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四十，就算泪眼婆娑，也得让它变成一杯酒

文|星袁蒙沂

前面深山谁人家，暮夜抚一曲琵琶。花僮的一曲《笑纳》，让不同人听出了不同况味。四十岁的男人，特别需要时常自问“前面深山谁人家”，也格外需要“暮夜抚一曲琵琶”。

人到四十，凡事宜稳。境况再差，也得顶住，在狂风暴雨中摇摆、曲伸，但不断折；河溪洪流，无论缓急大小，全能容纳；纵有城门失火，纵然兵临城下，也不慌乱，处之泰然。

小儿子熙顺出生到现在，不满两岁的他完全重置了家里的作息。天天深夜11点至凌晨1点入睡，早晨六七点钟醒，白天偶尔睡一两个小时。这种节奏，妻子和我都难以适应，却不得不适应。有时，我会在他的小手上、屁股上拿捏着力度拍上几巴掌，小家伙哇哇哭闹一阵子后，像啥都没发生过，该咋淘还咋淘。

他说话早，学习能力强。一些话、一些动作，他听过或见过一次，就无师自通地运用。家中的电视遥控器、空调遥控器，不是被摔坏就是被藏起来。缝隙不足5厘米的沙发底下，棋子、笔、电池、各种小玩具，凡是他喜欢的东西，都藏。在小家伙看来，那儿最安全。

熙顺一岁多时，口齿就比较清晰了。亲朋中有同龄孩子的，都夸他说话早。但小家伙的淘，又常令人啼笑皆非。他也不知道听谁说过一个“滚”字，有一次我作势要揍他，走到他跟前。他在我母亲怀中藏着，小手一个劲做出推搡的动作，嘴中一连串说出好几个“滚”字。至少说明，他不仅会说这个字，还懂意思。

熙顺与他哥哥不同。大儿子梓航九岁了，一次都没被揍过，哪怕是气急了吓唬吓唬那种，也从没有过。大概一岁多时，我闹着玩似的拍过梓航手背一次。只一次，也不疼，他就记住了。

梓航也有“犯错”时。上小学三年级后，经常一去厕所就十几分钟。去年，我不经意间发现，厕所中放卫生纸的两个泡沫箱之间，藏着两本书。我批评过小家伙几次，后来厕所里的书就没了。近段时间，又发现了，我刻意去翻看了两次。两个泡沫箱之间的夹层里塞着五本书：《史记——谋国与安邦》《史记——圣贤的足迹》《史记——天子与诸侯》《小葵花》《花城》。适合他看的书，我不反对他读，但条件是先完成作业。

只要我和他妈不在身边陪着，写一会儿作业看一会儿课外书，他这种习惯我不允许，不允许他就去蹲厕所，一去就是十几分钟甚至半小时。有段时间，我以为他真便秘，又是给他买水果又是让他喝蜂蜜水，但他口中的“便秘”，可能只是个噱头。

四十岁的男人，暂不论对错，大事小事都要兼顾，看着熙顺和梓航的这些小毛病，已不会简单粗暴地用巴掌和训斥去干预了。像他们这个年龄，自制力差，不太懂事，家长能给予的，应该是重视、引导和耐心，遇事就是一通“纠正”，绝非教育之道。

母亲在我家看孩子，父亲一个人在老家管理果树。六七十岁的人了，若是上班，早该退休了，却还分隔两地各忙各的。四十岁的男人，嘴上不语，心已潸然。

我们夫妻俩都得上班，下了班又要忙家里家外的事。夜里，只要熙顺不睡觉，两个人都甭想睡踏实。常常是早晨7点多起床，洗刷后直接去上班。梓航的早饭，只能由母亲起来做。有几次，我天不亮醒来，听到母亲已在厨房忙活了。看看时间，才刚5点钟。闲聊时，我提醒母亲不用起那么早，她却说不会给电饭煲定时，起晚了怕煮不熟饭，耽误梓航上学。

人到四十，家中老的老小的小，整天忙工作忙交际。父母的咳嗽发烧，孩子的一哭一笑，都如帆船上的呼呼风声，时刻撩拨着绷紧的神经。

尤其头疼房子问题。父母辛劳了一辈子，却没有能力帮忙交首付。如今，县城的裸房动辄一二百万。背上二三十年房贷，还得节衣缩食再装修。镇上的房子略显小了，我决定再买套楼房，还在镇上。若不买套大点的，感觉太亏欠老婆孩子。找亲戚、朋友借了些钱，全款买了。可县城里没房住，孩子的上学又将是个大问题。压力依旧。

际遇不同，家境不同，能力不同，人到四十，却都不是十四。四十岁，未必能不惑，却有了更多自省。为人处世，得是弹簧，得是大海，得是山岳。

那天下午，有个堂嫂满脸愁容来找我，想让她母亲到我们医院康复理疗两个月。她母亲秋天正摘山楂呢，突然脑出血，半身瘫痪了。我管堂嫂的母亲叫表姑，她性子急，却是个挺有活道的人，农忙时常常早晨三四点钟上山，晚上六七点钟天黑了才回家。忙忙碌碌一辈子，差点因秋忙送了命。而她的儿子、闺女，都才四十多岁，在外地打拼。跟我聊相关事情的时候，分明有种无奈在堂嫂的脸上皱褶、憔悴。

人到四十，凡事只能搁起来，就算泪眼婆娑，也得让它变成一杯酒，灌给一双眼睛喝。就算不想喝，也得憋住，学哑巴。实在感觉累了，可以听听歌。我问儿子，有没有比较流行的歌。梓航给我推荐了三首：《笑纳》《破茧》《忘川彼岸》。听了听，果然不错。

张韶涵在《破茧》中吼“无惧在逆风中破茧”，另一位歌手零一九零贰在《忘川彼岸》中深情宣誓“佛若不渡那就由我来渡”。四十岁的男人，或许不会这么高歌，但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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