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航飞：在教育这件事上，我是个务实的理想主义者

　　越岭而来，情理交融，数学的智慧与诗歌的情怀一同深埋于心；再返南方，深耕教学，学科教学、班级管理、竞赛培训一齐多方出彩。“我是一个骄傲的人。”贺航飞笑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断突破瓶颈、战胜困难，向着更高、更远发展，这正是贺航飞的故事。

　　

　　贺航飞：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2000级校友，第二十六届“海南青年五四奖章”获得者。中学数学高级教师，现任海南中学教务科副科长，自2004年9月起，担任海南中学数学竞赛教练员，先后指导130余人次获得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海南省赛区一等奖，70余人次获得国家级奖励。先后被评为海南省骨干教师、海南省有突出贡献优秀专家、海南省优秀教师，入选海南省“515人才工程”。

　　相遇·师大

　　贺航飞出生在湖南省衡南县的一个农村，在中学的课堂上，老师激励的话语悄悄地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北京情结的种子。2000年，从进入北师大的那一刻，梦想的种子终于开花了。

　　回忆起初到北师大报道的日子，情景仍历历在目，热情的北京老太太把不识路的他带到了校门前，因为提早到了一天，宿舍还没有铺好床，他和同学只好睡在了床板上，用来避寒取暖的只有一件军大衣。很多年后扎根在海南的他，仍旧对北京初秋下过雨后的凉意记忆犹新。

　　虽说是充满理性精神的师大数学人，但学养深厚的师大还是在贺航飞身上留下了文人气质的痕迹。上世纪八十年代是师大诗歌潮的顶峰阶段，刚入学的他正好赶上了诗歌潮的尾巴。大二那年，贺航飞加了五四文学社，此后的一年里他都有着“诗人”的身份。这一段“诗人”经历，他时常会在跟学生聊天时提起，学生们既惊讶又觉得有趣。

　　毕业时，海南中学领导来北师大招聘，生动幽默地告诉同学们“海南岛是一个充满生机活力的地方，插根扁担都能发芽”。贺航飞对这个美丽的热带海岛燃起了极高的兴趣，签下了到海南中学任教的协议。从湖南到北京，再从北京到海南，他没有太多的纠结困惑，更多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意味。也许，抱着做出相应努力之后一切随缘的坦然态度，可以为当下大学生解决“就业焦虑”提供一种更轻松自在的方法。

　　扎根·探索

　　2004年9月，从初次站在讲堂的那一刻起，贺航飞就开始探索如何做一名合格的数学老师。“工作的第一年尤其关键，因为这是学生与老师之间彼此形成正反馈的过程，而随着学生对自己的正反馈不断加深，老师的自信也会逐渐积累，更加惠及课堂教学，师生之间的感情也会不断加深。”贺航飞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上课的情景，在课前他几乎把每一句台词都想好了，课堂上的教学也进行得很顺利，却唯独忘记了向同学们介绍自己的名字，直到有位同学下课问他的名字，他才意识到。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当下的教育，应该努力去除掉功利色彩，向着回归最为纯粹的教育本质发展。”那么如何让每一堂课变得生动有趣，就成了老师需要琢磨的问题，贺航飞提出的经验是：用心准备问题，而不仅仅是题目，掌握好提问契机。意识到高中生涯的第一节数学课对孩子们的重要意义，贺航飞没有一上来就教授课本知识点，而是提出了一个十分生活化的问题：“如何买菜更划算？”青菜价格平均每斤一块钱，现在有两种买菜方式，一种是每次买一块钱，另一种是每次买一斤，哪种更加划算？这样的问题很快就激发了同学们思考和探讨的兴趣，老师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引导孩子们运用数学知识解决问题，既让学生切实体会到“数学来源于生活”，又不会让他们对高中数学望而生畏。

　　

　　成为科任老师一年之后，贺航飞接过了班主任的大旗。在他看来，班级并不是班主任一人独揽所有大权，承担所有事务，班级是大家一起共建的，因此制定好规矩非常重要。在班级建设上，他坚持“民主协商，底层管理”，鼓励班干部放开手脚，大胆工作，树立权威，明确各级班委权责。“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剩下的归班长”，这样的机制充分调动了班委的工作热情，培养了领导能力，每一位同学都有展示空间，每一位同学都能得到锻炼。贺航飞特别强调的一点是，人人都可以定规矩，但第一个破坏规矩的最有可能是制定规矩的人。因此，制定规矩并不是件一劳永逸的事情，班主任以身作则，同学们才会自觉按照规则行事，否则规则就只会是一纸空文。

　　2007年秋季开学，贺航飞开始担任理科试验班班主任。如何带好集中了整个海南省最优秀尖子生的理科试验班，贺航飞已经摸索出了适合自己的班级管理经验。他在一篇文章里说到：“尖子生培养，无外乎九个字‘镇得住、放得开、抓得紧’。要‘镇得住’，老师要做表率，在专业上一定要能服众，在精神上一定要占领制高点，在管理上一定要公平公道。要学生听你的，你自己先要学会倾听他们；要学生勤奋谨慎，你自己先得勤学慎思；要学生大气点，你自己就不能小气；要学生阳光点，你自己就不能鼓励打小报告；要学生树立高远理想，你自己就不能怨天尤人。至于‘放得开、抓得紧’，一张一弛之间，展现的就是班级管理艺术。我一般倾向于思想上‘放得开’，行为上、时间上‘抓得紧’。”也许是受益于师大求学阶段较为宽松自由的氛围，贺航飞会给同学们留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那里是他们“撒野”的地盘，贺航飞始终保持师者威信下的师生平等观念。面对这一群聪慧、上进、敏感而又个性突出的孩子，平等观念确实是使孩子们健康成长和全面发展的必要条件。

　　耕耘·收获

　　除了担任科任老师和理科实验班的班主任外，自2004年起，贺航飞开始承担数学竞赛培训的任务。他谦逊地说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经验，但吃苦耐劳、甘于奉献是必须的。一些年轻的竞赛教练员曾经问贺航飞：自己那么努力，为什么总不见收获令人满意的成果？贺航飞的回答是，你是努力的，但你怎么知道别的地方的老师不会比你更努力呢？在已经有了十多年一线工作经验的贺航飞看来，这种付出努力却没有获得回报的现象是很常见的。没有捷径可走，能做的只有持续努力，静待花开。贺航飞等来了属于他的“花季”：何天鹰同学获得第五届中国西部数学奥林匹克（CWMO）金牌第1名，入选第47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中国国家集训队，是海南省第一人；许伦博同学获得首届丘成桐中学数学奖南部赛区一等奖第2名，入围总决赛；林道哲同学获得第31届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冬令营（CMO）金牌，实现海南省参加该项赛事金牌零的突破……在贺航飞的指导下，越来越多喜爱数学的好苗子在竞赛场上大放异彩，他们的努力和天赋被更多人知道，他们的人生道路也多了选择的机会。

　　

　　贺航飞（左一）与学生参加竞赛颁奖典礼

　　光鲜成绩的背后是艰辛。经常日工作超过十二小时，贺航飞获得了“办公室主任”的外号。“人类要学会和枯燥打交道。”贺航飞说。这样的付出在贺航飞看来是“双向激励”的事情，当学生看到了自己如此纯粹的努力，他们便会不由自主地更加支持自己，更加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对学生而言，也是一种无形的激励。学生在奋斗，老师也在奋斗，学生与老师形成战斗伙伴的关系，在一道道需要跨越的障碍面前，他们为自己的人生拼搏的同时，也给对方带来了前行的动力。能与孩子们一起成长，在贺航飞看来，是作为老师最幸福、最感动、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亲其师，信其道。教书育人，在我看来这实际上是一个概念形成和概念同化的过程。”贺航飞拿“父亲”这个词举例子：“‘父亲’这个概念既有概念形成的一方面，又有概念同化的一方面。概念形成指的是自己陪着孩子慢慢长大，强调陪伴；概念同化指的是从别人的叙述和评论中形成观念，就好比，别人看到我孩子，就会说这是贺老师的孩子。这样看来，自己努力工作对孩子的成长也是有帮助的。”教师的概念（形象）既是在跟学生、与课堂形成正反馈后形成，也随着教师自己的成长而不断得到同化，口碑同样是生产力。没有一味地谈一方对另一方的付出或奉献，而是要看到教学中师生的共同成长。贺航飞正是在长期实践中体会到教育的快乐之所在，方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不懈地耕耘下去。

　　就这样，贺航飞与他的孩子们不断创造新的辉煌，刷新耀眼的战绩：在2010年高考中，全班共有16人考入清华、北大，2人被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及南洋理工大学录取；2016届高三1班，包揽全省前4名，全省前10名占6人，全班共有25人录取清华、北大（当年清华北大两校在海南省总共录取44人），班级平均分超过828分（当年海南省理科76名为828分），创造了空前的记录。学生们战绩显著，贺航飞的个人才能也不断被发掘和肯定：2008年11月，参加第四届全国高中青年数学教师优秀课观摩与评选活动，获得全国一等奖；2010年被评为海南省首届“教坛新秀”；2011年被评为海南省首届“教学能手”；2015年被评为海南省首批中小学教育科研骨干；2017年入选海南省“515人才工程”第三层次人选；2018年入选海南省“515人才工程”第二层次人选；2018年被评为海南省骨干教师；2018年被评为海南省有突出贡献优秀专家；2019年被评为海南省优秀教师；2020年获得“第二十六届海南省青年五四奖章”。

　　突破·展望

　　“一些事情在别人看来已经做好了，但自己却觉得没有做好，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职业成长路上的困惑也一度让他苦恼，2010年至2013年的这届理科实验班，有19个学生因为参加学科竞赛被保送到清华北大等名校，但也正因如此，那一年高考的文理科状元都出自兄弟学校，他感到非常遗憾。那一年，他请海南省的书协主席在一块匾上题字“知耻而后勇”，并将这块匾带回了教室。没有长时间地低迷消沉，而是卧薪尝胆式地以失败作为对自己的警醒和鞭策，这是贺航飞面对挫折时的做法。三年之后，2016届理科实验班在高考中将竞赛金牌与高考状元双双拿下，大获全胜。“我是一个骄傲的人。”贺航飞笑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断突破瓶颈、战胜困难，向着更高、更远发展，或许这才是无关乎年龄的英雄本色。

　　课堂是老师的主战场，一名合格的老师，应该认真对待每一次站上讲台的授课机会。贺航飞体会到，关于授课，时间久了，每个老师都会有自己的舒适区，形成一定的套路，而且很痴迷于自己的套路。这个时候最需要做的就是学习，无论是学术还是业务，封闭都是没有好处的。贺航飞又一次提到了“契机”的重要性，为此他拿听报告和讲座举例。不是每一次听报告、听讲座都会有收获，但只要坚持下去，听到的某一个点或许会为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每到新的阶段都会有新的瓶颈，人的认知是螺旋上升的，对自己的要求不降低的话，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在现实中从未放弃对美好理想的追求，在理想主义的追寻中又始终坚持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贺航飞就是这样以身作则地践行着“务实的理想主义者”的人生信条。

　　作为一名奋斗在基础教育一线的教师，除了对自己事业上的高要求之外，贺航飞对未来的展望是与中国教育的大环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把教育的真正目的落到实处，关于这一点，我们的探索永远在路上。纵观新中国成立以来教育事业的发展，前三十年，我们的教育有更多政治的加成，在这之后，我们的教育有更多经济的加成。到了今天，我们的教育将更多地关注教育本身，更加纯粹，落实到‘人’字上来，把‘人’立起来。”或许是在自己身上真正体会到过“纯粹”教育的福祉，贺航飞如此真诚地期待“纯粹”教育。离开师大十六载，贺航飞仍然记得教自己“高等代数”的张英伯教授说过的话：“到中学工作千万不要丢掉自己的专业，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也还记得教自己“数学分析”的房艮孙教授的毕业寄语：“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由一代又一代贤者良师坚守传承的朴素、踏实、严谨的学风，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北师大学子，并成为他们未来行走在人生的道路上心中的一盏明灯。

　　结语

　　从湖南小山村走向繁华的北京，又从北京大学生变成海南的“岛民”，一路走来，理想主义色彩为贺航飞注入敢想敢做的勇气，而勤勉务实的做事态度带给他破釜沉舟的底气。星空是迷人的，正因为有一颗颗散发出点点光芒的星辰点缀。这星辰既是贺航飞自己亲手送向更大舞台的学生们，也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