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的字句如何辩证真伪与考据,通过对案例剖析,提高鉴赏水平

栏目:教育平台  时间:2023-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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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李贺的《神仙曲》诗:

  春罗书字邀王母,共宴红楼最深处。

  犹疑王母不相许,垂露娃鬟更传语。

  宋本是“垂露娃鬟”,但万历癸丑的刊本却作“垂雾妖鬟”,“娃”字作“妖”,二者都是美的意思,意义出入不大,而“露”字作“雾”,意义便不同,垂露或许是在哭泣,垂雾则是在写她们云鬓的美丽,王琦和姚文燮都认为该作“垂雾”,垂雾就是垂云,垂云是垂发,作垂露则上下文义不通,王母的近侍何必垂泪?而李贺的春怀诗“宝枕垂云选春梦”,这垂云就是神仙曲的垂雾,都在写她们的美发。

  

  又如王维的《送别》诗: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这“明年”二字,唐诗品汇本、顾元纬本、顾可久本、凌初成本俱作“年年”,其实作“明年”的话,想到明年春草再绿,便有定期,而此去的王孙,明年是否能归来?却难一定。这样以“定期”与“不定”相对比,显得人的自由还不如草,人对未来的预料也不如草那样可以预期,其中有许多感慨,比“年年绿”的意思会好一些,而且“明年绿”的“定期”中,还含有迫切的关心,比较有情。

  

  又若王维的《相思》诗:

  红豆生南国,秋来发几枝。

  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秋”字有些版本作“春”字,便牵涉到红豆结实的季节了,红豆到秋天,会开白色或碧紫色的蝶形花,果实是长椭圆形的荚果,里面藏有三到六粒红色上有大黑点的种子,俗称“鸡母珠”,藤本,有羽毛状的复叶,若说红豆春来发几枝就有问题了。

  而《万首唐人绝句》却作:“红杏生南国,春来发故枝。劝君休采撷,此物最相思。”红豆变成了红杏,原是红杏在春来时花发故枝,所以有些版本会作“春”字,而“休采撷”与“多采撷”一字不同,竟至于相反!

  再者,凌初成本“劝”字作“赠”字,而且题目作“江上赠李龟年”,原来在《云溪友议》中记载李龟年曾经在湘中采访使的筵席上唱过这首诗,劝字正作赠字,凌本和它相应,题目也就和李龟年相关。

  

  现在坊本采用《万首唐人绝句》的题目作“相思”,而其中的字句却又和《万首唐人绝句》不同。大家朗朗上口的是“春来发几枝”的红豆,而不是红杏,春来根本没有红豆可采呀!春来只发芽未开花,采下芽来也不可能最相思的。

  清人俞大球所见唐诗已被改作“春来”,他写《红豆花》诗道:“芳树迢迢忆岭南,春来花萼几枝含。”(见《桐华仙馆诗别钞》)花萼勉强含而未放,哪里长了红豆?我们若全然不明白这些差异的地方,也许传诵的诗与原作有很大的距离,那样的欣赏,能不教古人呼冤吗?当然,校勘未必都能明断它的是非,但不校勘,便不能发现问题,变成盲目、盲从了。

  

  又如王维《送梓州李使君》诗: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

  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

  “一夜雨”三字,宋代的《文苑英华》作“一半雨”,钱牧斋深信当作“一半雨”,他说:“作一半雨尤佳,盖送行之诗,言其风土,深山冥晦,晴雨相半,故曰一半雨。”然而高步瀛斟酌诸家的意见,以为仍应作“一夜雨”,他说:“一半雨着力,且不佳,盖后人妄改,钱说断不可从。”着力是指费力雕琢,不自然了。

  “一夜雨”三字又有作“一丈雨”的,王阮亭在《夫于亭杂录》里以作“一丈雨”是后人妄改的,他说:“右丞诗: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兴来神来,天然妙,不可凑泊。而《诗林振秀》改为“山中一丈雨',此何异点金成铁,故古人诗一字不可妄改。”王氏的话很对,改窜后的诗,即使不计较它的优劣,至少它已不能视同原作了。

  

  徐世溥在《榆溪诗话》中对“一夜雨”与全诗的关系作鉴赏道:“于参天之杪,想百重泉,于百重泉,知一夜雨,则所谓千山杜鹃者,正响于夜雨之后,百重泉之间耳,妙处岂复画师所能到?”可见“一夜雨”断不可改作“一半雨”“一丈雨”。

  至于此诗的上一句“千山响杜鹃”,《潼川志》作“春声响杜鹃”,《方舆胜览》作“乡音响杜鹃”,也都是出于后人的妄改,其妄改的原因,或许是嫌一诗之中,山字重出,其实本诗中,山字树字的重出,反有一气直下、轻妙浑成的效果,读来没有繁复的感觉,若据改写的来欣赏,势必诬屈古人了。

  

  又如杜甫的句子“雨脚泥滑滑”,而钱牧斋所定杜集《九日寄岑参》诗,从宋本旧刻作“两脚泥滑滑”,不曾提正,只在句下注云:“陈本作雨”,这是非常可笑的。而今俗本也有作“两脚”的,《冷斋夜话》以为必不可通(参见《书林清话》卷六),因为“雨脚”“日脚”是方言中常见的,“雨脚泥滑滑”很雅,“两脚泥滑滑”还像诗吗?作两脚,是不曾校勘;校勘后只说“陈本作雨”,是不懂校勘。校勘不仅是校其异同,主要还是要定其是非。

  

  又如元微之《连昌宫》词:

  往来年少说长安,玄武楼成花萼废。

  《全唐诗》本“成”字下有“一作前”之注,盖《唐诗纪事》卷二十七作“玄武楼前花萼废”,成字或前字,句义相差甚大。陈寅恪据《唐六典》卷七,及宋敏求《长安志》、徐松《唐两京城坊考》,以为:“玄武楼在大明宫之北面,兴庆宫远在大明宫之东南,而花萼楼又在兴庆宫之西南隅,则花萼楼准诸地望,决无在玄武楼前之理。”

  又说:“花萼楼建于玄宗之世,为帝王友爱之美谈,武楼造于德宗之时,成神策宿卫之禁域。一成一废,对举并陈。而今昔盛衰之感,不明着一字,即已在其中。若非文学之天才,焉能如是?此微之所以得称元才子而无愧者邪?”(《元白诗笺证稿》第三章)照陈氏的考证,这一个字,不仅关系着宫室城坊的位置,还关系着“元才子”的天才清誉呢!

  

  以上所说皆为句字的校雠,至于作者的真讹,与作品的鉴赏,也有很大的关系,如《赤壁》诗“折戟沉沙铁未销”一首,冯班《玉溪生诗评》以为“赤壁诗北宋本不载,南宋本始有之”。据此则南宋时以为这首诗是李义山所作,而北宋时却不曾在义山的诗集中出现。

  程午桥说:“诗归之杜牧为是,杜与李各自成家,李沉着,杜豪迈。”程氏单以风格来辨别作者,不很可靠。冯浩则检点杜牧集,见本诗载在其中,而北宋本义山诗集又不载,所以定为杜牧作,以本集载不载,作为校勘辨伪的第一步,本集不载,自然可疑,这是校雠方法的正确运用。

  

  作者真讹还可举河洛版《中国文学作家小传》里说李白嘲弄杜甫的诗:

  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

  借问因何太瘦生,只为从来作诗苦!

  这首诗也流传很久了。但并不见于李白诗集,伪作的成分高,根本不可信。清代恒仁在《月山诗话》中竟据此诗作出如下的判断:“少陵倾倒于太白至矣,而不免太瘦生之讥,是李之于杜,不能无相忌也。二公之优劣正在此。”

  他误以为这诗是真的,寓意在讥笑讽刺,竟推断为“忌刻心”在作祟,还凭此判论李白杜甫心术的优劣。可见鉴赏者如果建立理论在伪诗上,差以毫厘,失之千里,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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