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兢兢业业”反而会伤害学生

　　最近我常常在想，作为教师，我们是否正在兢兢业业地摧毁孩子的幸福与创造力？

　　对此，许多教师可能会感到委屈甚至愤怒：“兢兢业业难道错了吗？我们每天起早贪黑地上课、带班，敬业尽职，你却说是在摧毁孩子的幸福与创造力。”

　　也许，有的教师会说：“就算有些做法不合理，但大家都这样，作为一线教师，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诸位，请息怒！其实，这里的“我们”就包括了我特别是年轻时的我。

　　刚参加工作时，我教初中一年级。那时的我，为了“严格要求”，重罚写错字的学生——错一个字抄50遍；我把课文设计成若干支离破碎的题目，让学生选择“标准答案”，给学生进行“应试作文”训练，给他们讲各种套路和“万能公式”；为了“激励”某些学生的“上进心”，我曾让学生无记名投票选举“上课最爱说话的同学”“最爱迟到的同学”“最不关心集体的同学”“最懒惰的同学”“最自私的同学”“最懦弱的同学”……

　　今天写下这些事，我心里万分愧疚。可当时的我却做得理直气壮，认为这是高度责任心的体现，是真心为学生“好”。

　　但正是这些兢兢业业的做法，却败坏了学生的学习兴趣，扼杀了他们的创造思维，羞辱了他们的人格自尊……总之，既摧毁了他们成长的幸福，也葬送了他们拥有心灵自由的未来。

　　可怕的是，当时的我浑然不觉自己做得不妥，还觉得这是“爱心”与“智慧”的体现。更可怕的是，我当年的那些做法至今还在不少一线教师那里“理所当然”地存在着，他们依然兢兢业业地做着我当年所做的那些蠢事。

　　一切都是为了学生“好”，一切都是“我也没办法”，不少人还为这些教师辩护：“现在这样认真负责、严格要求学生的老师不多了，要珍惜，别把老师逼成‘佛系’。”

　　然而，林林总总的“好”最后却成了对孩子童年的摧毁、身心的伤害和创造力的葬送。我承认，许多教师之所以有违背教育规律的做法，源于当前一些地方教育环境和应试形势的压迫。

　　在应试压力下，我们无法改变考试和评价，但至少不要变本加厉去压迫学生。相反，我们应尽量通过自己的教育智慧，适当给学生减轻来自学习的恐惧，用成人的肩膀为孩子承受住一些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对他们说话柔和一些、眼光温暖一些，让他们能够在课堂上开心一些，在班级里快乐一些……

　　我们应尽可能让学生盼着上课，前提是课堂要有趣，作业相对不那么多，教师不会或极少罚学生抄作业，对成绩不那么理想的学生同样关爱，不会另眼相看甚至伤其自尊心。即使有学生成绩糟糕得不可能考上大学，也尽可能发现他们的优势、兴趣和爱好，帮助他发现自己的独有天赋，发展其特长爱好，为他们将来的人生幸福奠基。

　　这是我们完全能够做到的，而这需要我们尽可能抛弃功利心，要有善待所有学生的大爱，要有课程开发、课堂教学、班级管理、教育科研的智慧，还要有不断反思自己的习惯、否定自己的勇气和超越自己的精神。我也是在工作10多年后才开始重新认识并不断改进自己的工作，接受一个又一个挑战后才成长起来的。

　　“你想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怎样的老师来培育，你自己就做这样的老师吧！”是呀，哪位家长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兢兢业业却愚昧愚蠢的老师呢？

　　亲爱的年轻同行们，请接受一个退休老教师直率的建议——努力做一个不仅有爱也有智慧的老师吧，尽可能让自己温暖、阳光、智慧和丰富起来……进而让自己的每一个班和每一堂课既有意义更有意思，使学生产生“每天都盼着上学”的强烈欲望，让他们每天都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作者系新教育研究院院长、四川省成都市武侯实验中学原校长）

　　《中国教师报》2023年08月23日第3版

　　作者：李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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