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总在不经意间想起父亲

　　人到中年,已为人父，正是人生爬坡过坎的时候，遇到困难，总在不经意间想起父亲。

　　我的老家在渝东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新中国成立初期，我的父亲出生在这里。父亲的成长，伴随着新中国成长的脚步，经历了灾荒年的饥荒、文化大革命的动乱、农村土地家庭联产承包，亲历了改革开放的繁荣发展。父亲经常对我们说一句话，“跟以前的生活比起来，你们现在的生活真是太幸福了，现在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小时候，老家交通不便，水电、公路等生活基础设施非常落后，1999年通电时我正在上高中，2015年通公路时我已经工作了十来年。小时候家里的生活并不富裕，经济情况比较拮据，家庭收入主要靠养猪、养蚕、种植烟叶等农副业，农活非常繁重，但在我的印象里， 父亲就没有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反而经常能听到父亲干活时快乐的歌声，他喜欢唱他青少年时期流行的《东方红》、《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经典红歌，虽然经济状况一直不好，但我们姐兄妹上学、亲戚邻里红白喜事、修房造屋等重大活动，一样没缺一样没落，而且有模有样，遇到困难总有解决的办法，四里八村的乡亲都说父亲有能耐，这是小时候父亲给我的印象。

　　父亲年轻时，也有过大好的机会。父亲初中毕业，在那时也算是有点文化，18岁那年，他想去当兵，体检已经通过了，但我奶奶经历过战乱年代，说当兵很危险，硬是没让他去，跟他们同年当兵后退伍的人员都安排了工作，如果父亲也去当了兵，很难说现在是个什么人生际遇，但父亲很少在人前提起，我是从母亲那里才知道的。在学习上，父亲经常给我们讲一句话：“还是要多学习点儿文化，长大才有出路，只要你们能读，哪怕倾家荡产，我也供你们上”。在父母的鼓励下，我也没让他么失望，初中、高中毕业，我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我们县里最好的中学，到了城里读书，自然开支就大了许多，但跟往常一样，我依然没有在父亲身上感觉到多少烦恼，反而干活更起劲了，歌声更嘹亮了。偶尔，他也到城里去看看我，每次去都一副地地道道的农民形象，坦胸露怀，衣服皱皱巴巴，我曾提醒他注意形象，但他总说：“干活的人就是这个样子，没那么多讲究”。高兴了，他照样喊几嗓子，逗得同学们开怀大笑。

　　大学毕业以后，我进入了边防部队，到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结了婚，在城里供了房，生了小孩，也算在城里安了家。我想接父母到城里感受下城市的生活，但父母不同意，说我们负担重，不想增加我们的负担，在老家还可以种些庄稼，能够自食其力。生二胎的时候，父母说来给我们带孩子，总算同意到城里跟我们一起住了。然而，父亲总是闲不住，觉得憋得慌，后来，他在街上溜达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收垃圾的老头，跟着老头找到了废品收购站，从此以后，一有空就捡垃圾场的废品、路边的空瓶和纸皮去卖，我们都叫他不要去捡，值不了几个钱，母亲也劝他不要捡，不好看。但他不听，说捡几个是几个，捡垃圾不丢脸。还是那样，高兴了又喊几嗓子，街坊四邻都被他情绪感染，经常在一起聊天，有几个老头老太也跟着捡起了废品，打发了很多寂寞的时光。

　　过了几年，父亲说孙子大了，也没什么事，还是老家生活自在，又带着母亲回到了老家，种了些菜，时不时寄给我们一些我们爱吃的家乡特产。听亲戚们说，父亲年纪老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但还和以前一样，喜欢一边干活一边唱歌。只是，山高水长，我很难在他乡听到父亲的歌声。

　　人到中年，工作越来越多，小孩越来越大，生活的压力不小，总有很多困难和烦恼接踵而至，但在关键的时候，总会想起父亲的话，“跟以前的生活比起来，现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总会在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见到柳暗花明。

　　（ 文 / 李昭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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