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菲博士”就是“水博”？走出学历鄙视怪圈

　　近日，湖南邵阳学院斥资1900多万元引进23名菲律宾博士一事引发热议。国内的高校教师去马来西亚、菲律宾等东南亚地区的“注水大学”转一圈，再以“海归人才”的名义被原校引进，类似操作并非个例，但是人均84万的高额人才引进费应该并不多见。貌似近期的舆论把东南亚博士甚至韩国博士都统统贴了“水博士”的标签，去东南亚读博就一定是“水博”吗？

　　在英国QS世界大学排行榜（以下简称“QS”）没找到，不就是水校吗？……一时间，邵阳学院等引进东南亚和韩国博士的高校都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马菲博士”和韩国“水博士”成为热门关键词，评论区各种言论纷至沓来，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尤其是东南亚“水博士”的说法，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对于内卷下曲线救国提升学历的莘莘学子也是不小的打击。

　　笔者采访到的已经在菲律宾某高校博士毕业的王老师大吐苦水，辛辛苦苦熬了三年，头发都快掉光了，现在因为邵阳学院事件被同事戏谑称为“非（菲）博士”。还有一个在菲律宾某师大读了五年未毕业的高校老师吐槽被换了三个导师，要求实在是太严格，延期毕业的并不在少数。不少留学生群里大家都气愤填膺，“我们在疫情这么严重的三年中兢兢业业的苦熬着，不光要克服语言和学术的压力，还冒着生命危险不能回国，等我们毕业求职时用人单位很可能还会带着有色眼镜婉拒我们就因为毕业于菲律宾的高校，天理何在？”“我们圣某罗的教授太较真拖堂太厉害，虽然现在上的网课不能出国，我们这白天在国内忙了一天备课和讲课已经口干舌燥疲惫不堪，晚上读博的英语课程还要上到十点，关键是有时候到十点了我们不改完作业的错题就不让我们下课，得一边把二宝放在腿上哄着睡觉一边改错题我们容易吗，每周五都考试，作业晚交一天就不给成绩要重修，搞个开题答辩都讨论六七轮都定不下来，一个开题视频会都要干三个小时列的问题list列好几页，我们国内211读硕士时教授也没有这么较真儿呀，现在还落下个读水博的名声，早知道这个菲律宾博士这么折磨人我吃撑了还报啥博士，等我们好不容易熬毕业了我们学校引进才报五万，而且当时签约的三年毕业，但是万一三年内拿不到学位我自己还要搭上十几万的投资和耽误带娃的三年青春。”“那些不懂哲学博士的上来就喷，所有学术型博士的Phd博士都叫哲学博士呀”“国外高校确实有被中介机构乱搞的但是也被中留服预警了呀，凭什么我们正规的辛辛苦苦熬出来的博士被一刀切成了过水博士了？白俄罗斯、印尼和泰国等国家也都有预警的，凭什么某泰国高校中文授课的都能认证我们好不容易煎熬学几年的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凭什么带有色眼镜歧视所有的马菲韩博士，至少我是看到在教育部涉外监管网推荐清单上的高校才去读的，中留服也给我们认证的凭什么就说我们水了？”……通过这些留学生的采访和发言看来他们最近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被这次邵阳学院事件波及影响到的“一杆子打翻船的”是很大一个群体。貌似这个被预警的亚当森大学已经与“菲律宾水博士”画上了等号，导致在读的留学生以及已经毕业的留学生大喊冤枉被无辜躺枪。

　　殊不知上述鸣不平的这几个国家的高校都有一千来所，有中国留学生在读的应该也有几十所，每个学校教学水平、科研实力和管理规范性是参差不齐的，把所有的菲律宾马来西亚和韩国高校的博士都一刀切的“歧视”成“水博士”是不客观的，这种对菲律宾、马来西亚和韩国博士含金量以偏概全的结论也是很不公平的。同时还有某菲律宾百年名校中国办公室负责人讲到，他们尽管是认认真真在办学，而且也有泰晤士排名等荣誉，但是也被这次风波牵连受到的名誉受损和歪曲报道，已委托律师通过司法途径讨回公道，将对这种不经严格认证的解读、评论和炒作不实信息将聘请律师对此污名行为追究责任。请那些网红博主不要一味儿跟风追热点，把有失数据调查的妄断和猜测当成结论来博取热度，是有可能背上不必要的法律责任。

　　只要是海外“没听说过的”的高校毕业的就是“水博士”，这种说法对于寒窗苦读、熬夜奋战的留学博士来说，是不公平的，对于那些有着百年名校的学术底蕴和多年坚持严谨高质量课程的境外高校也是不公平的，话说中国的大部分211的高校也不是都有QS和泰晤士排名的。互联网时代，凭借主观意识空口“鉴水”、人云亦云自是不可取的，在学术圈子，慎思明辨方可去伪存真。

　　再来分析一下东南亚留学生群体的画像和选择东南亚留学的原因。比起去欧美国家留学，不管是从资金、语言要求还是地理位置上来说，去东南亚和韩国读博的成本都相对更低，被视作是提升学历的“权宜之计”。因此，有学历要求的高校教师、学历一般的高校毕业生、想提升简历的职场人，是前往东南亚和韩国地区读博的主力。但是，我们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人想提升学历，但也有人想潜心钻研学术，受家庭、资金和语言能力等限制而选择东南亚地区或者韩国的学校。马来西亚大学教育学在读博士生刘悦(化名)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就表示：在马来西亚排名前五位的公立大学，博士并不是那么容易毕业，需要在全英文的环境下学习，也需要发表一篇SSCI(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收录文章或者是两篇Scopus(全世界最大摘要和引文数据库)收录文章。所以说，“马菲博士”项目也绝不是“水博”的代名词。

　　与东南亚其他国家相比，菲律宾的教育产业也比较发达。因为菲律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均由西班牙统治，而后又成为美国的殖民地，因此其政治、经济、文化等均有着西方社会的烙印。独立后它的教育体制沿袭美国教育体制，欧美国家承认菲律宾的学历，而且于其浓厚的英语环境和相对便宜的学费，每年吸引了不少留学生前往学习。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也一些想走捷径的人选择排名较为靠后的学校，疫情之前有些高校不需要发核心期刊文章就能毕业的，恰恰是这群人，扰乱了本该宁静的学术圈，造成了一些人对“马菲博士”的偏见。加上不少留学中介的夸大其词和暗箱操作，让东南亚的博士学历有所贬值。

　　提起世界知名大学，我们往往能下意识地想到哈佛、耶鲁、哥大、斯坦福，但并非欧美名校之外的就是“野鸡大学”。以菲律宾的高校为例，其教育学、护理、商科和酒店管理等专业在全世界都具有一定知名度，德拉萨大学、菲律宾大学、圣托马斯大学、雅典耀大学等都位于亚洲排名前100的大学排名榜上，圣保罗大学等也是有泰晤士排名的百年名校。各个大学也是术业有专攻，在不同的专业领域，高校有各自的学术地位和专业排名，如果只是以学校出身来论英雄，就很难客观认识学历的真实价值。

　　读一个性价比更高的东南亚博士并非一定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比如，虽然与美国、英国等国家相比，新加坡仍然属于留学的小众选择，但其博士教育结合了英美两国博士训练系统的优点，在2022QS世界大学排名中，新加坡国立大学和南洋理工大学成为欧美院校之外名次最高的大学，分别位列全球第11位和第12位。

　　上述分析了新加坡、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三个东南亚主流的留学目的地的优劣，不可否认，博士的含金量差异的确存在，毕竟学校出身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个人的能力和水平，学校层次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的竞争力。这也是很多人坚持“名校情结”的原因。但是，学历水平和真实水平之间不能完全画上等号，要全面真实地评价一个人，还应该从更具体的细节展开。

　　当然，导致马菲博士是水博士代名词和地域性学历歧视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目前东南亚和韩国有一些低质量大学的市场招生和管理环节乱象丛生，导致大家在留学择校时可能会造成一些误会，会有东南亚和韩国的高校放松教育质量的刻板印象。希望教育监管部门能继续加强留学市场的管理，能有效净化留学市场乱像，提供给求学者一些辨识度高、可信任、可互动的信息渠道。目前中国留学生在官方渠道能查询到的海外高校各项指标时，只能从中国教育部涉外监管网推荐的名单上可以看到能够认证的高校清单，但是中国教育部相关部门能否增加一些海外高校的评级制度，通过严格的多维度的考评和考察，以及通过在读学生访谈、毕业生访谈等数据做一些官方的评级，希望能有更多的海外高校的透明数据可以参考，如此以来，也许中国留学生会更明确知道选择哪些学校更合适自己，不会出现因择校失误导致严重后果和巨大的风险，目前个别被预警的海外高校的留学生在择校时被忽悠，付出大量的学费、时间和机会成本后却发现毕业后不能认证的尴尬境地。笔者呼吁，对于有些管理不规范的海外高校或者提供低质量课程的高校应尽可能的早监管早通报，而不是让某些留学生自行在很多百度广告中迷失和走弯路。

　　走出学历鄙视的怪圈，真正回归到学术和学者本身，才是真正尊重知识，不会“误伤”每一颗真正热爱学术的心，也不会兴起学历交易的不良风气。

　　部分节选引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