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西藏史(一百六十七)

栏目:教育管理  时间:2023-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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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喜马拉雅的小伙伴大家好,藏史德云社的老布,又来啦!

  上次咱们说到,唐军在天宝年间两次出兵征伐南诏,但都遭受惨败,

  《云南通志》记载:“天宝时鲜于仲通及李宓[mì]击南诏于西洱河,大败绩,死者二十余万。”[1]

  这两次军事行动,不仅仅是损兵折将这么简单,它标志着唐朝、吐蕃、南诏关系的重新定位。

  以唐朝来说,天宝战争意味着双方关系的彻底破裂。

  剑南唐军不得不面对吐蕃与南诏的联合进攻,整条防线长期处于岌岌可危之中,失去了之前在川西尚有余力反击的态势。

  天宝十四年,吐蕃与南诏趁唐朝内乱之机,攻占了嶲州(今四川西昌)与会同军。

  至此,唐朝构建的北起松州,南到姚州的防线崩溃,整个云南全部脱离了唐朝的控制,一百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此后的三十余年,唐朝被迫在黎州(汉源县清溪镇)、雅州境内重新构建防线,以大渡河为界实施防御。

  这也就意味着,唐军的战线收缩了四百多公里。

  对吐蕃来说,赤都松赞时期就已经进入了滇北。

  敦煌文献大事记年记载,“703年冬,赞普赴南诏,攻克之”、“704年冬,赞普牙帐赴蛮地,薨。”

  藏文史料《汉藏史集》也记载:“赤都松赞将不是吐蕃人的南诏等许多国家纳入治下,使吐蕃权势大增。他于二十九岁时在南诏地方去世。”

  其他藏文史料《西藏王统记》、《新红史》的记载也大体相似。

  另外,《汉藏史集》里还记载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

  赤都松赞得了一种病,怎么也治不好。这时候他就发现,在王宫的栏杆上飞来了一只小鸟,口中衔着一根树枝,树枝上有几片叶子。

  赤都松赞把叶子放在口中咀嚼,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于是就让大臣沿着小鸟飞来的方向寻找,一直找到了吐蕃的边境,发现树枝来自汉地的树上。[2]

  这就是茶叶传入吐蕃的来历。

  抛开故事中神话色彩,赤都松赞时期征服了川西滇北,是不是因此获得了茶叶和饮茶的方法,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藏语称茶为“ja”,与川西一带古时称呼茶的发音相似。所以有学者认为最早传入吐蕃的茶叶可能来自丽江地区,到今天藏语里还有一个专门的词汇“绛甲”,意为“纳西茶”。[3]

  但唐朝和南诏联手以后,吐蕃的势力受到了遏制,洱海以北那些归附吐蕃的势力遭到了驱逐。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唐朝与南诏交恶,吐蕃敏锐得抓住了唐朝的策略失误,用大量的政治筹码拉住了南诏。

  要知道,在唐蕃国战期间,臣服于吐蕃的势力并不少,但能够约为“兄弟之国”的,仅有南诏一例。

  从这点上说,可见尺带珠丹虽远在拉萨,但他对云南的战争格局洞若观火,而且该下手的时候,绝不犹豫。这也体现出,尺带珠丹作为一个政治家的素质。

  天宝之战收益最大的无疑是南诏,他们终于借吐蕃的帮助摆脱了唐朝的羁绊,割据云南的局面正式成型。

  另外,南诏大败唐军的例子,让他们在周边势力中建立了威望。从此之后,云南的大小势力无人敢逆其矛锋。

  但南诏是个有野心的政权,他们不愿意对唐朝亦步亦趋,自然也不愿意对吐蕃俯首帖耳。

  单说经济效应,唐朝能给的远比吐蕃多得多。

  在唐朝经营川滇的过程中,花了大量的钱财来招揽酋长。唐史中经常可以看到,酋长来降,皇帝厚赐之的记载。而吐蕃则是对川滇部落,征兵、征粮、打仗做前锋。

  这种反差也是日后川滇部落重新倒向唐朝的一个原因。

  对南诏来说,倒向任何一方都不是最优解,间于齐楚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所以阁罗凤在南诏德化碑上反复强调,叛唐不是出自本心啊,都是张虔坨、鲜于仲通这帮人逼的。

  然后又在天宝之战后,为唐军将士收尸,“祭而葬之,以存恩旧”。

  说白了就是,唐朝这边也不要断了线,说不定啥时候还能接上。

  另外,唐朝在云南地区的文化输出也很给力。

  贞观时期的南诏国就开始建佛寺、派留学生。就算天宝战争爆发以后,南诏国内汉文盛行的风气也没有改变,南诏王室甚至请俘虏的唐朝文人做王子的老师,而且给了极高权威,有权下手揍王子。

  整个南诏国的历史上,文风极盛,有不少诗人的作品入选《全唐诗》,其中有一位干脆就是南诏王。

  一般来说,我们在看南诏反复摇摆的时候,会更关注唐蕃之间的政治博弈,其实经济、文化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因素,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下面我们来说说,从天宝之战能看出唐朝的那些问题。

  《旧唐书·杨国忠传》有这样一段记载:“自仲通、李宓[mì]再举讨蛮之军,其征发皆中国利兵,然于土风不便,沮洳[rù]之所陷,瘴疫之所伤,溃饷之所乏,物故者十八九。凡举二十万众,弃之死地,双轮不还,人衔冤毒,无敢言者。”

  这段记载告诉我们三个信息:

  首先,两次唐军出征都是大唐精锐;

  其次,唐军的军饷匮乏;

  最后,两次惨败损兵二十余万,主帅阵亡,可无人敢言。

  第一次天宝之战,鲜于仲通惨败,阵亡六万余众,可杨国忠谎报军情,上奏获胜,还把鲜于仲通调回长安,担任京兆尹。

  为啥杨国忠这么维护鲜于仲通呢?

  一方面是因为鲜于仲通做剑南节度使,来自杨国忠的推荐。云南惨败他自然脸上无光,甚至有可能要承担点责任。

  另一方面是因为鲜于仲通与杨国忠关系深厚,被他视作自己的重要班底,不太舍得撒手。

  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还得四川说起。

  鲜于仲通是个富三代,家里很有钱,据颜真卿给他写的神道碑上说,他爷爷、他爸“皆魁岸英伟,以财雄巴蜀,招来宾客,名动当时。”所以鲜于仲通年轻的时候,跟哥舒翰有点像,“少好侠,以鹰犬射猎自娱;轻财尚气,果于然诺,年二十余尚未知书。”

  之后也不知道受了啥刺激,没在混吃等死的光辉大道上一路狂奔,突然之间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发奋读书了。然后在开元二十年(732年)考中了进士。

  这时候鲜于仲通已经年近四十了。

  开元二十六年(738年),鲜于仲通混成了益州新都县的公安局长,也就是县尉。

  大概就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一个名叫杨钊的混子。

  说杨钊根本没人知道是谁,但这混子之后改了人尽皆知的名字,叫杨国忠。

  杨钊在开元二十七年做了新都县尉,估计俩人就是这时候成了朋友。

  也是在这一年,章仇兼琼接任剑南节度使,随后就发动了夺取安戎城之战。

  鲜于仲通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逐渐成了章仇兼琼的心腹,对他无话不谈。

  天宝四年的时候,章仇兼琼对鲜于仲通说:“现在皇帝对我不薄,但我在朝里没有根儿啊,估计李林甫容不下我。听说杨贵妃很得宠,你能不能找找关系,去长安帮我找找关系,要是能榜上杨贵妃,我心里就踏实了。”

  鲜于仲通说:“我是个四川人,长安也不认识人啊,别在坏了您的事儿!不过呢,我知道一个人肯定能行,他是杨贵妃的族兄。”

  于是杨钊就带着章仇兼琼给的钱去了长安,大肆贿赂跟着杨贵妃发迹的杨氏诸人。之后,杨钊青云直上,短短两年就从一个小小推官,成为皇帝身边显赫无比的实权人物,并且赐名“国忠”。

  杨国忠得势以后,也还算讲究,没忘了启动资金是谁给的。

  天宝五年把章仇兼琼调进京城,做了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天宝九年杨国忠又推荐鲜于仲通做了剑南节度使。

  次年,天宝之战就爆发了,鲜于仲通惨败。

  说到这里,你们可能会觉得章仇兼琼跟杨国忠搞到一起,估计也不是啥好鸟。

  但实际上,他是唐朝剑南节度使当中是比较能干的一位。

  在军事上章仇兼琼用计拿下了安戎城,顶住了吐蕃的反击,而且在马尔康设了保宁都督府。

  夺回安戎城,改变了唐朝在川西的被动局面,阻断了吐蕃南下通蛮之路。为表彰他夺取安戎城的功劳,李隆基在开元二十九年,追赠他祖父为司马、他父亲为太守。

  章仇兼琼还不光是会打仗,处理对外关系也有两下子。

  拿下安戎城后,周边诸羌纷纷请求归附。

  开元二十九年,臣服于吐蕃的白狗羌三百多人来到奉州(安戎城以东,今四川理县北面)要求向唐廷上奏,章仇兼琼亲自为他们写了表章(《请令吐蕃入奏奏》),还在奉州举行宴会款待这些羌酋首领。[4]

  当年十月,吐蕃四品笼官苏唐封等人来到长安归附,唐朝“各赐紫金及帛以遣之”。

  同时,他很早就发现了南诏即将做大的隐患,曾多次派人到太和城告诫皮逻阁不要野心太大,于是史料上就有了“与归义(即皮逻阁)言语不相得,归义常衔之”的记载。

  在内政方面,章仇兼琼表现的还要更出色一些。

  在都江堰市有一座名闻遐迩的“离堆园”,里面矗立着12尊治水先贤铜像。里面包括闻名遐迩的文翁(西汉)、诸葛亮(蜀汉),章仇兼琼位列其中,可见其治水功绩。[5]

  史料记载章仇兼琼在蜀八年,躬身治水,成效巨大,其修复的通济堰,由邛江(今岷江支流南河)口取水,灌溉农田1600顷,约15万亩,是唐代完成的最大引水灌溉工程。

  除此之外,当时很多善政都有他的功劳,包括开通布头路、筑安宁城、凿乐山大佛、疏通新源渠、开蟆颐堰、整修万岁池。

  这些善政让他在蜀地口碑极佳,四川地方志将他列入“名臣”之列,称赞他“在蜀八年,泽流万世”,百姓“人怀其惠”而“立庙祀之,号寅德公祠”。

  就是这样一位能臣,官至剑南节度使,说是封疆大吏毫不为过。可他居然在唐朝的政局当中,惴惴不安,要挖门盗洞的去抱贵妃的大腿。

  这就足以看出,天宝末年政局倾轧的惨烈了。

  在这种环境下,唐朝的大臣能有多少心思放在管理国家上面?

  说实话,还别说大臣们的心思有几分在正经事儿上,当朝皇帝李隆基又有几分心思在管理国家上?

  第一次天宝之战后,杨国忠谎报军情,非把惨败说成了获胜。

  第二年,他把鲜于仲通掉回长安,自己遥领剑南节度使,这才有了天宝十一年六月,唐军大胜南诏的记载。

  很显然,这也是杨国忠搞的,就是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天宝十三年,他再次筹划征南诏,结果是一次更惨烈的失败。

  杨国忠第三次谎报了军情。

  台湾学者王吉林在《唐代南诏与李唐关系之研究》中说:“云南之事,一坏于鲜于仲通,更坏于李宓,促成其事者,实为杨国忠……犹有更荒谬于此者,即是李宓之败,不仅举军丧没,而且统帅亦亡,丧师如此,杨国忠尚敢以捷书上闻。玄宗之昏聩,一至如此,唐之不亡,亦云天幸”。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李隆基真的不知道吗?

  目前唐史里面确实没有明确的记载,但在《资治通鉴》里有这么一段记载,“上尝谓高力士曰:‘联今老矣,朝事付之宰相,边事付之诸将,夫复何忧!’

  力士对曰:‘臣闻云南数丧师,又边将拥兵太盛,陛下将何以制之!臣恐一旦祸发,不可复救,何得谓无忧也!’

  上曰:‘卿勿言,朕徐思之。”

  李隆基的回答非常含糊,很难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胡三省先生在给《资治通鉴》作注的时候,写了这样一段评语:“高力士之言,明皇岂无所动于其心哉!祸机将发,直付之无可奈何,侥幸其身之不及见而已。”

  这话的意思就是,唐朝官场败坏如此,李隆基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再说了,高力士可都点出来了。

  李隆基心里明明知道,但沉疴已久,你让他直接面对,他也没啥好办法。他心里想的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再过几年我就挂了。我死以后,管他洪水滔天呢!

  当朝皇帝都躺平了,还能要求大臣嗷嗷往前干吗?

  这也不现实啊!

  这就是安史之乱爆发的原因之一!

  我们看历史的时候,会特别注意转折性的历史事件,就比如安史之乱的爆发,打断了唐朝的脊梁。

  但历史上有很多事情是隐性的,并不是以著名事件做转折点的。

  曾经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王朝由盛转衰的关键是什么?

  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坏了规矩!”

  其实很多事情都在这四个字上,王朝建立之初定了很多规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规则变得越来越松弛,政策也越来越倾向于利益集团。最终老百姓受不了了,反他娘的,于是帝国黄昏,王朝落幕。

  唐朝建国之初,有一套严格的选官制度,甚至皇帝都不能随意插手。但经过武则天的一顿清洗之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随意了。到了天宝年间更是从任人唯贤,蜕变成了任人唯亲。

  所以才有那个姓安的胖子,振臂一呼。

  其实就算没有安禄山,就这么玩下去,也一样会有张王李赵,各种禄山。

  只不过正好碰上了一个姓安的而已!

  我们有个毛病,经常把历史看成了甩锅大赛。

  商朝亡了,因为苏妲己是狐狸精;

  李隆基不好好干,是“温泉水滑洗凝脂,君王从此不早朝”。

  吴三桂引清军入关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其实说白了,你别给机会不就得了吗?

  明军要是有能力出关,把皇太极打得满地找牙,吴三桂敢引清军入关吗?

  就算是明军不出关,在吴三桂后面摆上十万大军,刀尖顶着后脊梁,吴三桂敢引清军入关吗?

  关键不还是没有嘛!

  我们看历史,不要过度关注某个特定的人,或特定的事件,而是要看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又有哪些变化。

  天宝之战是个非常好的例子,可以透射出唐朝政治的腐败,这其实就是给了安禄山机会。

  您要是把事儿办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安禄山就是肚子再大,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好了讲到这里,川滇地区就算告一段落了,安史之乱以后的局势,我们以后集中在一起讲。

  下一集,我们要回到西藏,来给尺带珠丹做个小结,顺便讲讲他是怎么死的。

  参考书目:

  [1][3]、《唐、吐蕃与南诏关系研究》_陈楠;

  [2]、《汉藏史集》_达仓宗巴?班觉桑布(著)、陈庆英(译);

  [4]《章仇兼琼述论》_刘范弟;

  [5]、《堰功道上十二贤》_陈渭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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