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的成人教育，都在国产动画片里

还有不到一个月，最早的一批90后就要奔三了。

在2020年的步步紧逼之下，90后被迫上了好几个热搜。

90后到底有多惨？“肉肉鼓鼓，钱包空空，头发秃秃”。

但我觉得，这些惨都不算什么，毕竟我们是从小被虐大的。最近我发现本该作为童年美好记忆的动画片，在我们这代的回忆里都是虐的。90后的第一滴眼泪，90%献给了国产动画片。

当编辑部七嘴八舌讨论哪部动画最虐心时，我想到了《小贝流浪记》。

刚说到这部1999年的古早动画，同事影嘤嘤就赶紧打断：“别说了，20年过去了，我光是听到'小贝流浪记'这五个字就想哭。”不只是她，网友们见到这部动画也都觉得虐到不行。

还有人小时候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哭惨，把《小贝流浪记》带到幼儿园分享给其他小朋友，要哭大家一起哭。

这么虐的动画讲了啥？一只叫小贝的小猫咪意外与妈妈分离，经历了重重磨难后逐渐成长，最后回到城里找妈妈的故事。开场第一集，就是无数小孩子最害怕的噩梦：被迫和妈妈分离。

小贝被熊孩子捡走送了人，猫妈妈急得追着卡车一路跑。

可猫怎么能追得上卡车？猫妈妈被甩下车，浑身是伤，眼睁睁望着卡车远去，哭着喊“小贝”。

开车路过的人差点撞上，骂了句：“真是只疯猫”。

没人懂这只猫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仅仅这一段猫妈妈追车的场景，就够我哭了。我想起小时候去便利店买东西，我妈总是在门口等我。有一次出来后没看到妈妈，她刚不在一分钟，我就忍不住哇哇大哭，我妈哄了我一下午都不行。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反复做同一个噩梦。梦里妈妈一直往前走，我拼命喊叫她却不回头，我努力跑步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每次梦的最后，我都是哭着醒来。所以每次看小贝，我都会想到小时候离开妈妈的恐惧，想到那种被抛弃的感觉，会自动把自己代入到小贝的身上。小贝因为出生时身体瘦弱，被嘲笑“叫得像耗子”，所以一直坚持自立，奶声奶气地说“我能行”。

它独自在野外流浪，被狼追、被雨淋，一次次的磨炼让它变得更坚强。但所有的坚强，在狗妈妈问它：“你为什么不回家”时，全部崩塌。

小贝再也忍不住，扑进狗妈妈怀里哭着说：“妈妈找不到，我被人抓走了”。

年纪大了，越来越不敢看这种虐心的场面。大概我对猫主子的怜爱，从小贝这就开始了。

《小贝流浪记》是我看过最早关于亲情的启蒙动画，它情节虽不复杂，但精准抓住了孩子“惧怕与父母分离”的痛点，把母子分离的虐心描写到极致。其实这部动画也不是为了苦情而苦情，因为它真正的内核不是别离，而是成长。小贝在流浪的过程中，从被嘲讽“叫得像耗子”的小奶猫，成长为一只强壮勇敢的“白豹子”，甚至还学会了鼯鼠的滑翔。

所以回过头看，“虐”只是《小贝流浪记》的表象。

致我们终将到来的，那孤独痛苦的成长本味，才是它更想传递的。

如果你觉得这种给幼儿看的“虐”不够深度，国产动画还有一种复杂虐法。2000年之后，国产动画进入高峰创作期，无数佳作涌现出来。其中不得不提的，就是有着巅峰水准的《虹猫蓝兔七侠传》。

这部动画用现在的话说，就是“2006年度爆款”。它火爆到当时每个小学生都敢跟家长抢遥控器，死死守在电视机前等更新。火到同学们都疯狂收集塑料版的“七剑”，开口就是“长虹贯日”“火舞旋风”。可以说我当年最开心的事，就是跟妹妹搬一把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看虹七了。作为儿童动画，虹七讲的是成人的武侠世界。反派黑心虎率领魔教，妄图称霸天下，身为七剑传人的虹猫为阻止暴行，下山寻找其他六剑传人。只有七剑合璧才能打败黑心虎，保卫大地的安宁。

可这样一个热血武侠故事里，最虐人的竟然是反派黑小虎。

黑小虎是魔教少主，他一心爱慕蓝兔，明明知道他们不可能，还是一往情深。

小时候我喜欢虹猫和蓝兔，觉得他们才应该是一对，所以只要看到黑小虎就讨厌。包括他追求蓝兔，在我看来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但后来才发现，黑小虎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角色。他会为了追杀七剑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也会在父亲面前表露赤子之心，在蓝兔面前满腔温柔。

他有野心、有能力、有执念，最终也因自己疯狂的执念而死。

虹七的价值观是多元的，它会争论“正邪两立”，也会探讨“孰对孰错”。正如黑小虎的那声质问：“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我黑小虎一心助我父亲，难道错了吗？”

黑小虎身上有爱而不得的痛，也有身为反派却执拗坚持的骄傲。

他从前期的光明磊落，到后期“黑化”不择手段，他的整个角色是非常丰满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黑小虎能让小观众们时隔多年依然念念不忘。

而那些当年被我们忽略的细节，恰恰是编剧在动画内核里想表达的。虹七把人性最复杂、最难以言说的部分，以动画的形式展现在我们面前，任何事它都没有给唯一的答案。它为我们提供了更多解读世界的角度，把解读的权力大胆交给了孩子，在虐心的同时，也给予人性最温柔的抚摸。

在盘点国产虐心动画时，我发现还有种藏得更深的虐法，一直被我们忽略。它不是苦情催泪，也没有虹七那样复杂的情感触动。它不是“给孩子看的”，它的悲剧意蕴，只有成年人才能真正理解。比如2007年播出的《神厨小福贵》。

它可能是“童年最吵动画”，配音有些辣耳朵。但也是“童年最细思极恐的动画”，每一个长大的90后回想起来都会出一身冷汗。

这部动画的悲剧感，不在情节，而是它大胆的结局。它敢于打破国产动画固有的“真善美”“大团圆式结局，给孩子一记来自现实的暴击。这个暴击，不仅在当时看来足够猛烈，在多年以后，当我们真正尝过了生活百味后，虐点依旧绵延。其实从故事背景，我们就能猜到这部动画的不简单：

它发生在风雨飘摇的晚清。小福贵的爷爷被陷害入狱，他为了救出爷爷必须拿到金厨具，成为慈禧的为首席御用大厨，这也是全剧的核心任务。

但在反派K大人的授意下，太监小李子不断给小福贵使坏，还一度害得小福贵失去味觉。

可到了大结局，小福贵终于克万困难拿到金厨具，牢里的爷爷却在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猝死。

他是活活高兴死的。老太医为了救小福贵，与坏人同归于尽。小福贵想指控K大人的阴谋，却没有任何证据。唯一真心对他好的小飞蝶也早已被逼出宫，不知流落何方。这个表面繁华的宫廷没有小福贵的容身之处，他也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人。

而小李子，他之所以一直针对朋友小福贵，不过是因为K大人以他父母的性命相要挟。可大结局时他才得知，父母早在他入宫做太监时，就饿死在了街头。他痛哭道：“K大人，你骗了我！是我害了小福贵。真正待我好的朋友都走了，小福贵，小飞蝶，你们在哪啊？”

从主角到配角，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当年我看的时候还太小，只觉得结局太虐不敢看，更不能理解制作方的苦心，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给所有人一个完美的结局？后来长大了，才发现现实不是乌托邦，那些让你无能为力的事，每时每刻都在这个世界上发生。

就像我们无法延缓父母的老去和死亡，无法挽回逝去的爱情，曾经再亲密无间的朋友，再见面时也不过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这些成年人经历后才懂得的道理，就这样被藏在一部动画的结局里。它默默承受着观众们所有的不理解，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你懂。有人说，《神厨小福贵》的结局有种《水浒传式》的苍凉和悲壮，亲友离散、王朝大厦将倾，是赤裸裸的个人与时代的悲剧，主角们的悲惨结局正是王朝落寞的最好隐喻。

这种悲剧色彩在长达100多集的剧情中几乎没有体现，小观众前期看时只会觉得有趣好玩。直到结尾，动画的悲凉底色才真正显露出来。从大喜到大悲，不过是一瞬间。人也是，时代也是。原来十几年前，我们就有了内涵如此深刻的动画，给了孩子一个触摸现实的窗口。

仔细想想，被国产动画虐大的90后，并没有当年流泪时那样脆弱。小时候我们看纯虐，感受纯粹的生离死别；再大一点，有了复杂些的感情，开始理解人性的多面；而更深层次的悲虐，则需要我们在成长中慢慢体会。国产虐心动画也不止这些，《宝莲灯》《哪吒传奇》《小鲤鱼历险记》《围棋少年》《小虎还乡》《中华小子》……

这些优秀动画共同构建了国产动画的黄金年代。我们之所以在被虐哭的同时还不断怀念，正是因为创作者们没有把孩子当傻子、用空虚无趣的情节凑够时长。他们真正尊重了孩子的精神需求，用一个个精彩动人的故事，展现出真实的人生百态。他们不避讳死亡，不避谈善恶，不吝啬将现实的残酷悲痛展现在孩子面前。

无论是母子真情，还是江湖儿女的热血豪情，亦或是人性的光明与阴暗面，你都能在这些动画里找到答案。这些看似虐心的动画，恰恰给了一代孩子内心以强大的精神力量，告诉我们何为善，何为恶，何为真，何为假。

即使是在泪水中成长，也不失面对人生的勇气和希望。如果你也曾被这些动画“虐”过，就点个「在看」吧。感谢那些曾为我们造梦、并敢于打碎梦境的先行者，谢谢你们带给我们所有的笑与泪。

那本就是人生最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