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美女骑马求画，他为她手写的诗今犹在

　　□蔡逢衣

　　在西湖西南角花港公园东门附近有座面积3000多平米的蒋庄，从1950年到1966年，国学大师马一浮先生在此居住，如今它已成为马一浮纪念馆。而在它不远处的东门外，通往苏堤的路上有一座定香桥（在映波桥和锁澜桥之间）。这座桥不仅有着香艳的名字，400多年前，还曾发生过一段香艳的浪漫故事。

　　1620年春天，在美丽的西子湖畔，发生了一件令明代大画家陈洪绶难以忘怀的事，当时他还只是23岁的青年。有一天，貌美如花的名妓董飞仙骑着桃花马来定香桥找他。她带着亲手剪的丝织品，请求画家为她画一幅莲花。

　　多年以后，身在北国的画家还梦到过这位美女，并为她写下一首诗《梦故妓董香绡》：

　　长安梦见董香绡，依旧桃花马上娇

　　醉后彩云千万里，应随月到定香桥

　　而画家为这位美女用行书书写的另外一首诗也与西湖有关，如今电影先生墨迹仍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全诗如下：“桃花马上董飞仙，自剪生绡岂画连。好事日多常记得，庚申三月岳坟前。”这位风流潇洒的画家陈洪绶是哪里人氏？他的艺术成就又到底如何呢？

　　明　陈洪绶　画隐居十六观　册。

　　1598年，陈洪绶出生于绍兴府诸暨县（今诸暨市）枫桥陈家村。幼名莲子，号老莲，明代著名画家、书法家、诗人。也就是说，陈洪绶是越国美女西施的老乡。后者属于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且与杭州西湖有着密切的联系，西湖又称西子湖，西子正是西施的昵称。

　　陈洪绶祖上是官宦之家，但到他父亲一辈已家道中落。他幼时即显露出极高的绘画天赋，相传四岁时到已订亲的岳父家里读书，见到新粉刷的雪白墙壁，便站到桌椅上，画了一幅八九尺高的武圣关公像。他画得栩栩如生，吓得丈人见了赶紧跪拜。

　　陈洪绶九岁那年，父亲去世，他被送到钱塘（杭州）画家蓝瑛那里学习花鸟画。蓝瑛见到小洪绶画的人物画，自愧不如，从此不再画人物，并赞叹，“使斯人画成，道子和子昂当北面。”吴道子和赵子昂（赵孟頫）分别是唐代和南宋著名画家，“北面”典故出自《周礼》，意指行敬师之礼。

　　不到20岁，陈洪绶的祖父和母亲又相继去世，他的哥哥一心想独吞家产，陈洪绶便把自己的一份拱手相让，从此离开了故乡。他先是客居绍兴，师从阳明学派的学者刘宗周，深受其学识人品影响。又到杭州府学，临摹北宋艺术家李公麟72贤石刻像。1616年冬，陈洪绶仅用两天时间画成《九歌》11幅和《屈子行吟图》。

　　1630年，32岁的陈洪绶会试未中。九年以后，他宦游北京，以捐资入国子监，召为舍人，奉命临摹历代帝王像，因而得观宫内所藏古今名画，技艺益精，名扬京华，与京城画家崔子忠齐名，有“南陈北崔”之誉。但当崇祯皇帝任命他为宫廷画家时，却因目睹明政权腐败，抗命不就。而崔子忠则在李自成入京后，躲在家中密室，因缺少粮食饿死。

　　1643年，陈洪绶南归，回到绍兴，寄寓于已故画家徐渭的故居——青藤书屋。清兵入浙以后，老师刘宗周绝食身亡、师弟祁彪佳自沉殉国，陈洪绶也入绍兴云门寺，削发为僧，改号悔迟、老迟。一年后还俗，画画为生，往来于绍兴和杭州之间。他常与好友张岱等一起饮酒，也常在定香桥作画，想必那儿有他的工作室。

　　陈洪绶画的仕女，装束古雅，眉目端凝，古拙中透露出一丝妩媚，因此颇为爱好者和藏家喜爱，但他是有自己的原则和傲骨的。相传有一位官员，为了得到陈洪绶的画，声称自己有幅古画，不知是宋画还是元画，请画家到船上帮助鉴定。不料他拿出来的是绢纸，此时船已离岸，官员执意要陈洪绶为他作画。画家勃然大怒，一边骂他，一边脱衣服，准备跳水，官员无奈，只得作罢。

　　明代　陈洪绶　绢本设色　。

　　陈洪绶一向我行我素，放任自己，但也有一软肋，就是比较喜欢女色，那些想要他作品的人常到他光顾的青楼求画。清军攻打南京时，陈洪绶正好在南京，他被清军将领抓获，将领大喜过望，当即命陈洪绶为他画画，不料画家死活不肯，即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最后还是美酒美人招待，才得以如愿。

　　陈洪绶虽然风流成性，但对家人却很是体贴。发妻萧山来氏早年病亡后，他又娶了杭州韩氏，直到中年时才又在扬州纳了一个小妾。据说三位女子皆能诗善画，他在外时常有书信和诗词寄回家中。1652年，陈洪绶突然在绍兴故去，享年55岁。一说是念佛而卒，一说是得罪权贵遇害，葬于绍兴谢墅官山岳横浜岭下。

　　陈洪绶的人物画，躯体伟岸，形象夸张，连衣纹也顿挫有力，有的甚为怪诞，但仍“近于理”，是对社会现实不满的反映。清代画家张庚认为，“300年来无人有如此格调的笔墨。”他还为《西厢记》《水浒传》等文学名著作插图，广泛流传民间，对我国版画艺术贡献很大。此外，他的花鸟、山水和书法也独树一帜，堪称大家。他39岁时题画的《冰壶秋色图》真迹已遗失，摹本为大英博物馆收藏。

　　鲁迅先生评价道，“老莲的画，一代绝作。”曾就读于浙江大学西语系的艺术批评家徐书城指出，“明末清初之际，中国绘画史上产生了较大的审美趣味的变革（指背弃写实风格），始于徐渭和董其昌，成于陈洪绶。”美国中国艺术史专家高居翰也指出，“陈洪绶是中国最辉煌的大画家之一，当然也是继（北宋）李公麟之后最伟大的人物画家。”（文内图选自C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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