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三幅画
文/朱文建
老陆突发奇想,去买来笔墨纸张,铺展开,装模作样地做起画来,妻子文静笑他,怎么一下想当画家电影蜜蜂了?
老陆是养鸡场老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算是成功人士了。不是快到春节了嘛,他就想三兄妹聚一聚。给大妹和小弟打完电话,他就开始画起画来。到底不是那块料,画得乌猫灶狗,人不像人,鸟不像鸟,文静问他画的什么,怎么看不懂?
画完三幅画,老陆一张张欣赏着自己的大作,笑着对文静说:“到时候你就晓得了,成败在此一举!”
老陆养鸡成功还多亏了老妈有遗产。以前老妈办养鸡场,虽说文化不高,但管理得当,勤奋吃苦,有养鸡心得和技巧都记在本子上。养鸡又累又脏,大妹和小弟都不愿意干,只有老陆来给妈打下手,初中毕业就回来当了个鸡倌。老妈积劳成疾,临终把财产分成三份。大妹小弟都有意见,说大哥是抱养的,能把他养大就不错了,还分什么财产!老陆也知趣,要没有老妈收留,他还到处流浪呢!他主动放弃了财产,一分不留都分给了两个人。大妹还接下了养鸡场,老陆郑重其事地将老妈的那个红壳笔记本交到她手上。
有了钱,两个人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买别墅高档车,小弟进一次餐馆就是几千上万。他也不忘投资,这里十万,那里二十万,钱都打了水漂。大妹嫌养鸡又脏又累,低价把养鸡场转了,连同那个笔记本也当废品丢了。这时,老陆借钱艰难地办起了养鸡场,一身灰头土脸,小弟还奚落他这是过的什么日子。然而好景不长,十来年过去,两人已是井枯水干。而老陆的养殖场扩大了十几倍,生意红红火火。大妹和小弟眼红了,经常跑来借钱,开始是几千一万,后来是两万三万,老陆从来没指望过他们会还。照这样下去迟早会掏空的,老陆干脆就躲,两个人找不到人就破口大骂他忘恩负义,妈养了个白眼狼,关系也闹僵了。
老陆到底是老大,要主动解这个结,要对得起老妈的在天之灵。前两年他就约了两个人来聚,两人都推脱了。今年他再次相约,两个人听说他手里有老妈的遗产,半信半疑,勉强答应。
到了约定那天,老陆在馆子里摆上两桌酒席,一大家人终于坐到了一起,其乐融融。两口酒下肚,小弟就憋不住了:“哥,你喊我们来不光是为了吃这顿饭的呀,说吧,今天拿好多钱给我们,妈还有好多老窖(财产)在你那儿,我和姐都穷慌了。”
大妹也说:“是啊,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又是大哥,再怎么着也得扶一下贫嘛!”
老陆笑说,这是应该的。他放下酒杯,叫文静拿过包来。开打包,从包里拿出一幅画来展开。文静看不懂,大妹和小弟看得懂,画的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在一起养鸡——那是老陆和妈。大妹和小弟站一边看,两人不解,同时问:“这是什么意思?”
老陆又拿出第二幅画,这幅画上已经没有了女人,一个人在低头喂鸡,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身洋气地坐在餐厅里吃喝。大妹瞪起眼睛没开口,小弟看得心里忐忑发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出来?”老妈去世后,三兄妹分了家,老陆一个人在艰难养鸡起步,而大妹和小弟则在一花天酒地。两个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这明明就是在说他们两个挥霍享受嘛!
小弟刚要说什么,老陆一抬手说:“别急,还有!”又拿出了第三幅画。这幅画上是一个翻开的笔记本,扉页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勤奋做事,勤俭做人。
看了画后,小弟低头吸着烟,一言不发。老陆说:“这就是老妈留给我的遗产,有了这个遗产,才有了我的今天。”养鸡艰难,当初他就是凭着回忆妈在本子上写下的养鸡经验,一步步走了过来。他今天也把这份遗产拿来,就是为了跟大妹和小弟分享。
这份遗产可不好享受,小弟忽然叫了一声:“不怪大哥!姐,我们都做了什么?”
大妹叹了一声说:“哥,是我们对不起妈。我们晓得,你当时没留下一点东西,你是白手起家,只是我们心里不平衡……”
老陆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用塑料袋装着,红红的一沓,两人眼睛一亮,还以为是钱。拿出来看,是一个笔记本,就是老妈留下的那个笔记本,是老陆无意间在街边看到买下来的。他翻开笔记本扉页,放在大妹和小弟面前,扉页上正是老妈写下的那八个字:勤奋做事,勤俭做人。
没一个人说话。窗外,大片的雪花悄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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