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丨林距离：不太想谈艺术了

　　我不太想谈艺术了。可能谈得越多，误解越多。

　　如果时光能够穿越，你拿青铜时代的国之重器去给石器时代的人看，可能听到的反馈是——“什么鬼这么丑？”你拿宋汝窑玉壶春瓶去给商周最懂艺术的君主周文王看，他或许会不屑道：“光溜溜啥纹饰都没，算个球！”

　　艺术本是百变身，你说它像风它就变成雨了。你还在享受着高台上的风凉，怎料它转瞬风雨交加。当你在宫殿里沉浸于安格尔细腻入微的美人像时，梵高却蓬头粗服李逵似地杀了进来……

　　艺术就像是禅，不论你说什么，那个敢于否定你的人总显得比你高明。说“本来无一物”的人，可能修行很高，也可能只是口头禅。而“时时勤拂拭”者，或许平庸，也或许是真神。

　　有些靠艺术谋生的人，艺术难论高下，话术却很高明。你千万别跟他谈艺术，尤其是边上还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你说什么他都会不屑地否定你，并说出一套他操练已久的高论，让人崇敬得不得了。你说笔墨很重要，他说笔墨等于零；你说笔墨等于零，他说没有笔墨表达你的想法，你的想法等于零；你说有好的想法也需要有好的笔墨来表达，他说好的想法和好的笔墨是老天给的，你想也白想……

　　常见玩古董的人说玩新工艺品的人没文化，玩新的人诅咒玩古的人“阴气重”；收藏传统艺术的人骂现当代艺术是垃圾，玩当代艺术的人预言玩“过时货”的人以后会发现自己收藏的只是一堆废纸。最厉害的莫过于收藏了一屋子赝品假货的人，读他们写的文章会觉得专家都是酒囊饭袋。

　　艺术市场不景气，货卖不出去的时候，就使劲把焦虑卖出去。当下艺术界最大的焦虑，就是画家赖以谋生的饭碗将被人工智能打破了。

　　真正的超越，不是弯道超车，而是降维打击。人家根本跟你不是一个跑道。彩陶是在泥坯上画纹饰，而青铜器却是翻模冶炼的，石器时代的人想不到也听不懂。利用智能系统生成大量类似人创作的画，就是AI时代的艺术了？不会的。拥有青铜冶炼技术的人类，不会用新技术去做像彩陶那样的玩意儿。每当人类拥有了划时代性的科技进步，就势必会伴随而来划时代的艺术巨变。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艺术一直在变。但我们真的不需要太过焦虑。发明了照相技术后的时代，画家非但没有绝种，反而史无前例地繁荣了。我想AI时代同样如此。只不过对于未来艺术会变成怎样，我们不要太自以为是，看云舒云卷，少说几句就好。

　　回望历史，科技与艺术就像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双翼，而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人类文明进步了吗？”

　　我错了，不讨论。（林明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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