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工厂正在批量制造“李佳琦”

　　文 | 互联网的那些事儿

　　凌晨3点，未眠的是24小时便利店，还有数百计的直播间。

　　在一家卖珠宝的直播间，90后主播小静用带嘶哑但又不失亲切的语气说道“宝宝们我们明天再见。”说罢又捯饬了一番着装，想给守在自己直播间的铁粉最后一秒的好印象。

　　在一众带货主播中，小静属于较为勤奋的那一批人，流量不够，时长来凑，这是包括小静在内大多数小主播的心酸秘事。

　　每天7-8小时的直播时长，不停说话、控制喝水量，即便知道这是在透支身体，她也不敢停下来。

　　下了播工作还未结束，她还会复盘当天数据。

　　之所以选择在晚上直播，是因为在小静参加的直播培训中，有这么一款教条，比起白天的匆忙，深夜的直播间的舒缓，用户不会直接下单或离开，而是有了更多的交流。

　　在行业成熟的当下，直播带货早已是团队作业，单个主播素人白手起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们除了一腔热情，别无其他筹码。

　　据艾瑞咨询2021年9月发布的直播电商行业报告显示，2020年，直播带货市场规模1.2万亿元，年增幅197%，在网购零售市场渗透率为10.6%。

　　预计未来的2023年，直播电商规模达4.9亿元，渗透率增至24.3%。与此同时，截至2020年底，主播已达到123.4万人次。

　　尽管行业规模和渗透率上去了，行业却出现明显人才缺口。

　　据巨量引擎发布的《2021中国短视频和直播电商行业人才发展报告》显示，2021年至2023年期间，直播行业人才缺口分别为181万、378万、574万。

　　综合市场招聘数据，目前在所有行业岗位招聘中，直播电商领域人员占比最高。

　　罗永浩就曾多次强调直播带货行业缺人的状况。

　　“我们自己是缺人才。”“代运营公司也恶性缺人。”“你们看到的是江湖野路子主播。”“实际整个产业都是非常缺人”。

　　从行业兴起开始，主播培训的需求一直没有断过，以前是赚快钱的需求，现在这个需求有了新变化......

　　“直播间可以重复，但绝不能冷场”。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某些直播带货培训班线下实训中，主播们拉下面子，面目狰狞、两眼发直、用带货话术激情互喷的名场面，秒杀演员培训班。

　　还有的网友发问：“带货主播也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

　　的确，万里挑一的头部主播靠的是天赋与运气，但是达到合格线水准的主播只需要7天左右的时间就能出栏。

　　拼尽全部身家押注一位大主播的时代过去了。

　　商家回归理性，不再为了流量疯狂押注“亏钱也要做”的直播带货。更多的品牌商家，把重心从达人带货转向了店铺自播。

　　一个大主播投入成本太高、回报周期较长、也有不确定的风险性，没有巨额资金极容易被耗死，而低成本批量化生产总有“中一个”的可能。

　　大主播的去魅和自播的趋势给电商培训业务注入新生机。

　　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12月底，我国现存电商培训相关企业2858家。其中，广东省数量最多，达404家，其次是甘肃省和浙江省，分别是268家、236家。

　　在杭州、广州甚至中部二线城市包下几千平的直播基地，持续招募、培训，用共通的直播方法论将成千上万的新人小白快速包装成带货主播。

　　培训机构打着“人人都是李佳琦”“粉丝轻松百万、收入一月过万”等话术作为利益诱使，最大程度上吸引人们过来上课。

　　主播培训课普遍分为线上和线下。

　　线上所销售的课程有一对多培训课，一对一解答，价格平均不足千元，主要针对个人从业者。

　　线下的培训专场，主要面向MCN机构、创业团队，共分为四种不同价格、不同品类的内容课程。

　　“想做好主播，光听理论知识没有用，一定要上实训课，比如现场背话术才有效果。”某主播培训机构老师说。

　　价格方面，售价在几百到几千不等，“新腕儿”汇总了市场上主要培训机构的课程情况。

　　表中6家机构中有4家机构课程售价在5000元左右，除以他们线下理论课课程天数，换算下来每天课程大约在2000元左右。

　　抛开“交个朋友”的引流课不说，“浙江广电中国蓝”课程价位最高9980元，但5天线下课程，课时最多，换算单日课程收费1996元。

　　“主播坑位费和佣金都不低，像雪梨之前按全案报价的就更高了，很多商家做直播都是亏钱的，ROI基本都在0.5以下。”一位操盘手说道。

　　除了传统的淘系直播平台，商家们开始寄希望于短视频直播平台的流量红利，转向抖快开启直播，也意味着直播带货的流量集中度开始降低。

　　而直播带货行业和主播培训行业，类似手机和手机壳的行业关系，当直播带货的平台多了，规则繁杂了，主播培训的需求也就变得极其离散。

　　有的学员是纯小白，需要从0学起；有的学员已有经验，需要解决专项难题；有的学员囊中羞涩，需要高性价比课程；有的学员消费能力极强，需要1-10的定制化深度服务。

　　某直播培训机构中就根据学员不同，需求不同，提供用户分成后的精细化服务。

　　899元三天两夜的短视频+直播+同城探店培训；6980元四天三晚的短视频加强交付课；1980元的四天三晚直播加强交付课；3.98万元的共享直播间训练营，时间为11天，这一类也特别注明，对赌保证三个月带货回本。

　　以主播小静为例，她就觉得“100人以上的大班都是割韭菜，正确又有用的套话特别多，根本学不到什么”。

　　疫情之下，人们或居家隔离或远程办公，一批人睡下了，另一批人正缓缓醒来。虽然晚上总的流量变小了，但却规避了头部主播对流量的虹吸。

　　“一天24小时，每个时间段都有流量，分分钟都有商机。”下播后的小静不仅会复盘，还会去学习主播的培训课程。

　　小静选的是线上一对一培训，在下播后，她会拿着今天的数据和老师逐项复盘。

　　哪里憋单没成功？福利设置是不是突兀了？货品搭配能不能调动观众的购买欲？这些都是培训课程的内容，小静一边学习一边把知识代入到今天的直播复盘中。

　　“我从来不觉得请老师花了冤枉钱，有没有用另说，至少，凌晨能有一个活人能不厌其烦的倾听我的烦恼、缓解我的焦虑，挺好的。”

　　根据数据统计，各大一线城市带货主播的工资待遇也非常可观：

　　杭州带货主播工资最高，平均为12.3k；其次是上海，为11.3k；深圳、广州都上了10k；武汉、郑州、成都等地的平均水平也在9K以上。

　　不仅是扩大的职业缺口和亮眼的工资收益，在给带货主播这个职业添光加彩。

　　早在2020年，人社部等部门发布互联网营销师新职业信息，指出在“互联网营销师”职业下增设“直播销售员”工种，也让带货主播有了名分。

　　一个新兴的朝阳职业，自然吸引着许许多多想要入行的有心人。然而，在网上所有直播培训话题，多为负面信息，行业乱象可见一斑。

　　据黑猫投诉显示，目前累计有333个有关直播电商培训的投诉记录。

　　“做培训的都是骗子，去培训的就是傻子”。

　　从这些投诉记录来看，很多人曾以为参加直播电商培训是发家致富的捷径，最后却惨遭割韭菜。无奈之下，甚至有学员去线下围堵昔日导师并直播，只为讨回培训费。

　　而这只是主播培训行业乱象的冰山一角。

　　曾经因为脱口秀缺人，缺市场，李诞写《脱口秀工作手册》，除了为了立规矩，也是为了有更多的人参与到脱口秀这个国内还比较小众的圈子里面来，保持为有源头活水来，扩大行业影响力。

　　而直播带货够热够卷，不需要源头活水，水够多都溢出来了，这让人不禁怀疑一些人宣称的卖课是为了行业更好发展的的逻辑本质。

　　其中，最基础和风险最低的割韭菜方法就是“9.9元就能打造下一个李佳琦，你不想试试吗？”的“干货”资料包。

　　被裁员的小雯，海投了八十多份简历，全部石沉大海，焦虑失眠的小雯开始频繁刷抖音。

　　“0基础入门，手把手教学，包教包会”，“没粉丝可以带货，没货源可以带货，不会做短视频也可以带货”。

　　以往，刷到这样的广告，她手一滑就过去了。但失业大半年之后，她急了。“反正才支付9.9元，我就当打发时间吧”。

　　不到5分钟，电话就打了进来，把她拉进了试听课微信群，上课第一天，小雯就感觉不对劲儿。

　　课上的9.9元的资料包，网上随便都能搜到，在淘宝上，这样的所谓“课程”或者话术合集比比皆是，有的商家甚至打出0.1元的超低价。

　　其实，市面上一些电商培训导师提供的资料多为网上购买得来，成功案例也是批量打造的，有的则是伪造的，教学话术都是有统一模板的。

　　这些东拼西凑的资料根本不适用于平台规则的变化，而且字里行间充满了万金油句式，就类似“这个橘子有点甜，就是有点苦”，这样的话换着法子重复100次，总能蒙对一次。

　　还有的一些机构则做的更加干脆，当你交了钱之后就直接摆烂。

　　他们召集一些企业的老板，给学员上课，讲一些基础知识。然后收取授课费或者加盟费，价格很贵，三五万左右。

　　但是，过几天人就跑了，过段时间，又会换个噱头，邀请人去做培训。

　　那么，价格档位更高一阶的在线课程总该实用一点吧？确实，其课程大纲比单纯的资料搜集做得更具条理和逻辑一些。

　　比如其中一个“带货主播入门课”，就包含“直播前中后流程与注意事项”、“新号开播如何排品才能好卖”这些视频时长在几分钟到几十分钟不等，学员可按图索骥获取相应的知识。

　　至于这一类课程的使用体验，有少量用户真情实感在评论区表示了称赞，“系统学习之后全面提高了认知，知道起号要注意哪些细节了”。

　　但提升体验只不过是能够“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手段。

　　据央视报道，个别直播带货培训机构还会通过连环套课的方式，延长学习周期，来达到不断盈利的目的。课程价格也并不便宜，最少的也在2000元以上，有的甚至需要花费两三万元。

　　那如果你被薅到没钱上课，但又想继续听课怎么办？其实还有的培训机构已经想好了法子：拉人头。

　　他们以职场精英的形象出现，营造出一种财务自由就在眼前的假象，与“成功学”一样的套路，“0基础入门、手把手教学、包教包会、先体验再交学费”等描述词信手拈来。

　　小雯的师傅就曾经让其发展“下线”，试试挖掘一些小白，这样还拿到另一份“收入”支持高昂的学费。

　　假设她每天能找到2个，一个月下来就是60个人，每个主播有300元的抽成，光人头就能拿1.8万。

　　如果这60个主播里有30%可以完成分配的付费任务，还可以分销售提成2%。如果这些主播又继续发展了自己的下线，还可以继续翻倍收益。

　　业内人士认为，很多所谓的主播培训机构，并不具备培训别人的能力，只是想赚波快钱而已，也就是常说的“割韭菜”，学员想要从中学到什么干货是难之又难。

　　“做培训这帮人都是老镰刀了，简单粗暴地收割。”

　　“我不反对培训，但这些人要是专业的，有相当长的从业经验的，而不是搞教培的、会销的那帮人。”

　　虽然直播教培行业乱象丛生，但是随着用户意识的提高，有的人却认为很多割韭菜的教学方式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有的负面案例都是老镰刀们的现状，代表不了行业。”

　　“做直播光宗耀祖”，最初会在做直播“不赚钱”的宣传语前，严谨地缀上“基本上”的罗永浩，笑着在他的带货课程PPT上放上了这幅略显浮夸的题字。

　　2月16日，罗永浩通过微博账号官宣将在2月19日下午在“交个朋友之电商学苑”抖音直播带货，聊聊“让更多人抓住直播带货的风口与红利”。

　　“以罗永浩的名声来看，会比专门收割韭菜的机构要好一些。同时，罗永浩有教培背景，也有教培资源支持，去做培训的话，也是一个正确的引导。”一位资深人士表示，罗永浩此类知名主播入局做培训，对行业也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新抖数据显示，账号累计销售额为129.89万元，其中标价6980元，直播售价2980元的“主播新星营”贡献了最多销量。

　　在教学中，罗永浩放狠话表示，“我们这个机构可能是全国唯一一个，横跨培训和直播行业，并且在两个领域做到天花板的机构，是绝无仅有的。”

　　对同行的“抨击”也不手软。他表示，市面上有的知名机构直播做得好，但是办的培训让人听了会非常失望，还有的做培训的没做过直播就愣培训。

　　那么如今的罗永浩做到了吗？

　　资深罗粉云欢认为，“电商学苑这个号土得不像老罗做的，韭菜味儿有点重”。

　　他曾因为信任罗永浩的审美而购买过初代锤子手机，目前账号发布的套路化剪辑模版和缺乏干货的讲课片段，并不能满足他对“罗老师”这个形象的期待。

　　首先，罗永浩的牌面人人都想戴，罗永浩的底子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能做到，不代表别人能做到。

　　而且他能做到，不代表他能教别人做到。直播首秀罗永浩就带货1.1亿元，支撑这个数据的，是当晚累计有4800多万人观看。这4800多万人，是冲着罗永浩本人来的。

　　在主播培训领域，往往会滥用“包教包会”“零基础入门”“手把手教学”等口号，借助信息差完成收割。

　　为了完成交易反而无意间提高了学员的期待，一方面他们希望快速上手，但另一方面课程质量参差不齐。

　　这就导致了只有少部分学员进入打怪升级的下一个环节。某直播培训机构去年收了3万名学员，送出主播1100名，自留签约主播50名。

　　老师讲起来头头是道，但讲的东西可能无法落地，知识讲解员讲的多是流程化课程，可能对不起几千上万的培训费，至于真正有实力且能讲、愿意讲的实战派，业内并不多。

　　“好的主播没时间讲课，有时间讲课的主播未必是好主播。”

　　其次，学员就算花钱买到了行业顶尖的方法论，也没有对应的落地硬件与资源。

　　流量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供应链。试想一下，如果你卖的东西永远是全网最低，并且都是大牌，那么你很快就会成为顶流主播，甚至一只猴子都能成为顶流。

　　核心的还是看渠道、看东西的价格，用户才认你。

　　2021年以来，头部主播议价权旁落、商家自播不断发展，电商直播的下半场，供应链是不可忽视的一环。

　　交个朋友之电商学苑发布的一则视频中，王拓向学员讲解主播如何使用声音、情绪及动作感染用户。

　　评论区有网友写道，“我们在你们直播间买东西主要是因为老罗负责任，感觉会有保障，而不是因为你们的话术。”

　　现实情况正如网友所言，直播培训课程能够提升学员的表达及表现能力，却无法让观众缘、流量、信任凭空产生。

　　“只有完美的团队，没有完美的个人。罗永浩和旗下主播确实很优秀，带货带得很好，但主播自身素质外，还有其它影响因素，比如平台流量，公司与平台的关系，供应链团队，甚至一些社会舆情事件。”主播与团队是相辅相成的。

　　无论如何，直播带货确实是普通人“白手起家”的路径之一，这一新兴产业还在吸引着更多人入局。

　　从2019年的迅速火爆，到2021年主播洗牌，直播带货行业大起大落，其衍生的主播培训还有新故事。（本文首发钛媒体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