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姑姑张茂渊：守着有妇之夫52年，人家的妻子都被她感动让位

"我会一直等你，若今生等不到你，我等待来生。"

一场长达52年的等待，一段近一个世纪的痴恋，张茂渊所追求一生的，不是走进婚姻的围城，而是嫁给真正的爱情。从前日色变得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张茂渊在张爱玲的文字里留下了一个极为潇洒通透的剪影，她的一生，却是不曾被付诸笔端的传奇。

1901年，张茂渊出生在晚清的一个贵族家庭，彼时的清王朝早已风雨飘摇，外有列强虎视眈眈，内有农民运动奋起反抗，贵族们哪还有从前的安逸富贵，不过是强撑着鼎盛的外壳，不在他人面前露怯罢了。

张茂渊的祖父是名臣李鸿章，父亲是大臣张佩纶，按她的家室出身，放在十几年前，大可如母亲李鞠耦一般，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但在河山动荡的年代里，她注定要走出闺阁，体味真正的世界。

两岁那年，张佩纶抑郁而终，只留下妻子和一双儿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李鞠耦猝然陷入了柴米油盐的操劳之中，虽有万贯家财，但一个女人毕竟孤苦，族人们也都等着李菊耦露出破绽，好叫他们来分一杯羹。

只有儿女们快快长大，她才不用这样苦苦地支撑，李鞠耦将兄妹二人都送进了学堂，接受新式教育，为了督促儿子重振家业、光耀门楣，她对小小年纪的张廷重十分严厉，几乎规范到了一言一行；至于女儿，她给张茂渊作男儿打扮，甚至称她为"少爷"，期盼她虽是女子，却能在乱世中如男儿刚强。

兄妹二人在同一个家庭，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前行着。长大后的张茂渊受到了新思潮的影响，十分独立，但张廷重却因为自小受到的管教过多，养成了偷懒好闲，不务正业的性格，闲暇时，他常常与一众狐朋狗友出入烟花之地，甚至聚众吸食大麻.

在1915年，张廷重迎娶了门当户对的黄逸梵，这位新嫁娘深受五四风潮的影响，没有受到封建思想的荼毒，也看不上吸食鸦片、迎娶姨娘的张廷重。

反而与小姑子十分投缘，二人都十分向往更加广阔自由的天地。1924年，张茂渊出国留学，黄逸梵借此机会，与张茂渊偕同出洋，两个裹着小脚的女人，随着汽笛的轰鸣，驶向了命运的转折点。

28岁的黄逸梵留下了一双儿女在张廷重身边，自己凭借着留洋的机会填补命运的空白，从此开始了一生的漂泊；张茂渊则是在这段旅途中，遇到了一个命中注定的男人——李开第。

晕船的张茂渊来到了甲板上吹海风，李开第极其绅士地为她递毛巾，送茶水，在他体贴入微的照顾下，张茂渊逐渐缓解了晕船的症状。

李开第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乘船要前往英国利物浦大学读硕士，这样的青年才俊，让张茂渊的一颗心轻易地沦陷了。张茂渊喜欢在甲板上，听李开第读拜伦的诗歌，原以为只是单方面的欣赏、仰慕，却不曾想，在一个傍晚，一块淡红色的帔霞覆在了看日落的她的肩头——辽阔的大海，翻涌的波涛，天边的晚霞，见证了二人情起，执手相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能万事如意，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怨偶了。人世间，多得是爱而不得的悲剧。李开第从他人口中了解到了张茂渊的身世。张茂渊的祖父李鸿章在当时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是人人喊打的"卖国贼"，她的父亲张佩纶虽曾有"清流"的直谏之名，但在作战中当了逃兵，为世人所不齿。

对于李开第而言，张茂渊的出身是"不光彩的"。更重要的是，在老家，父母曾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当地的名门闺秀夏毓智，知道二人不会有结果，李开第对张茂渊狠心说道："我们今生已然无缘。""今生等不到，我等来世。"

正如张爱玲笔下所写，爱情能让一个无比骄傲的女子甘愿低到尘埃里，张茂渊甘愿守望着一段看不到结果的爱情，为此耗尽了一生的时间。张茂渊有着张家人惯有的清醒与通透，她不屑于与其他女子争抢，以博得心上人的垂怜。是否等待，是自己的选择，而大方成全，是她对初次心动最无奈的选择。

在李开第的婚礼上，张茂渊甚至担任了当天的女傧相，她微笑着看着二人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并在此后与李开第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发乎情，止乎礼，在长达半生的等待中，二人不曾迈出雷池半步。

张茂渊的大方与潇洒背后，或许也会有片刻的惆怅仿徨，张爱玲在《姑姑语录》中写道："她手里卖出了珠宝许多，却只留下一块淡红的帔霞，还留到现在……"张茂渊也曾对着这块见证了二人爱情的信物叹息，只说这块帔霞让人觉得生命没有意义。

在传统观念中，25岁的张茂渊早该嫁人，相夫教子，但张茂渊却强硬地拒绝了所有说亲的媒人亲戚，她绝不愿将就。结婚于她而言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张茂渊不需要以依附男人为生，她已经足够坚强独立。在1928年，二哥曾要来强分家产，三人发生了纠纷，并因此对簿公堂。

张茂渊手里握着母亲的遗嘱，以绝对强硬的态度捍卫财产，软弱的张廷重却被二哥给出的小利说服，撤销了诉讼。此时张茂渊27岁，其展露出的刚强远远胜于虚长她五岁的哥哥。1938年，张爱玲与继母起了争执，继母打了她后反污她要动手，耳根子软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张爱玲一顿暴打，甚至将她关进了小黑屋。

张茂渊闻讯赶来解救张爱玲，却因为继室在一旁煽风点火，张廷重不顾多年的兄妹情分，对张茂渊大打出手，满脸血污的张茂渊挺直脊梁走出了张家的大门，并放言今后再不踏进张家家门，兄妹自此阋墙。

张茂渊与兄长的决裂十分坚决，她永远都是清冷疏离，崇尚清净与自由的。炒股亏了一大笔钱，她只一笑置之。做播音员的时候月薪过万，她却因为觉得无趣拘禁而果断辞职。她的人生节奏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张爱玲却很是崇拜这个特立独行姑姑，在满目疮痍的家庭里，是张茂渊给她近乎灰暗的生活中带来了光。乱世的人皆得过且过，没有真正的家，她却在姑姑的家里，体会到了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时至1965年，64岁的张茂渊仍然保持着单身，李开第的妻子夏毓智病重，临终前，她交握着张茂渊的手说："我早知道你和开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他也曾悔恨过、苦恼过，但如今说来都迟了……你视我的儿子为己出，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我只希望我过世后，你能和开第结为夫妇，了却我一生的夙愿，否则我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张茂渊的痴恋竟感动了原配，得到了夏毓智发自内心的祝福。可张茂渊的等待不是为了得到李开第的愧疚，而是为了成全她心里的初恋的美满。

特别时期期间，李开第作为资本家的后裔，自然受尽磨难。年仅古稀的老头子被没日没夜地批斗，每日都要在弄堂清扫垃圾，房屋被占，儿子被逼自杀，女儿远在他乡，身边亲友避之不及，在无限的落魄背后，张茂渊不离不弃，始终陪伴在他身侧，帮他做劳务，二人心照不宣地相处着。

直到1979年，李开第得以平凡，始终站在他身后的张茂渊只给他写了一封信，信上只写着短短的一行："不是我不愿意再等，我是怕时光不再等我。"从25岁的妙龄少女，到如今78岁的老叟，其中长达半个世纪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李开第早已不见当年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他用消瘦的手，颤抖着写下一封回信——"我虽然曾走远，心却不曾离开过。"

52年的等待终于结出了果实，那条藏在箱底半生的帔霞，终于再次由李开第覆上了她的肩头。古有尾生抱柱，为了等待心上人至死方休，所幸张茂渊不必再重复尾生的悲剧，这段被尘封52年的情爱，终究得到了一个美满的结果。

二人大婚的消息传到了远在重洋的张爱玲耳中，闻此喜讯，张爱玲含着热泪说道："我就知道，姑姑一定会结婚，哪怕是80岁，她也会结婚的。"

乱世浮沉，世事易变。无数人随波逐流，任由命运主宰人生，张茂渊却用一生的时间，品味世间冷暖，清醒而独立地活着，用52的时间求得一份无望的爱。时代跌宕起伏，这位可敬的女子只留在张爱玲笔下的记载中，留下一个绰约的剪影余香。

文/李清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