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日子，读贾平凹的《风雨》

　　你见过雨，但你见过风吗？风是什么样子呢？你也许会说风是旗帜招展的样子，风是柳丝摆动的样子，风还少女长发飘飘的样子，风是舞女的裙，风是勇士的箭，但你见过如面团一样风吗？没错，像面团一样的风。不信，你接着往下看：

　　“树林子像一块面团了，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着就向一边倒，漫地而行的;呼地又腾上来了，飘忽不能固定；猛地又扑向另一边去，再也扯不断，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经完全没有方向了。然后一切都在旋，树林子往一处挤，绿似乎被拉长了许多，往上扭，往上扭，落叶冲起一个偌大的蘑菇长在了空中。“哗”的一声，乱了满天黑点，绿全然又压扁开来，清清楚楚看见了里边的房舍，墙头。”

　　这段文字是贾平凹老师在散文集《愿人生从容》一书中描写风的语言，全段没有一个风，却把风的强劲描写得活灵活现，淋漓尽致。

　　我见过这样的风，是在北京的陶然亭公园。那年秋天的某一天，我一个人去逛公园，去时还艳阳高照的晴天，午后便突然变了脸色，风骤然就刮了起来。

　　我站在荷花亭边上，身旁的树们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当时的我真的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我看到的风，只是感觉那些树们在风中狂舞着，却也说不清那舞姿究竟像什么。直到读到贾老师的文字，当时的情景便又一次显现。

　　树们在和风细雨中是在享受，在跳舞，而在遭遇狂风暴雨时，只能用不断地摇晃在抵挡，那如面团一样的起伏，便是它们与命运的抗争，亦如人在艰苦环境中的挣扎一样，要活下去就得与恶劣的环境抗争到底。

　　和风细雨中的柳丝是文雅的，是婀娜的，是美人，是优雅。这样的优雅能否抵得过暴风雨的摧残呢？我们来看贾老师笔下的柳丝和杨叶们是如何遭遇风雨的：

　　“垂柳全乱了线条，当抛举在空中的时候，却出奇地显出清楚，刹那间僵直了，随即就扑撒下来，乱得像麻团一般。杨叶千万次地变着模样：叶背翻过来，是一片灰白；又扭转过来，绿深得黑清。那片芦苇便全然倒伏了，一节断茎斜插在泥里，响着破裂的颤声。”

　　可以想象，这场风雨比我见过的那场要大得多，也惨得多。读着这样的文字，我的心也在跟着那些树们拼命地挣扎着，摇摆着，想揭尽全力给自己寻找一处温暖而安静的住所一样。暴风雨过后的满目疮痍便在眼前清楚再现。

　　贾老师的那篇《风雨》我读了很多遍，全篇不见一个“风”字，也不见一个“雨”字，却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活脱脱展现在了读者的面前，给读者一种感同身受，身临其境的感觉。

　　三毛在写给贾平凹的信中说“贾平凹的著作，是写给三毛这种真正以一生的时光来阅读的人看的”。

　　我想，这也许就是文学大家驾驭文字的能力与风范吧。我读贾平凹，除了敬佩，还是敬佩，五体投地的敬佩，不掺杂半点的虚假，不，是一丁点都不掺杂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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