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说红楼」之九：“明儿”是五月初三吗（下）

　　

　　之九：“明儿”是五月初三吗（下）

　　《红楼梦》中，这种“明儿”的用法俯拾皆是：

　　第十八回，宝玉大观园试才题对额得到贾政夸奖，这可是破天荒的欢喜事。几个小厮为讨彩头，把宝玉身上的荷包等“所佩之物尽行解去”。黛玉知道后很生气，担心“我给你的那个荷包也给了他们”，赌气说：“你明儿再想要我的东西，可不能够了。”这里的“明儿”就是以后某个时间的意思，而不一定是说“明天”。

　　

　　又如，第二十三回，宝玉蹬鼻子上脸，跟黛玉胡吣什么“多愁多病身”“倾国倾城貌”，惹恼了黛玉。宝玉赶紧赔情：“好妹妹，千万饶我这一遭，原是我说错了。若有心欺负你，明儿我掉在池子里，教个癞头鼋吞了去，变个大王八，等你明儿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我往你坟上替你驮一辈子的碑去。”这里的两个“明儿”，都是“以后不定哪一天”或是“多年之后”的意思。

　　不惟《红楼梦》，记得多年前李翰祥导演的经典清宫电影《火烧圆明园》开头，还是秀女的玉兰儿（即后来的慈禧太后。刘晓庆饰演）与老石匠的对话——

　　玉兰儿：“要是我做了皇后啊，我就把龙给雕在下边儿。”

　　老石匠笑：“行，赶明儿等你当了皇后的……”

　　

　　老石匠说的“明儿”，跟薛蟠说的“明儿过生日”中的“明儿”是差不多的用法。细微的差别是，薛蟠说的“明儿”是不几天以后，而老石匠说的“明儿”既有调侃的“明天”或不久后的意思，也有一点认真的“多年后或早晚有一天”的意思。

　　则宝玉对冯紫英说的“前儿初三四儿”，自然也是虚指，是指四月二十五日他们这次见面之前的某个时间。

　　所以，薛蟠这里说的“明儿过生日”，乃是说七八天后要过生日，不过是他把宝玉诓出来一起寻欢吃酒而硬找的一个题目。就像牛群冯巩说的相声“冒号”里面，那些热衷公款吃喝的人，聚餐前要打报告生拉硬拽一个题目一样。

　　毕竟，程日兴还给薛蟠提前送了生日好礼——“不知哪里寻了来的这么粗、这么长两段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的一尾新鲜活跳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还配吃，所有特请你来。”

　　多么难得的题目啊，多么充足的理由啊！赤日炎炎，公子王孙，不及时行乐、吃吃喝喝，还等什么？

　　《红楼梦》里的这段描写，加深了我们对这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贵族家庭日常生活的了解，加深了我们对这群庸俗颓废、躺平摆烂的公子哥儿寄生虫必将按照历史规律迎来他们“树倒猢狲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悲惨结局的认识。

　　作者：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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