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真记》到《西厢记》，“纵然酬得今生志，着甚支吾此夜长”

　　

　　王实甫的《西厢记》

　　《崔莺莺待月西厢记》简称《西厢记》，是元杂剧中最为宏伟、优美的大型喜剧。它突破了杂剧一本四折的格式，长达五本二十折。

　　作者王实甫，他的具体生卒年代已不可考，生平事迹留下来的也很少，后人只能从很少的资料和他的作品来推测他的生平。

　　元人钟嗣成在《录鬼簿》说他“名德信，大都（今北京市）人”，并把他列为“前辈已死名公”一类。这说明王实甫与关汉卿是同时期人，并且生活在杂剧创作演出的中心。

　　明代陈所闻编《北宫词纪》收录了王实甫的散曲《退隐》，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有微资堪赡赒，有园林堪纵游”、“百年期六分甘到手”。从中可以知道，王实甫做过官，后来隐退，且至少活了六十岁。

　　

　　王实甫沉沦下层，在勾栏厮混，很熟悉演员们的生活。他主要创作活动大约在元成宗大德年间（1297-1307年）。

　　据《录鬼簿》记载，王实甫的元杂剧作品有十四种之多，除《西厢记》外，全本保存下来的有《吕蒙正风雪破窑记》、《四丞相歌舞丽春堂》，残存的有《苏小卿月夜贩茶船》、《韩彩云丝竹芙蓉亭》。

　　有人考证，《西厢记》大约作于元成宗大德三年至十一年（公元1299-1307年）之间。

　　

　　元杂剧常识

　　楔子，元人杂剧一般分为四折或五折，除此之外，还有用来交代情节、介绍人物的场子，称“楔子”。有的剧没有楔子，有的用一个或两个，位置不固定，多数放在戏的开头，或一折之后等。楔子本为木匠塞紧缝隙用的木片，杂剧中的“楔子”能起使戏剧情节紧凑的作用。在楔子中只唱支曲，不唱套数。

　　折，元人杂剧以一宫调之一套曲为一折。它是剧情发展的自然段落，相当于明清传奇的“出”、现代戏曲的“幕”。一折之中，没有时间空间限制，可以包括很多场次。元人杂剧一般是一本四折，演一个完整的故事，也有一本五折或六折的。

　　元杂剧在戏的末尾（多本戏则于每本戏的末尾），用二或四句对文概括每本戏的内容，称“题目正名”。一般取其末句作为剧的全名，取末句中能代表戏剧内容的几个字作为剧的简名。题目与正名本是同一事物的不同叫法，所以有的剧无“题目”，而只标“正名”。

　　元人杂剧中，一般都是由“正旦”、“正末”主唱全剧，即所谓“旦本”、“末本”。“正末”，即元杂剧中的男主角。在正角之外，再加上一个角色，即“外”，不限男女，如外旦、外末、外净。“净”，扮演剧中刚猛人物为主的角色，一般由男角扮演，也有由女角扮演的。俫，即俫儿，戏中扮演儿童及少年人的角色。

　　元人杂剧里的唱词，在音乐上要求非常严格，要求协“宫调“、唱“套曲”。元杂剧号称有六宫十一调，但实际用起来，只有五宫四调，即黄钟宫、正宫、仙吕、中吕五宫和大石调、越调、双调、商调四调，合起来称“九宫”。

　　在每一宫调下面，都设有若干支曲子，叫作“曲调”，如“仙吕.赏花时”、“仙吕.点绛唇”、“仙吕.混江龙”、“仙吕.油葫芦”等。这些不同的曲子连在一起，即成为“套曲”。

　　元杂剧规定每折唱词都要用同一宫调的套曲，押同一韵脚，不许错乱。

　　鬼门道，戏台上左右两边演员的上场门和下场门。因所演多为古人古事。故称“鬼门道”或“古门道”。苏东坡有诗云：“搬演古今事，出入鬼门道”。

　　

　　故事梗概

　　故事发生在唐德宗贞元年间，河中府的普救寺里。河中府，北周置蒲州，隋为河东郡，唐复为蒲州，开元时改为河中府，治所在今天山西省的永济县。

　　前朝崔相国病逝，夫人郑氏携领女莺莺以及婢女红娘，扶灵到某地安葬，因路途阻隔，暂将灵柩寄在崔相国修造的普救寺里。崔夫人一行在寺院的西厢住下。这时的崔莺莺，已被父亲生前许配给郑尚书的儿子郑恒，只是父丧未满，未得成合。

　　暮春天气，好生困人。崔老夫人命红娘带着小姐莺莺去佛殿上烧香。

　　

　　青年才子张君瑞，因为父亲早丧，母亲去世，便书剑飘零，游于四方，上京赴考路过河中府，顺便瞻仰普救寺。

　　那天，恰逢崔莺莺由红娘陪伴在佛殿上游玩，莺莺的绝色容貌使张生不胜赞美；莺莺见有生人在，便离开佛殿回西厢，临走时她回顾张生一眼，张生惊喜不尽，于是念念不忘。

　　张生当即请求主持和尚租给他一间房，让他在寺里读书，长老答应了他这个要求。

　　张生的房间与崔莺莺锁住的西厢后花园只一墙之隔。晚上，莺莺同红娘在后花园烧香。正值月明风清，玉宇无尘，张生高声吟诗一首：“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故意让捻香人听到。莺莺觉得诗做得好，便答了一首：“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张生听了，更产生热烈的幻想。

　　正值老夫人要给崔相国做超声的道场，张生为了能在佛殿上见到莺莺，也请求长老为亡父念一场经忏。

　　那一夜，佛殿上佛号齐鸣，很是热闹。但大小和尚的心思都不在做法事上，却被莺莺的美貌所吸引、所惊呆。张生更是心不在焉。他那热诚和仪表也赢得了莺莺的爱慕。

　　

　　普救寺发生危难，叛将孙飞虎派兵围定普救寺，要夺莺莺为压寨夫人。老夫人无计可施，只好下招贤令：有能出退兵之策者，以莺莺妻之。

　　张生因与兵马大元帅杜确有交情，自报退兵之策，写下向杜确求援书信，由小和尚惠明送出。救兵果然到来，解了重围。张生与莺莺十分喜悦，等待成亲。不料老夫人出尔反尔，不愿认张生为婿。

　　张生、莺莺极度痛苦。红娘为张生出谋，让他在月下弹琴，又安排莺莺在花园烧香。张生用凄切、热烈的琴声表达衷肠，莺莺十分感动，对老夫人的无礼行为更加不满。

　　红娘为他们穿针引线，莺莺下书约会张生，张生喜极赴会，但莺莺故作生气斥责张生。

　　

　　张生卧病不起。莺莺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大胆地与张生私下里结成夫妻。此事被老夫人发觉，十分恼怒，要拷打红娘。红娘以机智和雄辩制服了老夫人，使她不得不承认既成事实。但老夫人不甘心女儿嫁给一个书生，便强令张生上京考试，以考取状元作为娶莺莺的条件。

　　

　　张生忍痛别离，莺莺送张生于十里长亭。张生夜宿草桥店梦见莺莺私奔而来。

　　张生果中了状元，并被授为河南府尹。不料，这当儿，老夫人外甥、当朝尚书之子郑恒从中作祟，造谣说张生在京师已做了卫尚书的女婿，并要求老夫人把女儿按原婚约嫁给他。老夫人答应了郑恒德要求，打算择日成亲。

　　张生回到普救寺，正是莺莺死去活来、无计可施之时。张生在杜确的帮助下，揭破了郑恒的阴谋，终于和莺莺团圆成亲。张生高唱“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结束全剧。

　　

　　唱词

　　（仙吕赏花时） “夫主京师禄命终，子母孤孀途路穷。旅榇在梵王宫。盼不到博陵旧冢，血泪洒、杜鹃红。”

　　崔相国病逝，孤儿寡母无路可走，无依无靠。相国的尸棺未入祖坟临时寄放在外。急切中回不到家乡故园，泪流满面。

　　杜鹃，子归鸟，相传为古代蜀王杜宇的魂魄所化，鸣声哀切，叫后口常流血。这里以杜鹃鸣声的悲哀来形容老夫人心情的悲哀。

　　“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寺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停留在蒲郡东部，正赶上晚春时节，被层层门户关闭在佛寺之内，看到落花被水漂去，引起了自己的无限愁思，因为怨恨春风吹落花朵。

　　

　　（仙吕点绛唇）“游艺中原，脚根无线，如蓬转。望眼连天，日近长安远。”像飞蓬随风飘荡一样，没有牵挂羁绊地在中原一带辗转游学。很难到达京城一举登第。

　　（混江龙）“诗书经传，蠹鱼不出费钻研。棘围守暖，铁砚磨穿。云路鹏程九万里，雪窗萤火二十年。才高难入俗人机，时乖不遂男儿愿。雕虫篆刻，断简残编。”

　　自己像蠹鱼一样埋头在书里，取不到功名决不罢休。在取得功名之前，先忍受寒窗苦读吧。自己有很高的才能，难与一般人为伍。只是生不逢时，使自己的志愿难以实现。写诗作文、钻研学问，但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油葫芦）“九曲风涛何处显，此地偏。带齐梁，分秦晋，隘幽燕。雪浪拍长空，天际秋云卷；竹索缆浮桥，水上苍龙偃；东西溃九州，南北串百川。归舟不紧如何见？驽箭乍离弦。”

　　黄河的风涛哪里最为凶险？只在这蒲郡一带。黄河像连接齐、梁的一条带子，把秦、晋之地分割开来，把幽燕之地与中原之地隔绝开来。黄河远去，那拍击着长空的白色浪花，就像天边翻卷的秋云；用竹索作缆绳的浮桥，像是仰卧在水上的苍龙。东、西灌溉着九州，南、北连接着百川。何以显示出船行的迅疾？就像是猛然离开弓弦的弩箭一样。

　　（天下乐）“疑是银河落九天；渊泉、云外悬，东洋不离此径穿。洛阳千种花，梁园万顷田，泛浮槎到日月边。”

　　眼望黄河，让人觉得好像是九天上的银河落在人间。黄河的源头好像是悬在云外，通过蒲津流向东洋大海。黄河滋育、灌溉着广大地区的草木、园田。

　　

　　（村里迓鼓）“上方佛殿，下方僧院。厨房近西，法堂此，钟楼前面。游了洞房，登了宝塔，回廊绕遍。数罗汉，参菩萨，拜圣贤。五百年前风流业冤。”

　　（元和令）“颠不刺见万千，可喜娘罕曾见。眼花撩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半天。尽人调戏亸着香肩，只将花笑捻。”

　　见过许许多多的风流女子，像长得这样可爱的女子实在少见。崔莺莺手里搓弄着花枝，垂着双肩，尽由着别人对她的眉毛顾盼不止，神魂颠倒，

　　（上马娇）“兜率宫，离恨天。寺里遇神仙！宜嗔宜喜春风面，偏、宜贴翠花钿。”兜率宫是欢喜、知足的境界，离恨天是男女相思烦恼的境界。张生看崔莺莺，觉得她颦也美、笑也美，满面春风，

　　

　　（胜葫芦)“宫样眉儿新月偃，侵入鬓云边。未语人前先腼腆，樱桃红绽，玉粳白露，半晌恰方言。”只见她长长的宫眉，露出了粳米一样洁白的牙齿，还没说话脸就红了。

　　“呖呖莺声花外啭，可人怜。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垂柳晚风前。”说话声音似黄莺在花丛中宛转鸣叫，让人喜欢。体态轻盈柔美，婀娜多姿。

　　作者先总写莺莺的美，然后从妆饰容貌、声音动作、腰肢体态等方面分写莺莺的美好。

　　（后庭花）“衬残红芳径软，步香尘底样浅。眼角留情处，脚踪心事传。慢俄延，栊门前面，刚那了一步远。打个照面，风魔了张解元。神仙归洞天，空馀杨柳烟，只阙鸟雀喧。”

　　要不是路径上铺了一层软软的落花，怎能看出她走过后留下的浅浅脚印儿？刚刚看了莺莺一眼，张生就忘乎所以了。

　　

　　（柳叶儿）“门掩着梨花深院，粉墙儿高似青天。天、天不与人方便，难消遣，怎留连。引了人意马心猿？”关上了梨花院的门，无法排遣自己的忧思。莺莺已去，可是我还这样思恋不舍，这究竟让人怎么办才好呢？

　　（寄生草)“兰麝香仍在，佩环声渐远。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河中开府相公家，南海水月观音现。”莺莺的佩环声虽渐渐听不到了，但她的余香尚留。张生想象着莺莺回后栊门以内的情景：东风吹拂着像线一样细软的柳枝，游丝在桃花间飘荡，用珠串编成的门帘遮蔽着莺莺像荷花一样美丽的面容。

　　（赚煞）“望将穿，涎空咽，透骨髓相思病染，临去秋波那一转！铁石人意惹情牵。近庭轩，花柳争妍，日午当庭塔影圆。春光在眼前，玉人不见，梵王疑是武陵源。”

　　在多年取不到功名得不到皇帝召见之后，才相信美女是能够误人的。

　　谁能不被她临走时那多情的一眼而引得动心呢？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牵肠挂肚，倾注感情。

　　

　　（醉春风）“傅粉委实羞，画眉敢是谎。多情人见有情娘，早痒、痒。迤逗肠荒，断送眼乱，引惹心忙。”

　　张生以前不解风情，看到漂亮的女子就害羞，认为张敞夫妇的爱情故事也不真实。现在被莺莺引逗得眼花缭乱、心神不定。

　　（石榴花）“问行藏，仔细诉衷肠。自来西洛是吾乡，宦游四方，寄居咸阳。礼部尚书多名望，五旬上因病身亡。平生正直无偏向，四海一空囊。”

　　大师问张生的身世经历，张生细细说来。张生父亲生前是礼部尚书，住在京城，他家中没有资产，只有空身一人在中原游历。

　　(斗鹌鹑)“浑俗和光，风清月朗。无意求官，有心听进。穷秀才人情纸半张，七青八黄，说短论长，掂斤播两。”父亲在世时，为人正直，从不随波逐流，一心追慕廉洁清白。拜见长老，穷秀才无可赠送，”人情“淡薄如纸，没有钱财，任凭你去较量财物的多少。

　　（上小楼）“特来见访，何须谦让。难买柴薪，不勾斋粮，且备茶汤。有主张，对艳妆，言词说上，众和尚死生难忘。”大师你如果有办法使我见到莺莺、诉说衷肠，我对你们众位僧人永世不忘。

　　

　　（小梁州）“可喜庞儿浅淡妆，穿一套缟素衣裳；胡伶渌老不寻常，偷睛望，眼挫抹张郎。”莺莺不戴首饰、不施脂粉，穿着缟素衣裳，聪明伶俐的眼睛，偷看着张生。

　　“多情小姐同鸳帐，叠被铺床。小姐央，夫人怏，不令许放，亲自写从良。”我若能与莺莺结为夫妇，怎舍得让她叠被铺床。成婚后，将央求莺莺许放红娘，如果老夫人不同意，我就亲自给红娘写从良文书。

　　“先生是读书君子，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君知‘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道不得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俺夫人治家严肃，有冰霜之操。内无应门五尺之童，年至十二三者，非呼不敢辄入中堂......先生习先王之道，尊周公之礼，不干已事，何故用心？早是妾身，可以容恕，若夫人知其事，决无干休！今后得问的问，不得问的休胡说！”

　　红娘指责张生，让他：不合礼的事不去看，不合礼的话不去听，不合礼的话不去说，不合礼的事不去做。你学习古圣先贤的道理，推崇周公制定的礼仪制度，做与你没关系的事，有什么用心呢？

　　

　　（耍孩儿）“巫山远隔如天样，听说罢巫山那厢。身躯虽是立回廊，魂灵儿已在他行。安排心事传幽客，漏泄春光与乃堂。春心荡，黄莺作对，粉蝶成双。”本来与莺莺结合的事情，就像渺渺苍天一样遥远，听红娘这么一说，这桩事就更加渺茫难成了。本想把满腹心事告诉莺莺，又怕这爱情被她母亲发现。老夫人家教甚严，连成双配对的黄莺和粉蝶都遭怨怼，怕使莺莺触景生情。

　　（四煞）“忒虑过，空妄想，郎才女貌合相访。眉儿浅淡思张敞，春色飘零忆阮郎。自夸奖，德言工貌，恭俭温良。”老夫人考虑得太多、管束得太严。不要等到眉毛浅淡了才想找画眉的张敞，不要等到春天过去了才想到阮郎，错过这个郎才女貌的好时机。一个德、言、工、貌，一个恭、俭、温、良。

　　（二煞）“院宇深，枕簟凉，一灯孤影摇书幌。纵然酬得今生志，着甚支吾此夜长？如翻掌，长吁短叹，捣枕捶床。”灯光把徘徊的孤影映在书幌上。即便将来与莺莺结合的愿望能够实现，但在未能如愿之前，怎样度过现在这漫漫长夜啊。

　　

　　（越调斗鹌鹑）“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月色横空，花阴满庭；罗袂生寒，芳心自警。耳朵听，脚步行：悄悄冥冥，潜潜等等。”天空格外明净，没有一些飞尘，月光像流水一般洒遍大地。小路上满是花影，穿着罗衫，感到有些凉意，心里保持着警觉。蹑手蹑脚地走路，不敢出声不敢露行，暗地里走走停停。

　　（小桃红）“夜深香霭散空庭，帘幕东风静。拜罢斜将曲栏凭，两三声。团圞明月如悬镜。轻云薄雾，香烟人气，氤氲不分明。”风精帘垂，香烟雾气在夜空中飘散。圆圆的月亮像高悬在天空中的一面镜子。没有一丝云片，没有一点夜雾，只有焚香的烟缕和她伤心的长叹，蒸腾缭绕，竟使得连她的模样也看不清了。

　　

　　（圣药王）“语句清，音律轻，小名不枉唤莺莺。共小生、厮觑定，隔墙酬和到天明。方惺惺惜惺惺。”她的诗句清新，节奏轻快，真不愧名字叫莺莺。互相看着，注目良久，两意相投，心心相印。

　　“忽听、一声、猛惊。扑刺刺宿鸟飞腾，颤巍巍花梢弄影，乱纷纷落红满径。”莺莺归去，惊飞宿鸟，鸟飞摇动花枝，落花满径。几句写景，形象、细腻地衬托出张生从恍惚出神中惊醒地心理和神态。

　　（东原乐）“帘垂下，户已扃，悄悄相问，低低应，月朗风清恰二更，厮榽幸：他无缘，小生薄命。”放下了帘子关好了门，感叹命运不好、福分底浅。

　　“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柳遮花映，雾帐云屏，夜阑人静，海誓山盟。风流嘉庆，锦片前程，美满恩情，画堂春自生。”张生想象着与莺莺成婚时地情景：屋外是花木掩映地美景，室内是如云似雾般轻软的屏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海誓山盟，互表情意，那时真是喜庆风流，春意盎然。

　　“一天好事从今定，一首诗分明照证；青琐闼梦中寻，碧桃花树下等。”我再不去朝廷赶考了，那样我只能在梦中才会见到莺莺，我只到碧桃花下去等待她的到来。

　　

　　（驻马听）“法鼓金铎，二月春雷响殿角；钟声佛号，半天风雨洒松梢。候门不许老僧敲，纱窗定有红娘报。馋眼脑，见他须看十分饱。”敲动法器，就像春雷在殿角上空震响。鼓乐之声、呼佛诵经之声响成一片，就像风雨飘洒在松林一样。老夫人治家严肃，僧人自不能去敲门迎请莺莺到来。法器已经响动，红娘一定会向莺莺通报。

　　（雁儿落）“玉天离了碧霄，可意来请醮。多愁多病身，倾国倾城貌。”我这多愁多病的身子，怎能禁受得住她那绝世美貌姿容的吸引呢？

　　（鸳鸯煞）“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劳攘了一宵，月儿沉，钟儿响，鸡儿叫。玉人归去得疾，好事收拾得早，道场毕，诸人散了。酩子里各归家，葫芦提闹到晓。”有情不如无情的好，因自己多情，却被那些无情的僧人带来苦闷烦恼。昏昏沉沉闹了一夜。

　　

　　（混江龙）“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栏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春心情短柳丝长，花阴人远天涯近。六朝金粉，三楚精神。”

　　落花纷纷，在微风中飘飘万点，使人愁烦。“池塘生春草”的梦刚醒，春天就过去了。柳絮纷飞，沾在蝴蝶身上好像是一层薄雪；落花无数，燕子筑巢所衔的泥土也带有落花的芳香。柳丝虽短，可连接双方互相爱慕的情思，还不如柳丝长；天涯固远，但与近在咫尺，只隔着一簇花丛的心上人相比，却好像人比天涯更远。无心梳妆，身上的脂粉香气全消失了；满腹春愁，使精神衰减。

　　以伤春衬托伤情，因伤情引起伤春，叙述、描写、感叹，融为一炉，情景交融，细腻地揭示了莺莺向往爱情又身不由己的复杂心理。

　　(六玄序)“魂离壳，祸灭身，袖梢儿搵住啼痕。去住无因，进退无门，埚儿里人急偎亲？孤孀子母无投奔，先亡了有福之人。耳边金鼓连天振，征云冉冉，土雨纷纷。”尘土飞扬，杀气腾腾，到哪里去投亲靠友呢？

　　（赚煞）“僧众各逃生，家眷谁偢问，不相识横枝着紧。非是书生多议论，堤防着玉石俱焚。不关亲，可怜见命在逡巡。济不济权将秀才尽。出师表文，吓蛮书信，笔尖儿横扫了五千人。”众人各自逃生，非亲非故，有谁管顾这一家人。不是张生多管闲事，要提防着玉石俱焚。命在旦夕，成与不成，暂且都由着张生来办吧。张生的一封书信击退了五千贼兵。

　　

　　（正宫端正好）“法华经，梁皇忏，僧伽帽，袒下偏红衫。杀人逗起英雄胆，乌龙尾钢椽攥。”此处讲惠明和尚。不念《法华经》，不奉《梁皇忏》。撇了僧帽不戴，脱下僧衣不穿，双手紧握乌龙尾棍棒。

　　（耍孩儿）“驳驳劣劣，忑忑忐忐，打熬不厌天生敢。斩钉截铁常居一，惹草拈花没掂三。人皆惨，提刀仗剑，勒马停骖。”我生来就无所顾忌，从来不曾犹豫不决。锻炼得勇敢而不知安分。做事坚决果断，不像你只会谈情说爱，做事糊涂没个主张。鞍马驰骋，提刀仗剑，别人都忌惮。

　　（二煞）“欺硬怕软，吃苦不甘，只因亲事胡扑掩。杜将军不把干戈退，张解元干将风月担，言词赚。倘或纰缪，倒大羞惭。”你不要担心亲事不成，而胡乱猜疑。如果杜确将军不能把贼兵杀退，那你就白白地盼望与小姐成婚了，我也等于用不诚实的话来欺骗你了。

　　

　　（三煞）“灭寇功，举将能，两般功效如红定。莺娘心下十分顺？君瑞胸中百万兵。文风盛，珠围翠绕，黄卷青灯。”为什么小姐莺莺心理十分愿意这门亲事？都因为你胸中有举将灭寇的才能。文章行时，文章有用。尽情享受安乐富贵的生活，结束读书人的清苦。

　　这一折写张生以为婚事必成，满心欢喜。下文老夫人赖婚则使张生由希望编成无望。两相对照，大起大落，扣人心弦。

　　

　　（搅筝琶）“赔钱货，两当一便成合。举将除贼，家缘过活。一股那，结丝萝。休波，人情奶奶忒虑过，恐怕张罗。”老夫人吝啬，把酬谢张生、聘嫁女儿两件事合在一起，办一次酒席就算了。凭张生举将除贼的恩德，满可以消瘦她的家财。一共能费你多少东西呢，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草率成亲。算了吧，老夫人考虑太多，恐怕操持备办。

　　这一曲写莺莺不知道老夫人要赖婚，埋怨母亲不顾张生的恩德，反而怕张罗，不办宴席，只备小酌。

　　（得胜令）“世世老婆婆，妹妹拜哥哥。溢起蓝桥水，点着袄庙火。清波，比目鱼分破；因何，双眉锁纳合。”狡猾世故的老夫人让莺莺拜张生为哥哥。老夫人的赖婚如同蓝桥涨水、袄庙失火一样突然生变，使得有情人不能结合。另一方面，也表明了莺莺和张生要像尾生和陈氏子那样坚贞不渝。

　　（月上海棠）“一杯闷酒尊前过，低首无言自摧挫。不堪醉颜酡，早嫌玻璃盏大。从因我，酒上心来较可。”张生醉态难支，早就嫌酒杯太大了。是因为他不胜酒力吗？不是，这都是因为我。如果真是酒力涌上心来，那还不至于成为这个样子。

　　（殿前欢）“笑呵呵，江州司马泪痕多。一封书半万贼兵破，怎得存活。结姻缘想甚么？难着莫。谎到天来大，恁个母亲，恁个萧何。”这里把老夫人比作汉代的萧何，当时答应婚事的是你，现在破坏婚事的也是你。

　　

　　（越调斗鹌鹑）“云敛晴空，冰轮乍涌；风扫残红，香阶乱拥；离恨千端，闲愁万种。‘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影里情郎，画里爱宠。”

　　万里晴空中有云片在飘动，使得月亮也好像在奔涌、移动一样。什么事情都有个好的开头，但能够善始善终的却极少。婚姻大事没能成为现实。

　　（紫花儿序）“心儿念想，口里闲提，梦里相逢。大开东阁，炮凤烹龙，朦胧。‘翠袖殷勤捧玉钟’，‘主人情重’；兄妹排连，鱼水难同。”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让身穿彩衣的歌女捧着玉杯殷勤劝酒，这里借用原词，是说老夫人让莺莺频频向张生劝酒。苏轼的《满庭芳》中有：“主人情重，开宴出红妆。”莺莺借用此举埋怨老夫人既不让她与张生结合，又偏要使她劝酒，给二人造成无限愁怨。

　　（小桃红）“玉容深锁绣帏中，怕有人搬弄。西没东生谁与共？怨天公，斐航不作游仙梦。罗帏数重，嫦娥心动，围住广寒宫。”

　　你看这人间，把女子深锁闺门，生怕有人向她传情送爱。天上呢，那嫦娥西没东升也只有孤单一人，她也在怨恨天公，使她不能像裴航与云英一样双双仙游吧？这月边的云霞，大概是怕嫦娥动凡心，因此也像我的重重闺门一样，围住了广寒宫。

　　

　　（秃厮儿）“似铁骑刀枪冗冗；似落花流水溶溶；似风清月朗鹤唳空；儿女语，小窗中，喁喁。”琴声雄壮，像无数骑兵奔驰，刀枪交错有声；琴声幽雅，像流水漂着落花，从容流泻；琴声高吭，像仙鹤在风清月朗的天空鸣叫；琴声低切，像小儿女在小窗下窃窃私语。

　　通过对琴声的四组比喻，描写张生以琴诉情，壮、幽、高、低的感情变化。莺莺对琴声心领意会，说明她精于音律，是张生的知音，她已被琴声打动了。

　　（绵搭絮）“疏帘风细，幽室灯清，一层红纸，几榥疏棂，隔着云山几万重。怎得人来信息通？十二巫峰，赋高唐来梦中。”一窗之隔，无由相见，咫尺天涯。如果有人传递信息，即使隔着十二座山峰，也要同张生相会。

　　

　　(油葫芦)“憔悴潘郎鬓有丝,似旧时，带围清减瘦腰肢。睡昏昏不待观经史，意悬悬懒去拈针线；丝桐上离恨谱，花笺上断肠诗；写幽情，弦上传心事：一样害相思。”潘郎有了白发，杜韦娘的腰肢瘦损，衣带宽松，也同往日不同了。情有所钟，不能忘怀。琴上弹奏出离恨别情的曲子，花笺上写下断肠诗句。

　　（天下乐）“才子佳人信有之，看时，乖性儿，有情人不遂心也似此。他害的有抹媚，我遭着没三思，一纳头憔悴死。”果然有才子佳人相思的事。在红娘看来，他们的害相思不同寻常，大概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都是如此。看到他们的相思病害得这样着魔入迷，红娘也无能为力。

　　（后庭花）“拂花笺打稿儿，染霜毫不构思。几句寒温序，五言八句诗。不移时，花笺锦字，同心方胜儿。忒聪明，忒敬思，忒风流，忒浪子。虽然是假意儿，小可的难到此。”原来他提笔就写，毫无思索。

　　（煞尾）“沈约病多般，宋玉愁无二，清减了相思样子。眉眼传情未了时，中心日夜藏之。敢因而，‘美玉于斯’，须教发落这张纸。舌尖儿说词，简帖儿心事，那人来探你一遭儿。”

　　早在你们目送秋波的时候，我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现在为你送信，怎敢马马虎虎？我把这信像珍藏美玉一样妥善保存，送去以后，一定要让它有个结果。

　　

　　（醉春风）“钗躭玉斜横，髻偏云乱挽。日高犹自不明眸，是懒、懒。半晌抬身，几回搔耳，一声长叹。”先写莺莺的静态，后写莺莺的动态，，神情、心理无不毕现，一个为爱情所苦恼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辰勾空把佳期盼，这角门儿世不牢拴，愿你做夫妻无危难。头上整扮，缝了口撮合山。”红娘希望他们成就婚姻，自己装扮得整整齐齐，坐在喜庆宴席上，至于他们相恋的消息，她这个媒人绝不外露。

　　（石榴花）“晚妆楼上杏花残，犹自怯衣单，听琴清露月明间。昨日个向晚，不怕春寒，几乎险被先生馔，那其间岂不胡颜。不酸不醋风魔汉，隔墙险化望夫山。”往常，莺莺暮春时节在楼上晚妆，犹怕春寒袭人；可是那一夜为了听琴，却能在月下久立，不顾夜露寒凉。几乎险些被张生到手，那岂不是没脸。一个是酸溜溜发了狂的汉子，一个似要化作望夫石一般。

　　（耍孩儿）“寄书颠倒瞒鱼雁，小则小心肠转关。西厢待月等更阑，跳东墙‘女’字边‘干’。诗句包笼三更枣，简里埋伏九里山。将人慢，闹中取静，忙里偷闲。”莺莺年纪虽小，心眼儿却让人捉摸不定。诗句里包含着约会的暗语，简帖里布下了计谋圈套。要紧的地方对人并不信任。支使别人奔走，自己却装得若如其事。

　　“读书继晷怕黄昏，不觉西沉强掩门；欲赴海棠花下约，太阳何苦又生根？”读书时争分夺秒，最怕黄昏来临；但不知不觉红日西沉，只好掩上房门。现在不读书了，要去赴小姐的约会，太阳像生了根一般动也不动。

　　

　　“休将闲事苦萦怀，取次摧残天赋才。不意当时完妾命，岂防今日作君灾？仰图厚德难从礼，谨奉新诗可当谋。寄语高唐休咏赋，今宵端的雨云来。”

　　不要让那无关紧要的事情萦绕在胸怀，毫无价值地摧残自己的天赋高才。谁能想得到你当时救了我的性命，今天反而变成了你的灾祸？为了图报大恩大德就不能顾及礼法了，谨送上新诗一首算是你我的良媒。知心话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声张，今夜晚说恩爱一准到来。

　　“漫沉吟，苦追寻。往事已沉，只言目今，今夜相逢管教恁。白壁黄金，满头花，拖地锦。”往事已经过去了。不图你的钱财，只愿你们成就姻缘。表现了红娘一心助人的无私品格。

　　

　　（仙吕端正好）“玉精神，花模样，无倒断晓夜思量。志诚心盖抹漫天谎。画阁，向书房，离楚岫，赴高唐，学窃玉，试偷香，巫娥女，楚襄王；先在阳台上。”

　　莺莺美貌如花似玉。没完没了地思念她。莺莺的主动赴约，这一片真诚的心意弥补了老夫人悔婚的弥天大谎。走出她的闺房，去到张生的书房，好像巫山神女离开了山岫，到高唐去会楚怀王。

　　（混江龙）“彩云何在，月明如水浸楼台。僧归禅室，鸦噪庭槐。风弄竹声，金珮响；月移花影，玉人来。悬悬业眼，攘攘情怀，身心一片，无处安排；呆答孩倚定门儿待。青鸾信杳，黄犬音乖。”

　　天空晴朗，没有云彩，只有像水一样明净的月光照耀着楼台。夜深人静，和尚们回到僧房，只有庭院里槐树上的乌鸦，把月明当成白天，还在鸣叫。风吹竹子发出的声音，张生只当是莺莺佩戴的金玉在响。月光下花影移动，我只当是心上的人儿到来。张生心神不定，怎么着都不是滋味。好像那一双业眼、急躁情怀在一片身心上无处安排它们似的。

　　（油葫芦）“情思昏昏眼倦开，单枕侧，梦魂飞入楚阳台。无明无夜因他害，不如不遇倾城色。必自责，勿惮改。‘贤贤易色’将心戒，兜的上心来。”一个人睡在孤零零的枕头上，却已经在梦中与莺莺小姐相会了。早知道因为莺莺而害相思病，还不如不遇见这个漂亮人儿。人如果有过错，一定要自我责备，不要怕改正。我本打算用敬贤之心来代替好色之心，把迷恋莺莺的心戒掉。可是禁不住这个可爱的人一下子又回到了心上。

　　

　　（金蕉叶）“‘但去处行监坐守，迤逗的胡行乱走？’此一节如何诉休？索与他知情犯由。”

　　（调笑令）“绣帏效绸缪，倒凤颠鸾百事有。窗儿几曾轻咳嗽，立苍苔绣鞋冰透。嫩皮肤倒将粗棍抽，通殷勤着甚来由？”

　　数曲，细腻地描写了红娘见老夫人之前地思想活动，表现了她对崔、张的无私支持和对所面临的这场冲突的清醒认识。老夫人有心计，瞒是瞒不过的；直说吧，相国家门，礼法森严，能容忍吗？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信者，人之根本，‘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当日军围普救，夫人所许退军者，以女妻之。张生非慕小姐颜色，岂肯区区建退军之策？兵退身安，夫人悔却前言，岂得不为失信乎？既然不肯成就其事，只合酬之以金帛，令张生舍此而去。却不当留请张生于书院，使怨女旷夫，各相早晚窥视，所以夫人有此一端。目下老夫人若不息其事，一来辱没相国家谱；二来张生日后名重天下，施恩于人，忍令反受其辱哉？使至官司，老夫人亦得治家不严之罪。官司若推其详，亦知老夫人背义而忘恩，岂得为贤哉？红娘不敢自专，乞望夫人台鉴：莫若恕其小过，成就大事，挼之以去其污，岂不为长便乎？”

　　与老夫人的斗争中，红娘首先是把责任全部推给了老夫人，且搬出了圣人的话来作证明，使得夫人无力反驳。继而晓之以利害：一则辱没家谱，二则张生名重之后报复，三则告到官府有治家不严之罪。这三条，条条触着老夫人的痛处。在老夫人不知所措的情况下，红娘又提出了解决办法。

　　

　　（正宫端正好）“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张生应老夫人要求赴京赶考。饮罢一杯酒后，就要分离，相隔天涯海角。天空飘着秋云，地上菊花零落。清晨，是谁把经霜的枫林染得这样红？一定是离人带血的眼泪。

　　（脱布衫）“下西风黄叶纷飞，染寒烟衰草萋迷。酒席上斜签坐的，蹙愁眉死临侵地。”枯黄的树叶，在秋风中纷飞飘落。秋天的衰草在寒风中呈现一派迷茫景象。张生侧身斜坐在酒席间，呆呆的，没精打采。

　　“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抛弃我的人儿现在何方？想当初对我是何等相亲。现在又用当时对我的一番情意，去爱怜眼前的新人。

　　“人生长远别，孰与最关亲？不遇知音者，谁怜长叹人？”远别是人生常有的事情，谁跟我最相亲？我再遇不到知心的人了，谁还能同情我我这个长吁短叹的人？

　　（一煞）“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淡烟暮霭相遮蔽。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车儿内，来时甚急，去后何迟？”黄昏落日中，行走在寂寞少人的道路上，满目秋稼，只能听到马在秋风中嘶鸣。

　　（清江引）“呆答孩店房没话说，闷对如年夜。暮雨催寒蛩，晓风吹残月，今宵酒醒何处也？”莺莺想象中张生在客店凄凉无聊的情景。

　　

　　（挂金索）“裙染榴花，睡损胭脂皱；纽结丁香，掩过芙蓉扣；线脱珍珠，泪湿香罗袖；杨柳眉颦，人比黄花瘦。”红红的裙子睡觉时压出了许多皱折。人瘦衣肥，穿衣时要掩起许多。滴滴眼泪，像脱线的珍珠一样，沾湿了衫袖。美丽的双眉常皱，人比菊花瘦。

　　“玉京仙府探花郎，寄语蒲东窈窕娘，指日拜恩衣昼锦，定须休作倚门妆。”张生写信来告知，中了探花，并说自己很快就要回去，安慰莺莺不要过于思念。

　　（浪里来煞）“为我愁，因他瘦。临行啜赚巧舌头，指归期约定九月九，小春时候。‘悔教夫婿觅封侯’”。分别以来，这种牵肠挂肚的情况，何时才能是个尽头。眺望张生，倚遍西楼，但却看不到一点他的踪影，只有那黄河水浩荡东流。他临走时说的话是骗人的吧。真后悔让他去赶考求官啊。

　　

　　“本是举过便除，奉圣旨着翰林院编修国史。他每那知我的心，甚么文章做得成。使琴童递佳音，不见回来。这几日睡卧不宁，饮食少进，给假在驿亭中将息。早间太医着人来看视，下药去了。我这病卢扁也医不得。自离了小姐，无一日心闲也呵！”

　　（迎仙客）“灵鹊儿，喜蛛儿，短檠上夜来灯爆时。断肠诗。情泪如丝，泪点封皮上渍。”难怪这喜鹊在花枝上叫，喜蛛垂挂在帘幕上，这正应了夜晚灯花爆的喜兆。

　　（四煞）“不闻黄犬音，难传红叶诗，驿长不遇梅花使，孤身去国三千里，一日归必十二时。凭栏视，江声浩荡，山色参差。”难通音信，无人捎信。一个人离开家乡到遥远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归期。

　　“佳人有意郎君俊，不喝采其实怎忍。偷韩寿下风头香，傅何郎左壁厢粉。”红娘用反语嘲笑郑恒。佳人有意，即莺莺对郑恒毫无情意；郎君俊，即讽刺郑恒的反语。郑恒不是张生的对手，只好甘拜下风。

　　

　　（驻马听）“张珙如愚，三尺龙泉万卷书；莺莺有福，五花官诰七香车。身荣难忘借僧居，愁来犹记题诗处。从应举，梦魂不离了蒲东路。”张生终于通过读书实现了自己博取功名的志向。

　　（得胜令）“前者护身符，今日有权术。定把先生助，决将贼子诛。亲疏，啜赚良人妇；贤愚，无毒不丈夫。”如果你不能分辨好人坏人，从而下定决心来处理这件事，便不是大丈夫。

　　(清江引)“谢当今盛明唐主，敕赐为夫妇。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普天下有情成了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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