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老康

栏目:教育培训  时间:2022-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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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连喜打小就是老师眼里的尖子生,有前途的那种。

  村里没人不承认,康家老三是块读书的料。

  他常讲,自己不到10岁的时候,就发现“腰长为1的等腰直角三角形的斜边无法用分数表达”,也就是发现了无理数,那时学校还没有教。

  康父是文盲,在那个农民政治地位极高的50年代,很早就给孩子灌输了“农民没希望”、“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康家大哥念过私塾,是村里受敬重的文化人;二哥念到了高中,摆脱了农民的身份,当上了城里人。

  在康连喜的心里,复制兄长的路径就能改变命运,就像解几何题,是“同理可证”的事。凭着这个信念,他一路成绩优异。读到初二时掏不起学费,老师们也愿意主动资助。

  60年后的康连喜,极其怀念这段“最快乐、最骄傲”的时光。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1966年,康连喜刚好读完初中,打算继续向上考。

  当年6月13日,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发出通知,决定1966年高等学校招收新生工作推迟半年进行。6月18日,人民日报社论“彻底搞好文化革命彻底改革教育制度”,中断了高考制度。

  从此中国的大学十多年内无法正常招生,而在校的中小学生也失去了继续就学的必要。康连喜不懂形势骤变的内情,只是纳闷,自己成绩不错,怎么就不让读了?

  失学后,康连喜成了村民口中“格格不入”、“特别古怪”的人。

  他不爱搭理人,不跟人说话,“耍清高”,不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不碰女人用过的农具,不参加串联游行批斗。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气氛下,自诩文化人的他,成了村里的落后分子。

  康连喜宁愿捡破烂、做瓦匠、当力工,也不肯耕种门口的土地。他选择了一种更艰困的生活,和身边的人划清界限,竭力回避身上“农民”的标签。

  在那十年里,他印象最深的,是批判“天才论”。

  “天才论”提出于1970年,本是献给领袖的誉美之词。然而第二年,一架飞机坠毁在蒙古人民共和国的温都尔汗,“天才论”随即成了死者叛变革命的罪证——这些背景康连喜不清楚,他心里的天才和牛顿、高斯、爱因斯坦划等号,不可批判。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他连说两句,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的帕金森越来越严重,严重到连饭都端不住。有记者到西瓦村采访拍摄,他一切配合,唯独吃饭时不许有人进屋。

  他每个月有300元低保,定期上街买旧报,爱看《中国青年报》、《参考消息》和本地的《阜新日报》。因为帕金森,双手不受控制,阅读时就像拷打报纸,字仿佛要被吓得抖下来。长期反复地浏览旧闻,他总结出一条理论:报纸上的东西,只有1/3是真的。

  “政治是暂时的,方程是永久的”,老康边看边说。

  逢每周一、三、五出门拾荒,老康总会在上午10点左右,路过阜新实验中学的大门。他从自行车上翻下,趴在电子门上,两眼直勾勾地看里面的学生做操。有学生跟他打招呼,老康立刻挥手回应。

  2018年,老康开始信佛,既不放弃“知识改变命运”,又相信“人各有命”,头脑中逐渐开始包容两种完全矛盾的思想。

  2019年,老康认命,明年不考了,要听政府的话,拆掉在西瓦村住了几十年的老屋,搬去养老院,在那里度过晚年。住养老院不必隔三差五去城里拾荒,冬天还有暖气,雨天屋子不漏,生病有人照料,但老康心里并不情愿,担心失去自由。

  回顾一生,老康说没有遗憾。但要问19次高考哪次最有希望,他说不是最高303分那次,而是1978年。如果能穿越时光,他想敲醒年轻的自己:这是你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每个人在这世间,就像八百罗汉,各有各的位置。你实在不能像对待桌上的尘土一样,随手就拿抹布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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