,曾厝垵还是一个安静的小渔村。每次出差到厦门,我都要去走一遍环岛路,去一趟曾厝垵。在小渔村的巷弄游荡,街边小店吃一碗闽南炒面线,小摊子要一小碗土笋冻,边走边吃,夏日的海边吹吹风,看看日落,金色的阳光铺满海面。那个时候的曾厝垵,好安静啊。

  离开曾厝垵,再让我回想起这个破落的小渔村,是人称“春爷”的张春。还在杂志社做编辑时,后浪出版社的朋友寄送我一本书《一生里的某一刻》,作者张春,她的文章合集,几幅手绘植物插图,那些年似乎很流行这种书写模式,尤其是文艺类图书,我记得廖一梅的书也是这样。

  看了她的书,我才晓得她在曾厝垵有一个小店,叫做“晴天见”。那些年,我在村落中游荡,似乎还经过她的冰淇淋小店,并没有进去,“雨天不见晴天见”,我倒是记住了这个诗意的名字。

  

  张春在知乎上开过专栏,我看了后得知,她其实是患有抑郁症的,抑郁症这个事情,很多人都有,只是不自知。阳光沙滩小村落,他们害怕麻烦别人,会选择守着一家小店,逗逗猫,养小狗儿,寻找心理的寄托。

  她的网络照片,格子旗袍,交叉着腿,鹅蛋脸,眼里眉间,颇有英气,可能是长期生活在海边的缘故,皮肤比较黑,个性应是大大咧咧,称“爷”不为过。

  十年后,我走在这个浑然陌生的渔村,当年寂寥的村落,已是厦门著名的文创村,高大的牌坊竖立在村口,背后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进入巷弄,像户部巷一般云集着各色小吃,一块钱一个的生蚝,店员到路边拉客给顾客免费试吃牛轧糖,大大小小的招牌,炫彩夺目。餐饮店背后是名字花哨的旅社,各种文艺字眼为小渔村采光较差的小旅馆赋予了新的诗意,接吻楼中诞生的“空中楼阁”,是留厦年轻人的巢穴,及外来游客寻找海边梦必打卡的一站。

  

  洪老师告诉我,金砖会议前夕,政府对整个城市进行了梳理规划,尤其是对中山路与鼓浪屿大规模整治,不少原来在鼓浪屿生活的人们纷纷搬到了曾厝垵,形成了厦门新的文艺中心。因为疫情的冲击,街巷显得格外冷寂。我站在高大的榕树下,看着刚开门没多久的小店,服务员比客人多,更有服务员在店内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休息,想吃一碗花生汤和一只肉粽再喝一杯张三疯奶茶,但终究没有燃起丝毫的激情,我选择去中山路吃饭。

  经过鬼魅的夜晚老城街道,居然有各种洗浴的小店,同安鹏辉酒家,这里的同安封肉,正宗,且下饭。

  我知道,十多年过去了,属于我的曾厝垵记忆已经灰飞烟灭了,现在的曾厝垵是属于当下年轻人的,而疫情更让我对原来生龙活虎的小村落充满了超越时空的怀想。

  二、厦门博物馆

  要想了解一座城市的气质,博物馆是最好的钥匙。

  厦门有两座重要的博物馆。一座是位于仙岳路体育中心的厦门文史博物馆,与厦门美术馆、自然博物馆连为一体。另一座是华侨博物馆,这是以座陈嘉庚倡导建立的博物馆。

  因为春节游玩时间较长,我去了几次厦门博物馆,这并不是因为博物馆内容太多,而是因为周边有太多的美食,我可以以看展的名义寻味周边美食。

  

  在我看来,最有意思的还是闽台民俗展馆。一进展厅,就是四个可爱的小猴子,它们分别代表着《论语》中“四勿”,即“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闽台民俗馆展现了闽台人们一年四季的民俗,比方说正月里,就是开正拜年、初八夜初九凌晨拜天公、上元节、花月……

  我印象深的几个地方是,湄洲女的服饰,“帆船头、大海衫、红黑裤子保平安”,将头发梳得像船帆一样,左右各插一支波浪形的发卡,代表船桨;盘在发髻里的红头绳,代表缆绳;一根横向穿过发髻的银钗代表船锚。蓝色衫代表大海,红黑色则是吉祥的意思。湄洲,即湄洲岛,是泉州和莆田交界处的岛屿,为海洋所环绕,这一地方性服装其实最能够体现本土的意向。

  

  除了湄洲女,最有名的当属惠安女。惠安女是传统与开放的完美结合,头戴斗笠,只留巴掌大的脸,下身大筒裤,不可谓不保守,上身小衣服却短得连肚脐都遮不住,这又是很现代前卫。让惠安女家喻户晓的还是福建诗人舒婷,“当洞箫和琵琶在晚照中/唤醒普遍的忧伤/你把头巾一角轻轻咬在嘴里/这样优美地站在海天之间”,是她让我记住了迷人的惠安女子。

  舒婷长相并不太好看,几年前,在贵州参加一场诗会,主办方请了舒婷一起来,当时还有世界各地的诗人,只记得她穿着淡黄色的大裙子,人很瘦,却很有精神,此外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谈及迷人之处,福建的功夫茶和戏剧当然要讲。朋友是闽南人,跟我开玩笑,闽南人是生下来就是开始泡茶喝茶,从娃娃抓阄的那一刻起始。的确,哪怕在街头的十几平米小店,老板也要留一个小台子泡茶喝茶,那天在中山路八市一家面线糊,老板守着自己二尺见方的小台子泡茶,我瞄一眼,是凤凰单枞。

  

  戏剧有雅有俗,我个人偏爱的是南音,差不多是闽南最古老的戏剧了。虽然听不懂,但我觉得比昆剧更迷人一筹,声线更纤细,飘飘渺渺,舟行海上,圆月当空,一唱三叹。像蔡小月的南音,像诱人灵魂出窍,飘入另一个世界。怪不得国外汉学家听了都大惊,并联络「法国国立广播电台」为她灌录六张南管散曲专辑,南管在现代得以更好地流传。

  博物馆之外,美术馆也是一个好去处,尤其是对书法爱好者分外友好。馆内正展出台湾书法家,蝇头小楷书写在扇面上。

  

  其实,要是说到博物馆,在老厦门眼中,指的就是“华侨博物馆”。相比后起的文化中心的历史博物馆,华侨博物馆无论是馆藏,还是建筑风格,都远胜对方。华侨博物馆是“世界性”的,属于华人华侨世界的,历史博文馆仅厦门历史陈列馆是典型的厦门属性。

  

  这天,在华侨博物馆发现了一张海报,华侨电影企业公司出品《金粉世家》海报,导演是李晨风,白秀珠的饰演者是夏萍女士,要人眼前一亮,大家闺秀之外,又多一丝艳丽动人,电影上映的时间是1961年。但观众的反馈是,冷清秋的饰演者白燕女士并不太合适。

  

  《金粉世家》有很多的影视版本,我看的不多,连一部长小说也只是读了半部,《夜深沉》与《啼笑因缘》我倒是蛮喜欢。近百年过去,张恨水的小说依然是各种形式在时间流传着。

  对于武汉餐饮人余艳梅来说,这不仅仅是电影粉丝那么简单了,她甚至以“精粉世家”(谐音)冠名为自己毕生的事业——主做牛肉拌面的小店。这名字不知取得是好是坏,余艳梅的事业是顺风顺水,但随着感情的纠葛,这家店的纠纷亦是随之而来,闹得满城风雨。市井人家的爱恨情仇,如果要张恨水来写,估计还可以再撰一部平民版的《金粉世家》。

  三、观音山下寻观音

  本来是打算看闽南大戏院上海昆剧团昆剧《长生殿》的,结果记错成了周六,完美错过,然后发现周六有昆剧《狮吼记》,这“惧内”名剧滑稽情景颇多,准备网上买票前去观看,然网上付款一直未能成功。

  

  看到大戏院距离观音山仅有两站路,何不先去观音山走走,记得网上有一处好精致,一家海边的深夜酒馆装修神似“小京都”,是网红打卡地,遂打算简单一游,再去看戏。来到观音山附近,发现今夜有灯会,恍悟元宵节将至。散步观音山商业街,涂鸦布满墙面,尤以“萌虎”夺人眼目,不少人纷纷与之打卡合影。

  

  过“萌虎”,步行数十步,就是皇隅头圣殿,有对联书,“佛光普照观音山,法水长流皇隅头。”圣殿靠近观音山,下头就是肃穆的大海,算是背山面海吧!厦门有句广告词,“西游鼓浪屿,东玩观音山。”不过外地人只晓得鼓浪屿,观音山大概也就仅限当地吧。与观音山相对的,还有海沧的天竺山,我爬过天竺山,无甚精致,只是天竺山的赋开篇写的洋洋洒洒……

  

  于沙滩散步,听潮起潮落,看浪花翻飞,初春的海边,幸亏穿了防风衣,才抵御肆虐的海风。不过,海风海浪挡不住拍照的小姐姐,一身单单的薄毛衣,我看了都觉得寒冷,但她一点儿都不惧怕,年轻貌美就是好呀!可以肆意展现自己的青春。

  

  我裹紧大衣,前往“深夜酒场”,不知老板从哪儿淘来了这多日本清酒瓶子,大大小小作为装修之用,饮酒观海景,对酒当歌,这都是古人的意思。何况,今夜还有驻场美女歌手,她交叉着双腿,在高凳子上抱着吉他,对着大海唱“啦啦啦啦啦,想她/啦啦啦,她还在开吗/啦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 散落在天涯……”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哦,今夜值得留在此,吃一碗鳗鱼饭,喝几杯清酒,再去赏灯庆祝“萌虎”的到来,至于看戏等回武汉再说啦!待我吃完饭,步出门之际,发现那位女歌手已经休息,她正在条桌上低头吃一碗饭……

  今夜不吃闽菜,换换日本料理,也是一种味道吧!

  四、厦门的“蝴蝶梦”

  厦门旅行其间,我住在海沧区。这里的夜晚,个人认为比繁华的岛内更多一重风味,那就是幽静深邃,要人产生“这儿怎么一点都不像厦门”的错觉。

  在海沧湾公园看隔岸风光,海沧大桥化成一条闪烁的光带,厦门港大楼与市区的摩天大楼们一起组队肩并肩,白鹭的图案在“灯光秀”中飞翔,此地,名曰“鹭岛”。

  

  在海边骑车,偶尔有人燃放烟花,留下燃尽的花筒。昏黄路灯下,亚热带、热带的植物以倒影遮蔽前路,周遭散发出鬼魅的气息,飞机从高空划过,像只火鸟奔向深邃的夜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要我想起英国小说《蝴蝶梦》,更确定的说是,希区柯克来到好莱坞的第一部电影,刚开场,梦魇中,在曼德利主人的驾驶下,年轻女子进入这个神秘庄园,两边也都是似乎毫无止境的植物们,纷纷列队滑到后头。悬疑剧开始了……

  这个春节,海沧意外火了一把。那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蓝眼泪。几乎在一夜之间,各大平台都被厦门的蓝眼泪刷屏了。“蓝眼泪”在厦门有两处可观测地点。一处是岛内的海湾公园,另一处就是海沧公园。

  既然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作为外地游客的我亦不能免俗。在岛内游玩毕,我乘地铁返程到海沧公园地铁站出,平日三三两两、海风吹彻的公园,居然挤满了人。成群结队的人们在海边等待,据说持续三天到一周,只有晚上十点钟到凌晨才出现的“蓝眼泪”。

  

  不过头一遭等了半天,蓝眼泪似乎爽约不来了……哪怕小朋友稚嫩的声音喊,蓝眼泪快来啊……真是让情人们孩子们久等了!还是听听歌过情人节好,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为了爱,只有那有情人眼泪最珍贵,一颗颗眼泪都是爱都是爱。

  第一日未曾观赏到,第二日再赴约。有好事者跃入水中,有持脸盆者,有拿大水杯者,他们舀水往远处的海水中泼,风浪起时,海水被泼起泛滥开来,果然可以看见些许的妩媚的蓝色,流动着,引起周围观众此起彼伏的尖叫。

  从情人节前一天开始的“蓝眼泪”,持续多日霸占了厦门人的朋友圈。因为这次奇观,今年的元宵节,人们关注的不是月圆,似乎也不是团圆,灯会更算不上,全城人都在讨论“情人的蓝眼泪”……

  五、鼓浪屿

  当地朋友告诉我,两次疫情重创厦门,不少公务员事业单位系统的年终奖也被取消或者延期发放。当地初中教师朋友道,“我们平时工资三千块,够日常之用,就靠七八万的年终奖过生活,因为疫情冲击,原定的年终奖也推迟发放,推迟到什么时候,都没有一个定期。”

  春节,的确很安静。鼓浪屿是最好的例子。

  因为岛内坐船去鼓浪屿的航线改道,鼓浪屿的客流一度下降了不少。我是从嵩屿码头上船去的鼓浪屿。提前做好核酸,持核酸证明买票后,即可登船。嵩屿码头在海沧,此处登船的人还是少数,多数集中在东渡码头。在登船的时候,看到水鸟展翅于蓝色的海面飞翔,心中感慨,这才是大海该有的样子。

  

  鼓浪屿的春节果真很安静,往昔热闹的龙头路都没有多少人,店家在使用各种手段拉客。寻到十多年前吃的海蛎煎小店,除了海蛎煎,还兼卖鱿鱼食品,门前冷落到一人也无,老板也不是当年的那位了。至于味道,不知是因为给了辣椒,还是唤起了回忆,要人有点儿感动呢!

  

  离开龙头路,向幽静处走,一路上多有猫儿窜出。今年的虎年,虎其实是生于中国的动物,其祖先是中华古猫,这群“大虫”早年更是把凶猛的狮子赶回了非洲,一统中华,继而进入中南半岛,印度,西亚……

  逗一会猫,来到了莫奈花园,在鼓浪屿的幽静处,恍若置身花园里,点一杯手冲印尼曼特宁,可能更适合此地此景。百年来,福建人下南洋,在印尼新加坡马来西亚一带闯荡,华侨华人始于海外有地位。他们割过橡胶,经营商业,也种过咖啡吧?

  

  历史已成往事,华人的贡献在整个中国近现代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陈嘉庚先生是典型代表,而一封封饱含热泪的侨批是游子们的心声。

  当午后的阳光洒满花园,满耳的流水声,溪行桃花源中,几缕清风拂过绿叶,开败的花儿垂着大大的喇叭,枯黄萎缩,无精打采,背后是一座古老的小洋楼。

  每一座洋楼都有自己的故事,呐,据说这里就是电影《第一炉香》的取景地。回到武汉后,在一个初夏的雨天,我看了这部两个半小时的电影。

  

  《爱有来生》之后,俞飞鸿再次掌控了整部电影的气场,以一个大女人“梁太”的角色,可姿色撩人,也可透露一股狠劲,并从头到尾力压马思纯。私以为,马思纯太不适合演学生妹,“肌肉男”彭于晏不适合吃软饭的小白脸,毕竟其《叶问》深入人心已久矣。与许鞍华相比,还是关锦鹏更懂张爱玲些,他的选角就戳中了太多人的心。

  不过,许鞍华在电影中,还是想插入自己的理解,乔琪乔是一个中葡混血,是彻头彻尾的坦诚的人渣,是一条看似阳光逗人实则冷酷自私的蛇,藏在林荫暗影中,他对爱情没有忠诚,有的只是转瞬即逝的感情,他拒绝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乔琪乔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人,他的行事多有西人色彩,国人接受不了这种异域意识——不婚主义、自我主义、甚至带有一点性爱成瘾症,就像他姐姐说的,是很蛮族的未开化的人种。

  

  葛薇龙,倒像是传统大家庭出来的女人,自甘堕落,当做梁太的工具,不过也有一番自我挣扎,她想做“出走的娜拉”,无奈一次是台风,一次是出走后回到上海无人可投靠,她回不到从前,也不想任人欺辱,她选择再次为人的角色,不过是又一个年轻的梁太。

  

  这样来说,许鞍华是在捕捉两种不同的意识的碰撞,反倒是更适合香港这个中西融合之地。与许鞍华相比,我更喜欢关锦鹏导演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赵文瑄、陈冲与叶玉卿联袂奉献的好剧,那种游离感,那种朦胧美,面纱之下掩盖着的人性的纠结,男人的懦弱,女人的心机。得不到的最美丽,是选择红玫瑰,还是白玫瑰,始终是男人的一个问题。最动人的,男人与娇蕊电车上的意外重逢,昏黄的灯光,电车在摇摆,明明暗暗的光影,男人笔挺的西装,浓妆下难掩沧桑的中年女人的脸,男人开始寒暄,女人勉强应答,男人说着自己的“好家庭”,忽而破防流泪,他想象的相逢本不应该这样,不应该是他依然骄傲着,而对面的女人该流泪吗?

  厦门有着与香港相似的城市属性。香港自英人进入后,就开始中西碰撞。厦门要比较晚,她是一个华侨之城,鼓浪屿中山路西人的足迹较浓。而且,与香港不同的是,厦门骨子里还是闽南文化圈,有着极其深厚的闽南传统,没有香港西化的那样厉害,香港是完全在中西土壤上独树一帜成为一种港式文化。

  回到鼓浪屿,这是一座钢琴的岛屿,岛上有钢琴博物馆,这在国内独树一帜。仔细看博物馆的介绍,发现这座岛上有着众多近代音乐人的足迹,他们被誉为“中国的”贝多芬、巴赫等等。他们在这里听着海风海浪,展开曲谱,按下琴键,琴声与大海的声音成为一曲自然和人文的乐章。百年前的鼓浪屿,真是一座音乐之岛。

  跟厦门的朋友开玩笑,这些人啊,也就停留在民国时代了,要是放在现在,游客成群,哪里可能再次产生优秀的钢琴家呢?想想郎朗、李云迪吧!

  六、集美学村

  厦门随处都是看海的地方,鼓浪屿与环岛路最佳,但人也最多。集美学村是一个安静悠闲的看海地方,这里书写的是华侨们的爱国史。写陈嘉庚与集美学村的文章实在是太多了,本不想着笔,但一位日本作家的游记引发了我的兴趣。

  

  1920年,正当集美学村建成开学,南普陀寺旁的厦门大学动工伊始之时,有一位日本客人从台湾打狗出发,经台湾海峡来到了闽南,走过厦门、鼓浪屿与漳州后,他回国写了一小册游记《南方纪行》,这就是与谷崎润一郎有过“换妻”的作家佐藤春夫。

  集美大学起自于集美渔村,在佐藤春夫来集美学校时,他心情不快地发现“学校大门一端的墙上,挂有校主陈氏兄弟的大幅头像。”并认为此种现象跟那些从上海请戏班、广州邀烟花队大张旗鼓地庆祝花甲的做法差不多……中国人喜欢将本土知名人士“供奉”的习俗,古已久矣。

  他笔下的厦大是这样一个场景,“多石无树,野生龙舌兰繁茂,热气逼人的夏日荒路”。那时还没动工的厦门大学已经开始招生,并将于第二年(1921年)开办,在入校指南中写着于厦门、新加坡和爪哇三地设有入学考场。

  彼时,陈嘉庚、陈敬贤不过才35岁,计划投资150万投资建校。佐藤春夫认为,“据说中国人一向吝惜钱财,对公共事业更是不愿破费。”这就是集美学校为何在中国引起了巨大轰动的原因。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因陈氏兄弟大幅头像的不快心情,被佐藤春夫尽力地压住了。

  当然,佐藤春夫的说法有待商榷。中国人对于公共事业的参与度的确不高,“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雪。”哪怕如陈嘉庚的捐赠,其最先考虑的是血缘与乡缘,他出生在集美,首先捐赠的就是他的故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种“兼济”都是先从周边人起始。在1912年的返乡旅程中,陈嘉庚被家乡教育体系的破败震惊了,“余曾于暑天时,往游各乡村,见儿童裸体成群,或游戏、或赌博,询之村人,咸谓私塾学校又无力举办。余思此情形,如不改善,十数年岂不变成蛮野村落者乎?此为余办学之动机也。”(据《南洋早报》)

  有意思的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厦门、上海等大城市还没有公厕的概念,不管是佐藤春夫在闽南,还是芥川龙之介在上海,他们都遇到过“绅士”路边或者旅馆阳台(桶或夜壶)撒尿小解的尴尬情景,而进入中国的他们也只好就此入乡随俗。这种改变,要等到南京民国政府推动的“新生活运动”方有所改观。

  

  在旅行途中,佐藤春夫与芥川龙之介一路上目睹了不少抗日标语,并体会到国人对日人的敌意,他们大概也料想到了后来的日本全面侵华,佐藤春夫甚至还来到华北战场,甚至成为了一名在上海与东南亚活动的“从军作家”,但东南亚的华侨掀起了“救亡图存”的捐款捐物热潮以及中国人的坚强抵抗乃至胜利,应该是出乎佐藤春夫们的意料了。

  七、胡里山炮台与中国海军

  阳光晴好的下午,终于参观了胡里山炮台,这是我多次来厦门一直未去的地方。彼时以为此处不过是一处小景点,没有专门跑一趟的必要。

  今年春节在家,偶然翻出找出了一本王家俭先生《李鸿章与北洋舰队——近代中国创建海军的失败与教训》,方意识到李鸿章推动北洋舰队的成就是被今人所大大低估的,而与此同时成立的南洋舰队因地方督抚多有掣肘,力量微弱,不堪一提。逮到后来甲午战争中日海战,因为慈禧建设颐和园挪用海军款项,导致舰船更新中断,而北洋舰队内部管理存在种种问题,这次大战后,近代中国海军便彻底衰落了,直到新中国方恢复元气,更有后来之瓦良格航母的出现,中国海军出击远行,终于扬眉吐气。

  晚清之时,朝廷曾爆发过一场著名的争论,那就是左宗棠的“塞防”与李鸿章的“海防”之争。两方并无对错,都是为国分忧。左宗棠针对的是大鹅在西北的分裂疆土,即率军出征西北,击败阿古柏的叛军,收复新疆。李鸿章提防的是海上的来敌,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北洋海军的建设,不知他有无预测中日之战,以及后来的马关春帆楼的和谈与枪击。

  

  回到这号称“天南锁钥”的胡里山炮台,其从提议筹建到最终建成,可谓百般周折,甚至一度胎死腹中,亦是因为“天朝上国”对“海防”的轻视,拖拖拉拉直到甲午战后才建成。

  这炮台最有名的当属两尊克虏伯巨炮,乃清廷花31万两白银购入,其炮身长13.96米,炮口内径28公分,炮重48974公斤,全重59888公斤,设计射程为10460 米。

  这巨炮立于胡里山之上,在试射之时,即威力无穷,曾厝垵一带的房屋被震塌,耕牛被炮声震得惊蹦一尺多高。在抗战之时,1937年9月3日,击沉了来犯日舰“箬竹”号,旗开得胜。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当年的两尊克鲁伯大炮如今只剩一尊,另一尊居然不是被外国人所荡平而受损,而是毁于1958年的大跃进。当时,“大炼钢铁运动”如火如荼,为了“赶英超美”,全国上下“土法炼钢”,恨不得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去为祖国效力。如今看来,甚是可笑。

  

  这两尊克虏伯大炮,被厦门铁厂以每斤8分钱的价格购得,拆做原料。西炮拆完,准备再拆东炮时,市委书记得知后马上出面制止,东炮方得以保存。西炮被拆解后,大部分另行加工,另尚余一段收缩筒,入厦门市博物馆保存。

  现在的炮台榕树繁茂,鲜花盛开,一派和平情景,但站在巨炮面前,还能窥见想象到威震东南的样子。

  

  天空中飘荡着氮气球,上书“我爱厦门”字样,碧海蓝天映衬下,分外惹人欢喜。胡里山下不远处,就是白城沙滩和厦门大学,当夕阳西下,晚霞布满天空,我会想起这一座城里的很多往事,会想起月亮升起的凄清晚上,有人在唱一首叫做《雨夜花》的古老歌谣,“山风溪水狗狗炊烟,热汤木桌缺了谁……”。

  八、双城记

  去年春节旅行数日,不免将武汉与厦门做一个对比。相对武汉而言,厦门公共交通几个有意思的地方,人情味十足。

  1、地铁方面 厦门地铁起步晚,开通有三条,在建五条;武汉地铁开通十一条。

  (1)春节期间(初一到初七),厦门地铁全部免费,不管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健康码是绿码,就可以随意乘坐。

  (2)厦门地铁站内工作服务人员较多,而且多了一位承担“瞭望俯瞰全局”的人,即坐在一个高架子上,估计是承担“哨卡”的作用。

  (3)厦门地铁公厕保持很干净,而且公厕内有厕纸可用,更不用说干手器之类,基本上没用坏掉的。武汉地铁干手器多有坏掉者,厕纸无。

  

  2、地上交通

  (1)厦门交通秉持“行人优先权”,绿灯一亮,行人即可过马路,哪怕在没有红绿灯的人行道,一律“车让人,而不是人让车”。地铁电视每日都在播放“车让人”的嘉奖例子,鼓励“车让人”。在武汉,我深有体会,在人行道绿灯开启时,我都要留意下是否有车冲来,我遇到过太多次绿灯开启过人行道,却有冲来的车辆朝我鸣笛的情况……

  (2)厦门公交车车票基本上一元,少数二元,市内观光巴士40元。公交车多中等车,也有很迷你看起来仅有十个座位的小公交车,甲壳虫一般。

  3、环境

  (1)厦门地铁出岛内到集美区有一处海景,列车行在海上,车窗望出去,两边都是大海,极美。这时,车内会有广播响起,用普通话、英语、闽南语三种语言,“厦门地铁带您体验城在海上,海在城中……百年学村,集天下美……了解嘉庚建筑背后的华侨爱国情”。有点武汉长江隧道的感觉,只不过一个在海上一个在江底。

  

  (2)厦门将岛内营造为公园,绿化面积很高,阳光晴朗的日子,随意跳上一公交车,都可以闭眼休息晒太阳,或者看路边景色,沉醉于风中。每一辆武汉公交车则是开足了马力赶时间,车内隆隆作响,甚至有颠簸起伏者,像急先锋索超,只有在经过长江、东湖时,能够欣赏下风光。

  (3)厦门地铁有一个“树洞倾诉”的节目,听众可以发倾诉信息给节目组,讲述自己的故事,很有人情味。春节期间厦门公共交通有一个年味短视频《我们斗阵来围炉》,在红砖古厝里,一家人男女老少凑在一起吃团圆饭,全程都用闽南话唱,真好听!

  【尾声】

  “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一人。”

  这是王家卫《东邪西毒》里的经典台词。

  “又到凤凰花朵开放的时候/想起某个好久不见老朋友”,林志炫的歌声里,蕴藏着太多的倾诉。厦门的凤凰花会开放两季,一季是新生到,一季是老生毕业,聚散总是无常。

  许鞍华导演《第一炉香》一开头就是一树高大茂盛的凤凰树,树上炽烈的花朵开放,我以为,相对于低矮廉价的三角梅,凤凰花才是厦门的主色调。她生长在凤凰木上,高大伟岸不屈服于海风海雨,她的花朵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像层层叠叠的红云,遮天蔽日,有种令人窒息的美,不像生在华夏。

  

  我听着林志炫《凤凰花开的路口》,看过盛花期之后的厦门凤凰花。也曾在初秋的冲绳,目睹过枝头寥落的凤凰花,却从未在一年两度凤凰花最热烈的时候来过这座城市,想来亦是一件憾事。

  鲁迅与林语堂交锋过的这座城市,有着南国的浪漫,有着南国的舞蹈,有着太多令人难以忘记的吉光片羽。

  如今,又是阳春三月,武汉的樱花依然开始绽放在大街小巷,迎来纷至沓来的人流,大江大河畔,复苏的城市蓄势待发。我会想起那一座滨海之城,想起穿行在这座城市中的匆匆影踪,想起那一树树凤凰花。

  不管人也好,城市也罢,我们常以想念一朵花,来寄托对他或者她的思念。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爱武汉,也爱厦门!

  作者:舒怀

  图片:舒怀、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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