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个广东青年睡遍60多个烂尾楼，直言：有房没人住，太浪费

　　如果有人告诉你可以免费睡独栋别墅，你去不去？

　　看到这，大多数人肯定想的是：有这好事干嘛不去？那么再加一个条件，这是无人居住的“鬼城”，你还愿意体验吗？

　　或许此时人们的心思就变了，毕竟有吃有喝活得挺好，何必如此想不开？

　　可是，偏就有人这样想不开。

　　

　　他们还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而是几名85后的大学生。

　　5年间，这个由六个人组成的小团体睡遍了全国60多个“鬼城”。

　　2020年，他们将5年的经历汇聚成作品，和搜集来的物品一起集结成集，在广州太古美术馆展出，门票9.9元。

　　有人更觉得不解了。

　　若是为了博眼球，赚流量，那应该是在探险时开直播。风餐露宿好几年，整出来一个展览，还就收9.9块钱门票，这又是图啥？

　　是啊，他们图啥呢？

　　黄海清，1985年出生于广东，父母都是农民，家境普通，说不上穷，但也不十分富裕。

　　他喜欢画画，高考时考入广州美院。

　　

　　可在八大美院毕业生都生存不易的广州，这所普通美院本科毕业的学历实在算不上什么。

　　好在，黄海清个人能力不错，大学时就开始参加一些画展。

　　作为一个艺术人，他还是怀揣梦想的，多年来一直没有停止创作，陆续参加全国乃至国外的一些画展，也有不少获奖作品。

　　学艺术的人大概都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格，黄海清也一样，右手赚钱左手就花掉了，完全没有理财、存款的意识。

　　不过，中国人千百年来留下的传统就是得有片瓦遮身，没房子是不行的。

　　黄海清的父母也很传统，早早催着儿子买房。

　　黄海清觉得，就自己目前的状态，自给自足没什么问题，但置家置产就很有难度了。买房子的压力瞬间使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同黄海清同样处境的并不止他一个。

　　林超文、刘奎玮、黄秋霞、陈艺儿和潘学城，他们与黄海清一样来自广州美院，因为师兄弟姐妹的关系，又都在广州发展。

　　大家经常聚在一起讨论绘画和艺术的话题，除此之外，也绕不开生存与发展。

　　压力其实让每个人心头都笼罩了一层不算沉重的阴霾。

　　他们身边为了生存不得不放弃理想的也大有人在，毕竟在生活面前理想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房子的问题给黄海清很大的触动。

　　经过深思熟虑，2015年他跟几个伙伴提出了一个想法，做一期关于“鬼楼”的创作：“既然有房子没人住，那我们就去睡一下。”

　　“鬼楼”并不是表面意思，也不存在什么迷信问题，而是对那些未曾完工的建筑群的一种称呼，我们更愿意叫它“烂尾楼”。

　　

　　黄海清其实早有这个想法，在广州，如他一样独自打拼的年轻人，奋斗10年都难以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可是，在他们咫尺之遥的地方却有那么多无法入住的“鬼楼”，这些或精致或高级的建筑因为种种原因，只能游离于人类社会之外。

　　这种差距无疑是资源的浪费，而他们或许可以做点什么来改变这种现状。

　　之所以一直未付诸于实践，是因为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冒险，而且还有点儿“不务正业”，一个人很难实现。

　　可此刻他觉得似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

　　果然，几人在听说这件事情后，都欣然同意，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项目。

　　说干就干，包括黄海清在内的六个人迅速达成一致，以“睡到全中国没有鬼城为止”为目标，组成了一个“艺术探险小组”。

　　

　　他们都是美术出身，其实是一个艺术团体，但因为他们采风的地方都过于不走寻常路，所以称他们为探险小组也并不为过。

　　成员林超文为他们的小团体取名“二打六”，这是一个非常粤语的方言，意思是小人物小角色，无关紧要的人。

　　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一群人可不就是大广州下，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那类小角色么！

　　“二打六”成立后走访的第一座“鬼城”就是广东惠州大亚湾核电站附近的一个废弃居民区。

　　严格意义上讲，它并不能算是一个“烂尾楼”。

　　当年大亚湾核电站计划施工时，需要占用这块地，政府承诺居民按照平米数给补偿款。

　　当地居民为了多得钱，便在原有的建筑上疯狂扩建，最后补偿款如数拿到，扩建的房子就丢在原地了。

　　

　　这些工程的存在并不是为了居住和使用，只是为了多得补偿款。

　　这样的事情在全国也绝不止这一处，在明知道结果是被废弃的情况下仍然扩建，这种浪费不能不说，是令人心痛的。

　　在南京，距离禄口国际机场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座盖到一半被废弃的大楼。

　　这次黄海清等人在这里生活了四天，吃住都在这里，这座未完成的大楼原本是按照百货大楼设计的，但是房子盖到一半被迫停工。

　　原因是这块土地是优质耕地，如果在这里盖房子用作商用，是违反规定的。

　　开发商及时止损，收拾收拾东西走了，留下一栋未完成的建筑。

　　而它的下面几十米的土地中，已经被灌满了钢筋水泥和砖石，这样的地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它还能长出哪怕一粒粮食吗？

　　好好的良田不知怎么便被批准商用，房子盖到一半又弃之不管。

　　

　　祸害了耕地又没创造任何价值，这样的行为不仅仅是可惜，更是犯罪。这次露宿南京禄口鬼城，黄海清等人采取了直播的形式，4天4夜全程记录。

　　“有房没人住，太浪费了，这次活动如果能够因此给这座鬼城带来一线生机，那么我们也算有所收获。”

　　二打六的另一位成员潘学城说。

　　河南封门算得上是国内比较著名的“鬼村”了，“二打六”成员当然也要一探究竟。

　　到达目的地时，大家站在写着“封门”两字的村口不禁感慨：这里果然不负“中国第一鬼村”的称号。

　　不仅荒凉破败杂草丛生，还透着一股聊斋的味道。

　　可实际上封门村的闲置与灵异玄幻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里被荒废主要源于地理原因。

　　

　　由于地势低洼，水源受到限制，同时地处偏僻，根本没有交通工具能直接到达，想到封门村只能从最近的公路下车，步行2小时走到村子。

　　这个地理环境，不论是居民生活还是孩子上学都非常受限制。所以村民们才逐渐离开封门村另找其他地方居住。

　　从2015年开始，“二打六”的几个成员便全国各地的跑。

　　几年下来走遍了全国60多个“鬼城”，令他们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安徽合肥的一次经历。

　　那次他们跟往常一样爬墙翻进这座看起来还不太陈旧的烂尾楼。

　　可坐在墙头上的一刻，里面的景色让他们非常吃惊。

　　原以为的荒凉一片杂草丛生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悠然的“田园风光”。

　　这令黄海清等人非常诧异。要知道行走“鬼城”的几年时间里，他们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在烂尾楼里居住，还住得这么的“精致”。

　　

　　好奇心驱使之下，黄海清走上前来围观。

　　没有建完的房屋被人工简单地做了修缮，虽然与高品质的住宅小区无法相比，但正常生活也勉强可以。

　　建筑的其它地方被围栏遮挡，里面养着小鸡小鸭；另外一边更加夸张，竟然养着几头小猪。

　　建筑外的空地被人打扫干净，种上了一畦畦蔬菜。

　　灰突突的荒凉工地上见到一片莹莹碧绿，不仅是养眼，更像是绝望中凸现的希望。黄海清心里冒出个想法，这里，莫不是住着田螺姑娘？

　　原来这里被废弃后，暂时成了几位农民工的落脚之地。

　　他们白天在市场上打打零工，晚上便回到这里休息。这样不仅互相有个照应，连住宿吃饭的费用都省了大半。

　　“二打六”最后没有留宿在这幢“烂尾楼”里，他们觉得这幢楼其实并不是无主的。抛除法律上的拥有，这几位农民工才是它的主人。

　　

　　值得一提的是，最惊险的一次则是在内蒙古鄂尔多斯。

　　那是一个别墅区，内蒙古地区地广人稀，他们的建筑也大气豪放，每栋别墅占地都很大，整片小区大概两三千亩。

　　他们在这里逗留了3天，因为正是冬季，天气很冷几人决定早点返程。

　　麻烦就发生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一行6人乘坐一辆汽车，这也是为了省钱，但实际上这台车只能做5个人。

　　偏巧遇上警察路检，只好将体型最小的黄秋霞藏在后排几人的脚下。

　　黄海清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欺骗警察让他非常心虚，下车的时候慌慌张张将别在车门上的警棍碰掉了，黄海清惊地与警察面面相觑。

　　最后不仅车子超载的事情被发现，车上放置的一些违禁工具如锄头，砍刀等也一并被搜了出来。

　　

　　好在，经过沟通，警察也允许他们离开。

　　因为这次教训，“二打六”以后的活动也不敢再如此冒险，都是安排一名成员带着资料乘其他交通工具。

　　路途中遇到的各种奇葩事件虽然不少，但并不是最令他们头痛的事情。困扰他们最久的始终是资金问题。

　　“二打六”的住鬼城系列活动其实是非常烧钱的，这完全是个只出不进的项目。

　　他们一年中有大半时间是在路上，路费是很大一笔开销，除此之外衣食和补充装备也都需要钱。

　　他们并没有其他外力赞助，所有费用都是自己解决。

　　

　　办展览的盈利，除去要缴纳的费用外，每次能剩下几千块已经很好了，这笔钱别说是支撑下一次活动，就是负责几人暂时吃住都很困难。

　　为了糊口，“二打六”不出去探险的时候会找一些临时工作，卖画、家教、墙体创作什么都干过，但这样的工作收入是有限的。

　　有一段时间团队穷的叮当响，无奈之下，黄海清联系了一个高空更换广告牌的工作。

　　这是个赚快钱的工作，他们只出3人干了半个月就赚了十多万。

　　相对的，危险系数也非常高。

　　几十米高空作业，专业施工队5天才能换一块，林超文、潘学城和黄海清三人一天能换俩。为了赚钱也是拼了。

　　可这种工作毕竟不常有，所以“二打六”还是经常在贫困线上挣扎。

　　现实残酷，让这个因为志同道合走到一起的小团体也不得不一次次面对离别。

　　

　　黄秋霞、陈艺儿和刘奎玮或因顶不住家中压力或因生活所迫，先后离开了“二打六”。

　　2020年，他们《睡鬼城》系列作品在广州展出时，黄秋霞已经初为人母，刘奎玮的孩子也即将出生。

　　队友们的离开，令大家有些失落，但小伙伴们的圆满不也是大家“睡鬼城”的最终目的吗？

　　重新振奋后他们还是决定继续向前。

　　最初的理想是睡到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再没有鬼城，他们不愿为了生活而放弃理想。

　　当“二打六”以“睡鬼城”为主题的作品展在太古美术馆开展时，这新奇的题材吸引了一些人的关注，经过媒体报道也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大多数人认为这六个青年是年轻人很好的榜样，他们能够聚焦社会问题，利用自己专业所长将土地使用现状展现给大家，引起人们对土地资源的珍惜和保护。

　　在获得赞誉的同时，也有一部分人认为“二打六”这是没事闲的博人眼球，有这功夫好好打工赚钱买房是正经，睡一辈子烂尾楼也睡不来一套房。

　　

　　黄海清指着展台上的用水泥拓印下来的被子说：

　　“我盖着这条从鬼城里捡来的被子躺在这儿，为了让它定型，我一动不动躺了四个小时。这床被子却不可能卖掉换钱，事实上这里每一件东西都是废品，都卖不掉。”

　　“据我们这么多年了解，烂尾楼的情况，大多数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现在，大家说什么对于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我们最希望的是能够通过努力，让更多人看到鬼城的现状。”

　　“我们始终认为，只要有人做就一定有人在看。再进一步，或许有机会盘活这些鬼城也说不定。”

　　值得一提的是，在“二打六”走过的60多个“鬼城”里，已有几个开始复建，还有一些也已引起当地政府的关注，正在由政府牵头安排并购或转卖。

　　已经人近中年的“二打六”仍然没有停步的意思。

　　近期他们又有了新的方向，计划针对“空心村”做专题创作。

　　

　　这个创作关注的是农村人口流失的问题，作为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农耕民族，这也许是一个更为严峻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