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荫榆：因治校独裁，被鲁迅痛骂，但错误不能遮蔽抗日的英雄形象

　　

　　杨荫榆（1884～1938），江苏无锡人，女教育家，先后留学日本和美国。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期间，因不支持学生的爱国运动，受到鲁迅等著名人士的谴责，不久被迫辞职。1938年1月1日在苏州斥责日军暴行被杀害，时年54岁。

　　杨绛在提到她的这位三姑母杨荫榆时曾说：“如今她已作古人，提及她而骂她的人还不少，记得她而知道她的人已不多了。”

　　杨荫榆因为斥责日军暴行而被日军杀害，是抗日女英雄。这和当年鲁迅对她的批评，两者并不矛盾。

　　我最早了解的杨荫榆，是因为鲁迅骂她的文章。

　　鲁迅在《“碰壁”之后》中有过一个比喻：杨荫榆视校长学生之关系为婆媳关系，以婆婆自居，视学生为童养媳。“许多媳妇儿，就如中国历来的大多数媳妇儿在婆婆脚下似的，都决定了暗淡的运命。”

　　在《女校长的男女的梦》中，他指责“杨氏的诬妄”, “诬蔑是她的教育法的根源”。

　　

　　《寡妇主义》也是暗中讥讽杨荫榆。

　　《鲁迅全集》的注释中是这样为杨荫榆“定性”的：“她依附北洋军阀，推行封建奴化教育，肆意压迫学生，激起进步师生的强烈反对。”她的“罪状”之一是，在任女师大校长期间，开除了六名学生自治会负责人，其中，包括许广平，以及鲁迅名篇《纪念刘和珍君》中的刘和珍。

　　后来读杨绛，忽然知道杨荫榆竟然是杨绛的亲姑姑。

　　杨荫榆是家中的三女儿，17岁时，父母做主，将她许配给门庭相当的蒋家少爷，新婚之夜她发现丈夫是个不停流口水的丑陋低能儿。新婚之夜她跑回娘家。她不再寄希望于爱情，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学习上，她通过了公费留学日本的考试，在日本学习6年，回国后她当过教师，在1918年，又被教育部派到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进修。

　　

　　回国后被北洋政府任命为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校长，成为国内首位女大学校长。杨荫榆努力想让自己成为优秀的校长，可她错过了之前国内几次革命运动的浪潮，她忽略了当时学生的真正现状和他们的心理需求。她对学生管制极其严格，不允许她们过问政治运动。国内爆发五四运动的时候，她还在美国求学，她没意识到，这是全民救国时代。学生们本来就是要冲破封建传统的桎梏，没有想到知识渊博的女校长如此专制独裁。

　　1924年，部分学生因受到南方水灾影响而耽误了返校时间，学生返校后她临时定了个校规：逾期回校的都要开除。只强迫那些和她对抗的学生退学，顺从她的的继续留校学习。学生们见校长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女师大的“驱杨风潮”由此爆发。学生们去教育部联名反制，要逼迫她下台，可当时的教育总长却公开支持杨荫榆。杨荫榆见背后有人撑腰，更是变本加厉，不但擅自开除与她作对的学生，还通过军警，剪断电话线，殴打女生，关闭伙房，并强行解散了两个班级。

　　

　　她的所作所为自然惹怒了社会各界人士，一批文人开始强烈抨击她的行为，一时之间，杨荫榆被口诛笔伐，北洋政府迫于社会舆论压力，只能将她免职。杨荫榆此刻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还被称为是“专制魔君”、“反革命分子”等等，吓得她连门都不敢出，天天在家坐立不安，好似全世界的人都在对抗她、唾弃她。她实在无法在北京生存下去了，只能无奈返回苏州。

　　杨绛在《回忆我的姑母》一文中也提到了杨荫榆的殉难：

　　三姑母住在盘门，四邻是小户人家，都深受敌军的蹂躏。据那里的传闻，三姑母不止一次跑去见日本军官，责备他纵容部下奸淫掳掠。军官就勒令他部下的兵退还他们从三姑母四邻抢到的财物。街坊上的妇女怕日本兵挨户找“花姑娘”，都躲到三姑母家里去。1938年1月1日，两个日本兵到三姑母家去，不知用什么话哄她出门，走到一座桥顶上，一个兵就向她开一枪，另一个就把她抛入河里。他们发现三姑母还在游泳，就连发几枪，见河水泛红，才扬长而去。

　　

　　杨荫榆被杀害的情景被一位给她建房子的木匠看到，等日本兵走远之后才将她的尸体从河里捞出。他将她的尸身放入薄薄的棺椁中，后来又在四周用木板加固了一层，既没有刨光也没有上漆，奇形怪状的。杨绛后来道：“那具棺材，好像象征了三姑母坎坷别扭的一辈子。”

　　作为一个教育者，她的固执死板、不理解学生、公私不分，这自然是缺点，被指责也是无可厚非。但作为一个中国人，她是值得我们敬仰的英雄！在大是大非面前，在民族大义面前，她虽是弱女子，却敢于挺身而出，保护比自己更弱的人。死在日本侵略者的枪口下，她是英雄，是有缺点、有错误的抗日女英雄！

　　在杨荫榆殉难之前19天，1937年12月13日，在距离苏州并不遥远的南京，杀害她的这支军队制造了一场大屠杀。6周之内，中国军民，死，三十余万。

　　鲁迅先生早杨荫榆烈士两年病逝，如果杨荫榆遇难时鲁迅先生还在，如果这时有日本人敢问鲁迅先生怎么看这位女校长，先生一定会横眉冷对，我想他会说：我写文章骂她，那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当面对豺狼虎豹时，我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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