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年轻人：精神躺平，身体内卷

　　撰文｜ICE

　　编辑｜南汐、Lydia、大富

　　声明｜图片来源网络。日晞研究所原创文章，如需转载请留言申请开白。

　　

　　当今社会复古风潮盛行，前有汉服、唐服、宋服、明服的盛行，后有古欧洲洛丽塔繁复古着等成为年轻人的心头好。在怀旧复古方面，年轻人仿佛不止于时尚领域，最近雍和宫烧香买手串、火神庙求签、塔罗牌师占卜等兴起，而据媒体报道，年轻人在“迷信”方面的热情不亚于爷爷奶奶辈儿。

　　近期，北京雍和宫、杭州灵隐寺、南京鸡鸣寺等热门寺庙，都成为了年轻人打卡祈祷的圣地。随之走红的，还有各大寺庙推出的文创产品，年轻人排队购买成为了一道新奇的风景线。年轻人重拾老一辈寻求安心的生活方式，到底是怀旧的复兴，还是仅仅维持精神方面的内耗？踏入雍和宫的年轻人到底在找寻什么答案？

　　

　　Timeout北京说：“每一次怀旧的复兴，都是过往年代的净化版本。”造成这种原因的实质因素在于世界走向未知的未来时，人们普遍感到不安、不确定，当代的复古，更多地过滤了负面的情绪和价值，只留下过去岁月中沉淀的安全感和稳定感，年轻人在拥抱怀旧的同时，也是在找寻一种繁忙社会中抚慰心灵的舒适感。

　　为什么当下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开始相信玄学？青年媒体认为，玄学产业在年轻人圈子中兴起的根本原因在于年轻人焦虑的内心。没有考上重本的高考，黯淡的工作前景，高攀不起的房价，萎靡不振的经济，互联网圈持续的裁员……年轻人始终有着对未来生活沉重负担的预判。30岁之前的成家立业，还有30岁双亲上年纪之后的照顾父母的重担，每一个压力来源都变成了压垮骆驼的稻草。

　　

　　

　　这届年轻人到底有多难？

　　除了以上提及的自身家庭、父母、养老、医疗、住房等问题，外部压力也是竞争日益剧烈。教育部数据显示，今年高校应届毕业生规模预计达到1076万人，人数首次突破1000万，比上一年又增加了167万人，规模和增量都创下了历史新高。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今年以来，青年人就业压力较大，失业率连续走高。7月份正值毕业季，大量毕业生进入劳动力市场求职，推高了青年人失业率。7月份，16-24岁城镇青年人失业率为19.9%，逼近20%高点。

　　同济大学2023届准毕业生李小芹接受日晞采访时表示，好不容易从高考的考场做完一场前20年人生的“卷王”，迈进大学的校门，结果“精神内耗”又使她面对毕业季难以抉择的难题——回老家还是在上海工作？她表示，现在每天三杯瑞幸，焦虑已成为她的常态。

　　“我现在大一，只要没课就会来图书馆，但是说实话效率不高，走神了就想玩手机，而且特别害怕看到别人学习，别人一学习我就会紧张，甚至在图书馆看到熟悉的同学就会害怕，会感到学习焦虑。”

　　上海第二工业大学应用化学专业大三的蒋林云同学吐槽：“在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我大一，还没认真开始研究过毕业后进入社会找什么工作，所以随便听家里人意见报了化学，但是自己来上学之后刷短视频总看见有人贬低化学专业不好就业，于是自己就卖命地在大一考到前5%转专业，然后转入计算机专业，结果大三还没上完，就看到chatgpt能写代码的新闻，完了ai写的代码错误率比我还低，说真的，感觉一切又白搞了。”

　　除了在校生的压力与日俱增，已经在一线参与工作岗位的年轻人表示生活压力也不小，自己能不能照预期完成在社会大学的学习是个问题。在北京迪卡侬石景山区某分店工作的晓晓最近就越来越有心力交瘁的感觉。她说：“刚开始在北京的上班时，我还只是一个小的员工。我每天付出比别人更多的精力，别人十点下班，我熟悉每一个模块的产品知识，分析店内的布局，画mass，一直到十二点。”就这样，她凭借一点点的努力，成功晋升为店长。

　　自从她的战场从普通职员晋升为店长，她就带领员工冲业绩，拿奖金，不断努力着。然而近三四个月，人们的消费习惯被持续低迷的经济大环境所影响，卖场的营业额甚至不到之前的一半，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这让我经常性的焦虑，时常睡不好觉，精神内耗是一种自我心理的消耗和磨损，它使我每天都感到无比的疲惫，每天都在和自己较劲。”

　　

　　对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工作瓶颈期无法突破；负面情绪无法自拔；职场晋升也承受着各种压力。

　　晓晓说：“工作以来，高强度的工作，满当当的任务，再加上做不完的繁琐事情，一开始觉得非常棒，生活好充实。但是慢慢的，现实就无情给了我一棒，工作强度大，自身给予的压力更大，没有了读书休闲的时间，甚至连反思的时间都少了，变成了机械的上班工具，脱发严重，精神状态更是提不上来。”

　　他们本来就面对着不少的压力，而不再高昂的收入待遇、逐渐走向普通的福利水平、动不动就直面裁员潮等等更是让他们焦虑不堪。

　　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来看，近期国家各项宏观经济指标，以及就业市场各项指标走势均不理想。从“内卷”到“精神内耗”，这届年轻人的世界真是太难了。

　　 烧香、敲木鱼、求神拜佛…

　　年轻人职场内卷、精神内耗、搞钱至上理念

　　有哪些关系？

　　如果说内卷是关于人与人之间的竞争，那么内耗更像是一个人与自己的斗争。外部竞争剧烈，内部自我消耗也每日上演。也许是职场内卷，也许是精神内耗，也许是年轻人认为这个时代在这个社会搞钱才是第一要义……种种原因都导致了在现如今的年轻人生活圈中，烧香拜佛也能成为一件易于裂变与传播的事情。

　　其实年轻人对佛祖说的愿望，多半来自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年轻人的不满有很大一部分源于他们既没赶上经济腾飞大潮，也没享受到政府过去慷慨的福利制度。一个广为流传的段子对此做了一番总结：“过去父母分房，现在我们买房；我们工作了，退休延后了；我们进场了，股市崩盘了；终于可以歇口气了，国家说生二胎吧。”(2016年中国逆转了独生子女政策，开始实行二胎政策。)白手起家的致富故事令他们的父母一代着迷，在他们听来却遥远而陌生。

　　

　　最直接的应对方式就是发泄。成百上千万人在网上分享总结这代人沮丧心境的表情包和段子。一个新的流行语是“内卷”——这个学术词汇指的是额外投入已不再带来更多产出的过程。年轻人用它来描述他们身处其中的毫无意义的竞争，从你死我活的学业竞赛到争抢一份白领工作。办公室职员自嘲“打工人”来哀叹工作的单调乏味。他们对加班和中国的“996”工作制感到厌倦。“996”指从上午九点工作到晚上九点，一周六天，通常没有加班费。

　　随着幻想破灭，年轻人开始质疑社会常规。许多人收看大热辩论节目《奇葩说》。它的辩题涉及各种社会问题，比如：“奋斗城市污染严重，走吗？”“感兴趣的工作总是996，我该不该886？”“是你，会不会做单身妈妈？”“高学历女生做全职太太是浪费吗？”每期节目播完，忠实观众们常常在线上线下继续争论。

　　这些议题反映出观念模式的快速转变。对90后约会和婚姻状况的一项调查发现，超过一半人愿意租房结婚。七成单身人士表示在选择伴侣时不会把收入状况作为最重要的考量。大多数人说婚姻的基础是两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生活——这是一种根本性的转变，鉴于老一辈把婚姻视为两对父母之间的契约。在这个千百年来都认为女性的位置就是在家中的社会里，今天的年轻妈妈们越来越抗拒有关养儿育女的陈规旧习。

　　当时代洪流裹挟年轻人不停往前时，有一小部分人能顺势而上，而更多人却是在筋疲力竭后，无奈地随波逐流。无力往前的挫败感，抓不到浮木的失重感，是这届年轻人不安的来源。

　　现在年轻人有太多“即使努力也无法解决的难题”，而求佛成了他们最后的稻草。即使毕业即失业，考研、考证失败，相亲等不到后续，存款越来越少，生活过得一团糟……但只要在庙里抽中一只上签，心里就似乎云开雾散，日子还能过下去。之后无论愿望实现与否，人的心态都会变平和，想着：这次没成功，可能是因为菩萨觉得时候没到呢。

　　烧香拜佛，或是去寺庙工作，或许都只是年轻人自救的一种方式。在寺庙，可以无视他人眼光，无视社会规则，只关注自己。

　　 玄学之于年轻人真有意义吗？

　　“转发这棵幸运草，七天内你就会得到最想要的东西！”“转发这条锦鲤，逢考必过！”除了微博大量段子手融梗，如今新打工人“精神稳定”三件套分别木鱼电子佛珠、手机烧香。不同于过去老年人需要步入庙堂烧起高香，现在的年轻人走在路上，坐在家中，站在动荡的地铁车厢，他们只要有空就可以拿出手机敲会木鱼，缓慢而有节奏的“笃笃”声，仿佛喧嚣的世界都变得安宁不少。

　　

　　不仅仅是当代人敲木鱼这种古怪的爱好，网上还流传着各种护身符。为了获得一种期待值，抑或意义不明的“好运”，锦鲤、开心果、紫水晶……年轻人，是真正地对传统文化做到了“又菜又爱玩”的态度。一边对老一套的封建迷信嗤之以鼻，一边却在网上忙着转发锦鲤求好运，他们把这称为“玄学”。有人习惯性查阅当日星座运势，有人遇到一点小事情就玩几把塔罗牌。为何少数年轻人会热衷于“玄学”？他们真的能靠这个掌控命运吗？

　　

　　据某星座App的产品报告显示，其用户绝大部分是19-34岁的人群，其中19-24岁的占比超过50%。占星、塔罗、看相等各类“玄学”都有着各自的拥趸。不少热衷“玄学”的年轻人表示，占星不是用来解决实际问题，更多是一种探寻内心的方式。媒体及专家认为，“玄学”产业兴起的根本原因在于年轻人内心的焦虑与压力，但沉迷的是少数，大多数人持“信而不迷”的态度。“生活这么难，就算不准，娱乐娱乐也不错。”

　　实际上，如今年轻人所热衷的“玄学”，跟我们的老祖宗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据河南安阳参观殷墟遗址收藏，馆内有着大量遗留下来的龟甲、牛骨，其数量令人叹为观止。商王几乎每事必卜，大到国家大事、宣战征伐，小到婚丧嫁娶、衣食住行，皆要把刻有文字的龟甲扔到火里烤一烤，从崩裂的龟甲缝隙里探寻日常行事的行为指引。这种对于超自然力量的依赖，源于自然威力与生命无常带来的恐惧。

　　按理说，现代人类经过千年的跋涉进步，在掌握自己命运的实力与能力上，早已大大超过古人。但只要“自然王国”向“必然王国”的转变一日未完成，那种对于未知与无常的欲求、恐惧，总要借助某种形式与仪式表达出来，这恐怕是“玄学”时至今日依然有市场的深层原因。

　　其实，这一代年轻人完全生活在一个科学的时代，更确切地说，科学被推崇到神一般位置的时代，“玄学”之类，只是日常里的小情趣、调剂品而已。有时，谈论星座是交际的需要。你是天蝎吗？我是巨蟹。你我都是水相星座，怪不得这么来电。作为打开话题的“破冰”工具，这样的聊天是不是比见面谈论天气更具技术含量？现在人们对看精神心理科仍然抱有歧视，比起出门求医，一副塔罗牌更随手可得，在神秘的气氛中，消解烦恼、回复平静，因此年轻人在微博调侃道，“认命”的人睡眠质量最好。

　　其实“迷信”也未必全不可信。当塔罗牌这些近乎迷信东西得到另一种关于“心理暗示”的解释时，你也会开始觉得这种东西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这类言语解说类“迷信”活动跟某种心理暗示有极高的正相关。

　　塔罗牌当然无法预测命运，但人的命运有时就恰恰是在先天“命数”与后天“暗示/觉醒/行动”这两条曲线相互作用拉扯下，走出中间的一条曲线。这个说法听上去有点玄乎，但国内不少心理学博士、持牌心理治疗师都接受了“心理暗示”对人精神拥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因此日晞认为，以此为据点为时下年轻人热衷“玄学”提供一种正面解释，年轻人努力地释放精神需求，减少对自我的内耗，增加对自己心灵的审视，也不失为一种理性的表现。

　　毕竟青年人依然对生活抱有希望和热情，对未知的将来充满好奇，而真正丧失人生目标和动力的人是不会去求什么好运或锦鲤的。问题是如何把这种对未来的好奇转化为创造美好生活的动力，同时善于消化现代生活给人的种种压力。

　　就此出发，只要“信而不迷”，外界不妨多给有此爱好的年轻人一点空间，更重要的是，以更丰泽的人文与科学教育，让他们能够在足够多的知识和资讯中，对人类文明演化至今的种种思想和精神果实，作甄别与判断。一种澄澈舒展的心智心力，须在不断学习交流中锤炼而得，如果眼界够宽够广，所谓“玄学”、锦鲤，只是构成所谓个人趣味的很小一部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