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高考试题喜欢选什么样的文学作品
一篇文学作品能入选大型的、高利害的考试试卷,至少证明作品经得起推敲,试卷上的文本会被下一届乃至若干届的学生反复研读,会被千万教师当作仅次于教材的文本,来讨论主题、结构、情感,甚至一句一词的潜在意义,常常是用放大镜来审察。因此,那些质量平庸的作品很难进入命题者的视野。
哪些作家、作品易入选
大型考试和对应的模拟考试的语文试题,基本是原创,全国每年生产的试卷有几百份,进入试卷的文学作品有几百篇,数量不少,但入选的当代作家却远低于这个数。为何?
我们以2021-2022年相对权威的高考卷为例,文学作品选文1949年前出生的作者有:废名(1901)、冯至(1905)、李广田(1906)、卞之琳(1910)、萧红(1911)、方龄贵(1918)、牛汉(1922)、王愿坚(1929)、谢冕(1932)、王小鹰(1947。)此后出生的作家有万方(1952)、谈歌(1954)、红柯(1962)、和军校(1963)、邢庆杰(1970)。
1949年前后出生的作家比例为2:1,这些作家中一半以上进入了文学史。与教材中的课文作者一样,选编者多关注那些在文学史上已有定评的作家、作品,这是为了保障命题语料的典型性和规范性。
全国各地的中考,有省级命题,有地市级命题,我们任选省级统一命题的10份试卷为例。分析发现,文学作品的选文作者情况与高考卷有所不同,中考文本的选择更要贴合少年学生心理,文本难度不宜过深,反应的最好是当下的生活,或者初中生易于理解的生活。这些作者出生在1949年之前的有吴伯箫、李可染、刘成章、肖复兴,1949年之后的有梁晓声、胡晓明、林旭华、李春雷、刘洪文、王皓铎。1949年前后出生的作家比例大致为1:1,他们有文学艺术史上的名家,也有普通作家乃至高校学生,如《中国青年报》发表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作者王皓铎时为兰州大学学生),就曾入选2020年上海中考卷。
经典作家的作品,多选自作家文集;当代作家的作品,不少选自报纸副刊和文学期刊,如《光明日报》《文汇报》《中国青年作家报》等和《散文》《散文百家》《微型小说选刊》等杂志。这种选文途径,主要是考虑作品内容和形式的当下性,减少学生考场阅读的陌生感。
但是,选入的也未必是一流作家的一流作品。即便教材中选入的课文和学习材料(例文、知识短文),也并非每篇都是文质兼美的作品,叶圣陶先生早说过,课文不过是一个例子。能做例子,首要的是正确、规范,并不要求一定优美、深刻。所以文章入选了试卷的作家,也不用将此当作多大的事,当事人最好的姿态是对夸奖自己的人说:我那篇东西,只是检测学生阅读能力的一则材料。
另外,几乎所有的作品选来命题之后,都要被命题者刀劈斧削,甚至“削足适履”,为了命题需要,为了考生答题方便,文本长度必须限定:中考千字左右,高考两千字以内。作家写文章不是奔着学生阅读答题的,哪有这般合适的篇幅呢?于是,命题者有的是从万字长文中截取一段,有的甚至是将多个片段进行重新串联、改组。严格来说,这种加工、删减,会在一定程度上破坏原文的构架,更遑论文气了。笔者有一篇发表在《文汇报》“笔会”副刊上近4000字的散文,被命题者砍削之后剩下1800字,篇幅符合了试卷要求,但文意结构支离,文气已泄,命题者让我回答试卷上的几道题,我只能敬谢不敏。
报纸副刊主要发表一两千字的、结构完整、意蕴丰厚的散文和情节有波澜的小说,那应该是命题者的重要资源库了。报纸副刊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副刊读者的兴趣、副刊作品反映的生活,都有较强的时效性和现实性,另外,它的版面篇幅限定了文章的长度,对作者也是一个先天的约束。当然,要在万千作品中被命题者发现和重视,还要有精品意识,要在情感的复杂、语言的个性、结构的技巧等方面有高人一筹的地方,否则别说命题,连让读者读完全篇的兴趣都没有。命题者看来看去,岂不是要看吐?
命题者的眼光聚焦在哪里
当代作家(作者)的文本进入命题者视野,主要看:文本是否能均衡设置语文考试的能力点,如理解词句含义、分析结构和主题、鉴赏艺术形式等;文本描写的生活与青少年的关系是否紧密,主旨和情感是否有利于青少年的精神成长。
从阅读能力角度考虑。阅读文学作品的能力有三个层面。
第一,理解重要词语句子在文中的含义,特别是隐含的潜在的意义,这是文学作品区别于其他作品的基本特质。实用类文本讲究清晰,文学类文本追求“模糊”,正是“模糊”给了读者想象和补充的空间。考试时,就是要学生对“模糊”的词句进行适当界定,揭示作者想要表达又故意闪烁其词之处的含义。——如果一篇作品从头至尾娓娓道来如话家常,平白如话且毫无内蕴,你让人家怎么出题?有人可能会说,那就选辞藻华丽的文章咯,不是有许多名家散文平平淡淡吗?请留心,辞藻华丽也好,明白如话也好,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有“言外之意”“象外之旨”,否则,平淡就是寡淡无味,华丽就是浮夸肉麻。
第二,分析文章的结构布局。这世间的道理和情感拢共就这么多,很少有人阅读文学作品是为了获得教训的,我们主要是被作者说故事的方式吸引了,而不是仅仅被故事吸引,因为我们检测的是专业阅读,是要“看门道”,而不只是“看热闹”。所以,小小说往往有出其不意的惊喜,有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佳构;散文有精巧的布局铺排,有懂门道的人才看得出的绵针密线。不要错解了“我手写我心”这句话,人家是“高手”,自然写出的是“锦心”;我如果是一只初出茅庐的颤抖的手,怎么可能写好自己的心?还有,如果我的心本来就空茫糊涂,怎么能传递充实复杂的信息?所以,那些结构布局值得分析、揣摩的文学作品,更容易吸引命题者的眼睛。人家说脱口秀还讲究callback(扣题),你真的以为写散文小说就是老老实实讲故事?你得智商足够高,才能创作出好的产品,才能去检测那些“嗷嗷待写”的学生。
第三,鉴赏文章的语言。好的故事,好的结构样式,最终需由个性化的语言来传递。文学本质上是语言的艺术。一篇一两千字的作品,在语言表达上总要有几处耐人回味的“金句”,像茫茫无际词语密林中的鲜花,一下子就能吸引读者多情的眼光。命题者往往要让学生赏析语言风格、表现手法、修辞特点,你都没有一处这样的地方,让人家怎么命题?
从文本内容的角度看,一是与青少年精神人格成长有关。这一点不要误解为写一篇散文小说去直接教育学生形成某种立竿见影的品德。所谓精神人格成长,是说作品揭示的是人性共通的问题,可能抒写了人性的弱点,现实的残缺,但文本传递的价值观必须是正向的,如对人类深沉的热爱,揭示生存困境中的人性光辉;文本可以表达忧虑,但一定要深怀希望。如2022年全国新高考I卷选择冯至小说《江上》,将传统的复仇故事改写成人性的救赎,对青少年矫正快意恩仇的偏狭、理解人性的丰富复杂,促进其心理成长,就很有必要。二是与青少年日常生活有关。不要以为青少年的日常生活就是学生生活、校园生活、家庭生活,他们在学习知识、探求真理过程中的思考,包括对身边见闻、历史事件、科学发现乃至科幻世界的思索,都是与其日常生活有关的。因为青少年的一切都处于生长之中。进入试卷的文学作品反映的生活,可以是学生熟悉的见闻,如2020年上海卷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反映的大学生支教的师生情谊;也可以是学生凭借自己的学习生活能理解的陌生领域,如2022年北京卷《我的老师齐白石》,虽然文中故事已成历史,但老师的人格影响,教育的薪尽火传,这些内容都是学生能够理解并接纳的。
命题者希望一眼就能选中适合命题的材料,那种骨肉亭匀(内容纯正、文字清通,能巧妙布设多种考点)的两千字左右的文本,是命题者的首选。
作者的作品如能被千万学子作为学习、测评的材料,每一个用心抒写的字符成为师生共同分享的精神盛宴,也是作者的良好愿望。
期待作者惠赐骨肉亭匀之佳作,编者定会精心编排,也欢迎命题者慧眼挑选园中嘉果。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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