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查处234所幼儿园 家长不接受涨价劝退幼儿

　　9月16日，四川省成都市教育局对外公布了暑期清理规范民办幼儿园办园行动的成果。结果显示，在此次清理规范行动中，共有234所民办幼儿园被查处，其中，取缔60所，停业37所，停园整顿32所，停止招生3所，整改102所。

　　法治周末记者在成都调查了解到，此次清理整顿凸显了民办学前教育长期存在的问题，如师资力量薄弱、素质良莠不齐、收费不规范等，更显示了转型时期学前教育求大快进的制度性贫血。

　　查处234所取缔60所

　　2012年7月30日，成都市教育局向各区、县、市(县级市)教育局下发了《成都市教育局关于开展暑期清理规范民办幼儿园办园行为的通知》(成教函〔2012〕144号)，要求各区、县、市教育行政部门应在当地政府的统一领导下，会同综治、发改、民政、公安、卫生、药监、劳动保障、工商、税务、安监等有关职能部门，在中小学暑假期间定期开展辖区内民办幼儿园督导、审验工作。

　　此次行动重点在于“规范注册登记”和“规范教育收费”两个方面。该文件提出，对于“未取得办园许可证”、“擅自招收婴幼儿”、“经整改仍未注册”、“登记注册名称不规范”、“复核审验达不到基本办园条件”、“存在安全隐患”的个人或机构(含托儿所、托管机构)分别应处以限期整改、吊销办园许可证、暂缓招生等处罚。

　　文件还要求各区县加强监管，指导民办幼儿园依据保教和住宿成本，按照规定的收费项目合理确定保教费、住宿费标准，报当地发改、教育部门备案，亮证收费并开具税务发票，严禁擅自增设收费项目、提高收费标准，严禁收取幼儿教材费、资料费、软件费等名目的费用或将此计入保教费成本，严禁向家长、家委会推荐、指令购买幼儿教材、教辅资料，严禁举办或者租借场地给其他培训机构举办珠心算等“小学化”教育训练班。

　　自文件发出始至9月16日止，历时约一个半月，成都市下辖各区县就此展开了大清查行动。

　　法治周末记者在成都市教育局了解到，地处武侯区的安培生幼儿园被取缔，地处成华区的西林幼儿园被取缔，青羊区有5所幼儿园被取缔，高新区有2所幼儿园被取缔，龙泉驿区有8所幼儿园被取缔，新都区有36家幼儿园被停业，郫县有8家幼儿园被取缔，都江堰市12家幼儿园被取缔，彭州市4所幼儿园被取缔，其他各县、区、市也有数量不等的幼儿园分别被取缔、停止招生、停园整顿或整改，此次行动处理的幼儿园总体数量达234家。

　　业界认为，此次查处行动力度之大、涉及面之广前所未有。

　　硬件不硬环境堪忧

　　9月21日下午，法治周末记者来到位于青羊区大庆路68号的“启明星(实验)幼稚园”，该园在此次清查行动中被取缔。记者在周边观察，启明星幼稚园地处一曲折小巷深处，办园场所为两层长方形旧式建筑，墙体斑驳，露出涂漆脱落和雨水冲刷的痕迹。二楼玻璃上方有“启明星幼稚园分园”几个大字，房顶有搭建的小型房屋，上有蓝黄相间的窝棚顶盖。一楼门口处有一铁栅栏围成的长方形区域，约100平方米左右，应是孩子们的室外活动场地。记者注意到，幼儿园门柱上除了钉着一块“成都市公益性幼儿园”的牌子外，铁栅栏门上还挂着一个小黑板，上面写有内容：“最近温差较大，为预防孩子感冒，请家长为孩子准备一大袋板蓝根冲剂交于本班老师处。”黑板右下角落的落款时间为9月20日。可以看出，该幼儿园在被取缔后仍在正常开园。

　　根据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和国家教育委员会1987年颁布的《托儿所、幼儿园建筑设计规范》之第六条第三款，幼儿园基地应设置在“环境优美或接近城市绿化地带”等;根据成都市教育局2012年出台的《成都市幼儿园等级评定办法(试行)》，幼儿园“园舍未独立”的不予评定等级;根据国务院1998年颁布的《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管理暂行条例》之第十三条“民办非企业单位不得设立分支机构”;启明星幼儿园均不符合上述要求。

　　记者在成都市教育局网站上查询到，“启明星(实验)幼儿园”确实是在成都市2011年“公益性幼儿园”名单之列。记者又随机询问了附近小区的一些居民，一中年男子告诉记者，“启明星幼儿园已经开了五六年时间了”。

　　该园一名教师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启明星幼儿园尚有200多名幼儿在园。

　　随后记者又来到成都市双清南路5号，这里便是“星语幼儿园”的园址。星语幼儿园位于该处一栋建筑的二楼，同在二楼的幼儿园一侧是“豪客商务旅馆”，三楼是“浩沙健身房”，一楼则是“味道?江湖”火锅店。幼儿园二楼窗口内对外立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招聘幼儿教师”几个粉笔大字，窗体左侧下方贴着一行广告“免收建园费，电话：1388×××××31”。远处望去，各类招牌琳琅满目。

　　星语幼儿园入口则在双清南路7号的短巷内，室外活动场所居于该栋建筑背阴处，布局陈旧局促，钢筋门窗，木头长凳，棱角方正分明，园区盖有小屋，似是铁皮屋，墙体剐擦痕迹明显，在园区内阶梯入口处还停放着一辆自行车。

　　星语幼儿园所在的建筑地处双清南路与锦西路交汇处，楼外车水马龙，人声嘈杂，下午5时左右，记者在楼下还听到震耳欲聋的劲爆音乐，直至记者离去一直未有停息。

　　星语幼儿园亦是此次清查行动中被取缔的幼儿园之一。

　　记者随后又走访了一些民办幼儿园，发现各类问题不一而足，如有的幼儿园设在菜市场附近，有的位于污水沟旁，周边商贩叫卖，拉客的黑三轮穿梭逆行，刺耳入目。

　　收费混乱管理无序

　　除了软硬件环境，民办幼儿园的收费混乱、管理不规范等亦广受垢病。

　　法治周末记者调查了解到，成都市众多民办幼儿园每年一般会收取几千元到几万元的“建园费”，数额多少根据幼儿园的条件、质量等拉开档次，不同幼儿园收费相差悬殊。家住成华区的杨女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同在主城区的“金星幼儿园”每年每生仅收取几百元的“建园费”，而在该园附近的“加州幼儿园”则收取8000元的“建园费”。

　　业内人士表示，成都一般的幼儿园“建园费”从几百元到几千元都有，中档的幼儿园，“建园费”约在10000元到15000元之间，而较为高档的则要收数万元。随着时间推移，收费也在不断水涨船高。

　　像一些系统内的幼儿园，收费标准“里外两重天”，王女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像她孩子入读的“电子科技大学幼儿园”对内部教职工子女仅收取6000元的“建园费”，而对外部的非教职工子女则要收取12000元。

　　除了公办幼儿园，为了招徕生源，也有为数不少的民办幼儿园“免收建园费”，如本文上述被取缔的“星语幼儿园”则是其中之一。

　　有的幼儿园为了快速回笼资金，则推出“优惠措施”，如宝泰家园幼儿园对一次性交完3年“建园费”的家长可“打折”，一年20000元的“建园费”可降至15000元。

　　与民办幼儿园相对收费高、上涨快相比，幼儿园收费的变来变去，最让幼儿家长难以忍受，如有的幼儿园从“按月收费”改成“按季收费”，然后又从“按季收费”变成“按半年收费”。还有家长反映，幼儿入园时，幼儿园承诺“建园费”不涨价，然而换了个新园长，幼儿园立即开始涨价，家长不接受，幼儿园就“劝退”幼儿。

　　民办幼儿园之间的保教质量、生活水准等也差别不一。

　　9月25日，成都当地媒体曝出，成华区一民办幼儿园给幼儿吃剩饭菜，幼儿家长端出当日的饭菜，发现“豆芽已经变色，所谓的‘蒸蛋’只是豆腐渣稀释了的汤，还散发着一丝酸腥臭味”。

　　不同幼儿园之间的内容与形式具有天壤之别，如收费高昂的“金苹果国际幼稚园”采用双语教学，还组织幼儿参加国外夏令营。而一些较为低端的幼儿园，幼儿家长多为收入较低的进城务工人员，幼儿园只是把孩子“看起来”，“不出事”就行了。据一当事人介绍，她此前带孩子前去考察时，发现一家幼儿园全园仅有20多个幼儿，教师所能做的只是“让孩子们坐在屋子里不动”。

　　杨女士表示，她同事的孩子所在的另外一家幼儿园，还出现教师惩戒幼儿的事情，即将不听话的幼儿独自关在一间“黑屋子”里。

　　记者从成都市高新区教育局了解到，在此次清查行动中，清查人员发现在新光社区润新花园内有一家民办幼儿园，不但没有合法的手续，甚至连园名都没有。

　　处理结果并不一致

　　此次暑期清查行动，成都市各区、县、市教育局对于被查处的民办幼儿园处理结果并不一致。如青羊区、武侯区、成华区、高新区、郫县、都江堰市、彭州市方面将查处的辖区内幼儿园一律处以“取缔”;但新都区教育局对被查处的36家民办幼儿园一律给予“停业”的处罚;而双流县教育局则对被查处的4家幼儿园，一家给予“停业”的处罚，一家给予“取缔”的处罚，另外两家给予“停止招生”的处罚。记者查阅相关法律法规，发现清查处罚对应的依据及救济程序并不详尽。

　　9月22日上午，记者致电成都市教育局学前处副处长曾晶，询问处罚依据及标准。曾晶在电话里作了一个简单含糊的解释，“停园整顿”和“整改”为一般性的小问题，如安全隐患等，“取缔”则是将非法的黑幼儿园彻底关闭。

　　9月24日上午，记者以幼儿家长身份致电被取缔的“星语幼儿园”，一董姓女士在电话里说“至今我们没有收到教育局的任何书面通知”，她表示，“目前星语幼儿园还在开业”，“学校目前正在跟教育局沟通。”

　　“启明星幼儿园”对此不愿多谈，仅表示“他们目前正在申诉，申诉还有几个月的处理时间”便挂了电话。

　　一知情人告诉记者，“启明星幼儿园”房屋租赁合同马上到期，目前该园学生正在分流到其他幼儿园;“星语幼儿园”房租年底到期，开业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查处行为凸显制度困境

　　据成都市教育局发布的数据，截至2010年9月，成都市已有各级各类幼儿园1724所，其中公办幼儿园349所(占20.24%)，民办幼儿园1375所(占75.76%)。在园幼儿达326146人，3岁至5岁幼儿入园率达96.5%，在西部处于领先地位。截至2012年年底，成都市将新增公益性幼儿园86所，全市普及率达50.26%。

　　成都市2012年出台了《成都市幼儿园等级评定办法(试行)》(以下简称评定办法)，将全市幼儿园分为3个等级，由低至高分别为三级、二级和一级。早在“评定办法”出台前，成都全市共有等级园475所，其中：四川省示范性幼儿园38所，成都市示范性幼儿园15所，成都市一级幼儿园71所，成都市二级幼儿园227所，成都市三级幼儿园124所(不重复计算)，市区两级学前教育集团35个。

　　有专家分析，虽然从数据上看，成都市幼儿园总体数量基本可以满足需求，但由于公办幼儿园有户籍要求，机关和系统幼儿园主要招收内部人员的幼儿，水准高的民办幼儿园收费又太贵，甚至有钱也抢不到名额，而评级太低的幼儿家长们又不愿去，由此造成“扎堆儿”抢过“独木桥”，竞争激烈程度和收费均高于大学的现象。

　　在制度层面，目前对民办学前教育适用的主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教师资格条例》、《幼儿园管理条例》、《幼儿园工作规程》、《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国务院关于当前发展学前教育的若干意见》(国发〔2010〕41号)、《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管理暂行条例》、《民办非企业单位名称管理暂行规定》、《幼儿园收费管理暂行办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价格法》、《托儿所、幼儿园建筑设计规范》等。

　　在地方上，还有地方政府发布的各类文件，如《四川省教育厅关于进一步加强民办幼儿园规范管理工作的通知》(川教〔2011〕413号)、《成都市人民政府关于促进学前教育发展的意见》(成府发〔2010〕47号)、《成都市公益性幼儿园管理暂行办法》(成教发〔2011〕8号)、《成都市幼儿园等级评定办法(试行)》等。

　　记者梳理发现，大多较为具体的规定和制度均是在近几年出台，而民办幼儿园早已存在多年，其发展与管理长期处在粗放式的半“放羊”状态。与义务教育阶段不同，我国对学前教育的投资力度尚显不足，中国教师发展基金会秘书长杨春茂认为，目前国内的幼儿园教师远远满足不了需求，教育部规定师生比1：6至1：7，而截至2008年实际比例1：16左右，而且60%左右的幼儿园教师没有教师资格证书。

　　针对民办幼儿园的“收费高”问题，业内人士表示，目前相关规定仅对民办幼儿园的收费有备案性的要求，并无强制性的限制，因此，除却违反规定的“乱收费”，教育部门并不能直接干预民办幼儿园的“收费虚高”现象，只能通过增加“公益幼儿园”数量、提高公办幼儿园的质量来调节供求与市场价格。

　　成都市政府表示，在2012年底，各市、区(市)县将分级完成一轮对所有幼儿园教师的免费专业培训。到2015年，将在全市全面普及公益性学前教育，学前3年毛入园率达到98%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