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华安合鑫董事长袁巍:最牛的选手都是打明牌,在所有人都知道的公司上赚大钱

栏目:素质教育  时间:2023-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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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随着中国资产管理行业高速发展,A股市场已走进机构领唱的新时代,为此,证券时报·中国特推出大型系列报道“大家”,对话资管行业领军人物,专访长期表现优异且拥有独特投资理念的财富掌门人,以便帮助投资者更加深入地了解资管机构、理解价值投资,为中国资本市场的高质量发展锦上添花。敬请读者多提宝贵意见,并为证券时报·券商中国推荐更多您最敬佩的投资精英,我们将会带领大家一起走近“大家”。

  精彩提要:

  “坦白说,书本上的东西我都懂了。投资学里的估值、商业模式、公司治理结构这些概念我都知道。但真正落实到实际投资上,却没有太深刻的理解。企业的价值来自于企业持续创造自由现金流的能力。什么是自由现金流?什么是持续?什么是创造?这句话无数人在说,但我确实花了很多年才开始真正对这句话有点理解。”

  “我发现,大牛股都是非常好的成长股,这让我在理念上实现了价值跟成长的统一。到2019年下半年,我建立起新的选股方法,'成长是最大的价值',这句话成为公司最具代表性的投资理念,同时强调安全边际、基本面研究、能力圈、逆向投资等。用这套新的方法,在2019年下半年,我们找到了一系列牛股。”

  “牛股是稀缺品,好不容易找到,一定要拿住。拿住牛股是最难得的投资能力。如果给一个投资者打分,我认为发现牛股可以打30分,重仓牛股50分,拿住牛股90分,拿住看似简单,却非常非常难,比发现牛股还要难。”

  “我以前喜欢挖黑马,后来觉得不需要黑马,最牛的选手都是打明牌,在所有人都知道的品种上赚大钱最好。过去十年,在腾讯、贵州茅台、格力电器这些白马公司上赚到大钱的才是一流选手。优秀公司的生意模式都很清晰,而且往往都已被充分研究,不需要勾兑,不用打听内幕信息,不必去踩交易红线。要抓住它们,你只需要从本质上理解它,就像一座金山摆在你面前,你最需要的是‘看到’。像我们投资海运股赚了很多钱,但在重仓前没有去过公司,也没见过装船的集装箱长啥样。”

  “逆向投资是一种性格底色,有的人天生容易逆向,当然也可以训练出来。经理必需要性格稳定,在别人恐惧时不那么恐惧,在别人贪婪时不那么贪婪。做投资,壁垒其实挺高的,情绪不稳定、患得患失、共情能力太强,看场电影都哭得稀里哗拉的人,肯定不太适合做投资。优秀的基金经理,会让你感觉有点冷冰冰的,很难跟你共情。普通股民很容易情绪化。比如我身边有些朋友买股票,如果跌了,就会一边懊悔,一边幻想反弹到解套就卖。这个问题的根本在于,他们不能平静地面对和处理自己的失败。”

  “投资就像跑马拉松,保持自己的节奏最重要。人类很多的烦恼都来自于跟别人比,我今年赚百分之十几,本来挺高兴,结果有人赚了100%,我心里就不舒服了。其实没必要,还是要看长期,这个市场长期是非常公平的,你只要坚信一点,能长期获得20%的复合年化回报的人绝对是大师。就算你身边的人都比你厉害,你依然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人。”

  正文

  2005年初夏,北京知春路希格玛大厦一楼,财富证券的营业部正在艰难地推广证券开户业务,一位在大厦上班的年轻人被营业部人员热情地拉去开了证券账户。

  当时,经历四年熊市已跌至1000点附近,有关中国股市应该推倒重来的论调甚嚣尘上。但这位年轻人却不为所动,既来之则安之,坚定与股市结缘。幸运的是,市场很快否极泰来,一场指数涨幅超过6倍的史无前例的牛市不期而至,这位青年也从IT码农转型为投资高手,他就是如今的华安合鑫私募董事长袁巍。

  袁巍是江西宜春丰城人,2000年考入复旦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学习信息与计算科学专业。本科毕业后,应聘到微软亚洲工程院工作。2007年,他考入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金融系读研,2009年7月,加盟任研究员,2012年任新兴产业研究组组长、基金经理助理,2013年升为大成新锐产业基金基金经理,2014年5月辞职后加盟展博投资公司。2017年中,袁巍创立华安合鑫。

  在十年投资生涯中,袁巍业绩优异,比如2013年4月到2014年5月,上证指数下跌近8%,但这期间他管理的大成新锐产业基金逆市获得了24.06%的收益率。公转私后,袁巍的投资理念和投资体系不断调整、进化,逐步成长为新生代基金经理的代表性人物,也是少数业绩表现持续优异的公转私基金经理之一。证券时报·券商中国记者日前独家专访了袁巍,他坦率地讲述了自己的投资历程、投资体系和方法,干货满满,值得一读。

  以下为袁巍采访实录:

  在历史大底与投资结缘,为转行考上清华金融硕士

  券商中国记者:请讲讲你的早期经历,如何进入证券行业?

  袁巍:我中学时代很喜欢数学,2000年,我考入复旦大学数学科学院,学习信息与计算科学专业。曾梦想当数学家,后来发现自己也没想象中适合,我就放弃了数学梦。搞数学不仅要聪明,还要耐得住寂寞和清贫,能体会出数学的美。

  本科毕业后,我应聘到微软亚洲工程院工作,在北京知春路的希格玛大厦办公,楼下有财富证券的营业部。2005年中的一天,我被营业部拉过去开了。当时上证指数已连跌四年,很快便跌破1000点,大家情绪很低迷,都在骂。回头看,那时市场却正要见到历史大底。我当时懵懵懂懂,先投入了一万块试试水。2005年四季度市场开始转暖,我的账户也开始赚钱,有一段时间每天挣200-300元,有了正反馈,感觉特别好。也没人知道是牛市来了,上证指数反弹到1300点时,大家都觉得见顶了,应该赶紧跑路,结果2006年市场越走越强。可见在市场的重大转折点,市场走势往往会与大众的共识相反。

  券商中国记者:你什么时候开始了解基金?

  袁巍:这期间我也开始买基金,一开始买了苏彦祝(现创金合信基金公司总经理)管的南方绩优成长基金、申万巴黎(现申万菱信)经济新动力基金,由此开始了解基金行业和基金经理这个职业。我觉得做投资这件事情很公平,纯粹是拼你对事物本质的认知,可以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赚到钱。在这个行业你能真切地感知到知识就是财富这句话。

  另外,我对当时的工作也不是太满意,我们团队相当于是做西雅图团队的一些辅助和收尾工作,事情不太多,也较少需要发挥创造性。而我通过进入股市,逐步意识到基金行业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行业。2005年底公募基金规模才4000多亿,而富达一家公司就可以管1万多亿美元,我当时的第一直觉是行业发展空间很大。于是我萌生了转行的念头。

  券商中国记者:你当时做了什么动作?

  袁巍:我上网找到,直接打电话求职,前台告诉我公司只招硕士。我思考了几个月,2006年春节决定考金融方向的研究生。第一是想转行必须读硕士,第二是我觉得有必要系统学习金融相关知识。于是我买了一大堆复习资料和相关书籍,用一年时间一边工作,一边炒股,一边从零开始学习经济学。接触投资后我发现自己对投资真的很感兴趣,很想搞明白投资背后的真理,因此我自学得很开心。我是五线小县城出身,并不擅长社交,但是对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很有信心,后来就直接报考了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金融学专业。2007年1月参加硕士考试,3月接到录取通知书。当时还经常骑自行车去清华北大听经济、金融方面的讲座,希望能做更多的知识储备。

  这期间股市特别火,2007年5.30之前,动不动就全市场涨停。记得我曾持有两只ST股,有一只连续三天涨停,但我还是很懊恼,因为它一天只能涨5%,不如其它一天涨10%的股票。

  5.30之后,我的股票市值就见顶了,挣不到钱了。9月开学时,市场已到最高点附近。

  我读研的目标非常清晰,就是想当基金经理,我修的所有课程几乎都跟投资相关,后来找工作投简历也只投基金公司,拿到了几家基金公司的OFFER。

  趋势分析+产业分析,抓住移动互联网机会

  券商中国记者:你后来选择了大成基金。

  袁巍:2008年股市暴跌,6月我到大成基金做暑期实习,这时市场正进入熊市最深处,投资者非常悲观,个股动不动就跌停。当时公司投研在一起办公,感觉大家压力很大,特别是基金经理情绪更压抑。印象中,我当时都不敢大声说话。

  2009年7月,我正式入职大成基金,我是公司研究部招聘的第二个应届毕业生,刚开始心里很忐忑,研究部领导让我负责看交运行业。

  券商中国记者:你当时怎么做研究?有什么重要的推荐?

  袁巍:在早期我做研究比较学院派,主要是跟踪公司营收、利润、产品订单、产品价格等。这期间我发现了航空股的机会。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航空公司收缩开支,基本没怎么买飞机,2008年10月“四万亿”刺激政策出台,2009年经济反转,航空运力不足,机票开始涨价,我及时抓住了这个机会,所以表现还可以。领导们对我也很好,好几年把我评成为了优秀员工,并且给了我快速提升的机会。

  券商中国记者:是否记得你写的第一个?

  袁巍:我写的第一个报告是中国远洋(现中远海控)的深度研究,我当时的结论是,它的产能消化需要很长很长时间,可能要以十年计。没想到,十一年后,我抓住了航运十多年来最大的投资机会,重仓的航运股在2020、2021年两年涨了10倍。所以,功不唐捐,不要觉得自己的研究没有价值。只要你真的研究清楚了,也许突然有一天这个研究积累就帮助你看清楚了大的机会。

  券商中国记者: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电子?

  袁巍:我感觉交运后面的机会不大,就跟领导申请多看一个行业,我在微软呆过,顺理成章开始看电子行业。回头看,也许我的运气好,2010年7月我开始覆盖电子,当年10月,乔布斯就发布了iPhone 4,第一次有电容式触摸屏。我刚拿到时,觉得跟世界的连接都发生了变化,也认定它会大卖成为爆款。于是我开始积极寻找相关标的。初时没有找到一家中国供应商,后来勉强发现台湾地区的TPK为iPhone 4供应屏幕,而TPK上游有一家供应商叫莱宝高科,就这样我抓到了第一只苹果供应链的股票,后来公司股价三个月大涨了两三倍。

  券商中国记者:2012年中,你升任为新兴产业小组的组长,年中升为基金经理助理,这期间你对投资有什么思考?

  袁巍:我开始模糊地感觉到,不能太学院派、太教条。如果按照传统学院派理论,所有TMT(科技、媒体和通信)股票都不能买。但产业趋势很重要,在产业向上发展时,可能会出现一些超预期的机会。最让我触动的是,市场有时就像脱僵的野马,我虽然可以把公司基本面讲清楚,但基本面跟公司股价涨跌常常没什么关系。于是我开始研究怎么理解和分析市场,读了几十本技术分析的书,有一段时间很着迷,每天晚上先在办公室工作到十一二点,回家洗个澡,再看两个小时技术分析的书才睡觉。

  与此同时,我也到处拜访一些非基本面投资派别的投资高手,比如我后来的老板展博投资创始人陈锋,他当时是私募基金三年期业绩第一。他毫无疑问是市场分析趋势投资的顶尖高手,我通过一些渠道和朋友约他一起吃了个饭。我把我对市场分析的理解、对趋势交易的理解讲给他听,他也给我讲了很多,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他的理念对我产生了较大影响。

  券商中国记者:所以,你比较注重交易,你管理的大成新锐产业基金换手率比较高。

  袁巍:2013年春节,我接到领导电话,让我节后独立管理大成新锐产业基金。新手上路,我特别愿意尝试各种投资风格,包括趋势分析和技术分析,交易的确做得比较多。回头看,那几年业绩比较好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交易,而在于我做研究员时对移动互联网带来的革命性变革建立了笃定、深刻的认识,这让我在2013-2015年一直牢牢地抓住了移动互联网这条主线。

  券商中国记者:2014年中你离开大成,加盟展博投资,为什么做这个选择?

  袁巍:首先,我当时已经对市场分析和趋势分析有一定的理解,我更期待全身心投入到这个模式中去。其次,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公募相对收益的管理模式,更喜欢追求绝对收益的管理模式。另外,我有一个模糊的感觉,就是市场处于大底的位置,后面很有可能会来一波牛市。

  券商中国记者:2015年,市场暴涨暴跌,你当时怎么样?

  袁巍:其实一开始,我们在2015年的最高点处理得是比较好的,我在2015年6月初逐步清仓,算是在市场最高点附近全身而退。不过,我们对这次股灾的级别判断有误,在市场下跌一个月左右开始抄底,没想到市场继续暴跌。我满仓经历了股灾最令人绝望的三天,几乎所有股票每天跌停,一个星期净值下跌超过30%。但好在我当时没有杠杆,四季度后市场开始反弹,我抓住了影视剧IP和锂矿的机会,产品净值上涨超过60%,在年底创出了新高。由此我得出两个经验和教训,第一是永远不要猜测市场具体的演进路线,市场的风险经常超出你的认知,第二就是永远要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

  困顿期的反思:频繁交易不如持牛股不动

  券商中国记者:2016年初熔断时,你怎么样?

  袁巍:我们处理得比较好,熔断之后震荡的一两天,我们就基本上把仓位降到了非常低的位置。大家都下跌20%多,我们只回撤了十来个点,感觉挺好,对未来满怀信心。

  然而,当时移动互联网产业的红利已经炒完甚至透支,市场风格开始转向价值和蓝筹,而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就是感觉怎么做都不对。2016年是我基金经理生涯中业绩非常不好的一年,亏损20%左右。虽然熊市亏损也算正常,但当时市场上有一堆牛股,比如贵州茅台就不断在创新高。我跟一个朋友说,熊市真不好做。他说什么熊市,是牛市,你看我的股票天天创新高。

  券商中国记者:当时会不会比较懵?

  袁巍:我研究过交运、TMT,视野很狭窄,一直只看科技股,因为科技股动辙有60%-80%的成长。我满脑子里都是成长,而忽视对价值的理解。我从来没看过家电、白酒等传统行业,觉得它们10%-20%的增速太慢。后来市场风格转向,我很长时间不能理解,那些股票的增速只有10%-20%,为什么能大涨。

  坦白说,书本上的东西我都懂了。投资学里的估值、商业模式、公司治理结构这些概念我都知道。但真正落实到实际投资上,却没有太深刻的理解。企业的价值来自于企业持续创造自由现金流的能力。什么是自由现金流?什么是持续?什么是创造?这句话无数人在说,但我确实花了很多年才开始真正对这句话有点理解。

  券商中国记者:你什么时候开始转型?

  袁巍:我离开公募前,有同事跟我说,你作为一个优秀的电子研究员,必须给公司推荐两只股票。我推荐了立讯精密和顺络电子,当时也没觉得它们会很牛,只是认为它们的竞争力很清晰,不容易出大问题。到2016年底,我在投资上非常困顿的时候,回头看这两家公司却已经涨了很多。我辛辛苦苦做交易,还不如一直拿着优秀公司的收益高。这催生了我投资理念后来的转型。

  券商中国记者:2017年,你创立华安合鑫,为什么自己创业?

  袁巍:2017年是蓝筹股大牛市,我的业绩仍然不好,研究也没搞好,当时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搞。后来我决定辞去展博的工作,出来自己创业。2017年9月,公司第一只产品华安合鑫稳健一期成立,规模一个多亿,都是亲朋好友的钱。

  券商中国记者:你如何渡过2018年的熊市?

  袁巍:2018年,金融降杠杆叠加中美贸易摩擦,市场很低迷,我们的产品都出现了浮亏,虽然不算特别差,但我很痛苦,因为给客户实实在在亏了钱。我反复琢磨,为什么我选的个股不抗跌,而有些个股很抗跌,个股跟个股之间有啥区别?

  公司初创时只有几个人,我们在一个小房间,一年到头也没人来,特别安静,不像在机构总有人找。没了外界的诱惑与牵绊,我开始有大把时间读书、读报告、看公告,重新梳理自己的投资框架。我系统性地阅读了巴菲特的相关书籍和资料,以及索罗斯、芒格等的书籍,也把早期读过的企业研究、技术分析的书籍再读了一遍。

  券商中国记者:你怎么看年报?

  袁巍:优秀的公司都会用心写报表。要带着问题去看,重点关注报表中有异常的点,比如ROE(净资产收益率)、毛、应收账款、固定资产有没有特别高?公司会对上重大的异常点做出官方解释,只要连续看三五年的报表,就可以验证公司的官方解释是否真实,判断出公司是否诚信。在接受时,公司讲话相对随意,特别是一些有魅力的企业家,有时会把梦想与现实掺杂在一起讲,但在年报上,他们必须对每一句话都负责。关键是你要通过读研报,要让这家公司在你心中的感觉立体起来,这个公司是怎么赚钱的?钱怎么出去的?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能赚这个钱?能持续么?

  券商中国记者:这一时期你有什么变化?

  袁巍:我从最简单的做起,先研究贵州茅台为什么能不断创新高。我把2016年所有关于贵州茅台的深度报告都看了一遍,真正理解了它为什么牛。从2016年到2020年,贵州茅台的净利润增长了三倍,从160亿增长到500亿,是真正的成长股。我再研究巴菲特,发现他投资的公司成长性都非常好,比如盖可保险维持了连续20年净利润20%以上的复合增速。甚至像苹果这样级别的公司,他2016年进入的时候利润是456亿美元,到2021年的时候苹果净利润达到946亿美元。作为一个超级大盘股有这样的复合增长是非常优秀的。

  后来我发现,大牛股都是非常好的成长股,这让我在理念上实现了价值跟成长的统一。到2019年下半年,我建立起新的选股方法,“成长是最大的价值”,这句话成为公司最具代表性的投资理念,同时强调安全边际、基本面研究、能力圈、逆向投资等。用这套新的方法,在2019年下半年,我们找到了一系列牛股。

  优秀的公司就像金山,你需要的是看到

  券商中国记者:请讲一个牛股案例。

  袁巍:我当时选出了两只十倍股,一只是摩托车股,一只是建材股。不过,我当时都是只赚一倍就走了。虽然赚钱了,但我认为这是失败的投资案例,因为我好不容易找到牛股,却赚一点就走了。当然它们的确也帮我赚了钱,帮助产品回到了水位之上。

  2018年金融降杠杆,大家发现很多小企业都在做,有很多应收账款,似乎很多都是骗子,但我们找到的这家摩托车公司的资产负债表非常干净,几乎没有应收账款,公司现金流非常好,还在底部用5000万资金股份。公司2019年三季报业绩非常好,我确认它是非常优秀的投资标的,会很值钱。季报发布后开盘就涨停,成交量非常大,我们在涨停板上买入。2020年春节,新冠疫情开始,公司增长主要来自出口,我们担心外需减弱,涨一倍就卖掉了。没想到后来逻辑反过来,变成了中国制造供应全球的局面,它也成为了一只超级大牛股。

  券商中国记者:你卖出后为什么没有考虑买回来?

  袁巍:我在十几倍估值买入,它后面涨到35倍估值,我的确下不去手了,也真没想到后来它会那么牛。根本原因还是我当时水平有限,对公司和股票的理解不够深入。

  但是这让我深刻反思,牛股是稀缺品,好不容易找到,一定要拿住。拿住牛股是最难得的投资能力。如果给一个投资者打分,我认为发现牛股可以打30分,重仓牛股50分,拿住牛股90分,拿住看似简单,却非常非常难,比发现牛股还要难。

  此后,我开始能拿住牛股了,我们发现的下一只牛股是某矿业股,我们拿住了,赚了三倍。还有2020年投资的一只海运股,我们也拿住了,赚了10倍。

  券商中国记者:牛股有什么共性特征?

  袁巍:这一时期,我研究了很多牛股,发现好公司的逻辑都很简单。

  巴菲特曾说,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推荐一门生意,我保证15分钟内给你结论。我们以前做研究,很久才能做决策,而且准确度还不太好,为什么他能这么快给出结论?我发现:一是巴菲特重仓的公司商业模式都很简单,很清晰;二是他大量阅读,坚持学习,对一些生意的研究观察可能已持续十几年,故而能快速做出决策。

  我以前喜欢挖黑马,后来觉得不需要黑马,最牛的选手都是打明牌,在所有人都知道的品种上赚大钱最好。过去十年,在腾讯、贵州茅台、格力电器这些白马公司上赚到大钱的才是一流选手。优秀公司的生意模式都很清晰,而且往往都已被充分研究,不需要勾兑,不用打听内幕信息,不必去踩交易红线。要抓住它们,你只需要从本质上理解它,就像一座金山摆在你面前,你最需要的是“看到”。像我们投资海运股赚了很多钱,但在重仓前没有去过公司,也没见过装船的集装箱长啥样。

  我们后来投资其它行业龙头,虽然行业可能处在逆风期,但公司质地非常优秀,也赚了很多钱。

  券商中国记者:逆向投资很考验心态。

  袁巍:逆向投资是一种性格底色,有的人天生容易逆向,当然也可以训练出来。基金经理必需要性格稳定,在别人恐惧时不那么恐惧,在别人贪婪时不那么贪婪。做投资壁垒其实挺高的,情绪不稳定、患得患失、共情能力太强,看场电影都哭得稀里哗拉的人,肯定不太适合做投资。优秀的基金经理,会让你感觉有点冷冰冰的,很难跟你共情。普通股民很容易情绪化。比如我身边有些朋友买股票,如果跌了,就会一边懊悔,一边幻想反弹到解套就卖。这个问题的根本在于,他们不能平静地面对和处理自己的失败。

  为什么很多聪明人一到股市就不行?

  券商中国记者:应该如何处理投资中的失败?

  袁巍:一笔投资成功与否是有概率的,投资是一项注定要不断面对失败的工作,基金经理的大量工作是要处理自己的失败,也必须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失败。

  券商中国记者:从人性的角度,接受失败比较困难。

  袁巍:聪明人最容易出的问题是“上头”。绝大多数基金经理是学霸,从小到大都非常优秀,而优秀人才的最大弱点是无法接受失败。如果不愿相信自己选的股票会跌50%,跟市场硬抗,就会给自己挖坑。

  为什么很多在其它行业特别聪明的人,一到股市就不行?因为在其它行业的成功会给他自信,导致他无法正确面对在股市的失败,而理性面对失败、处理失败,是在股市取得成功的必备素质。我有一个朋友是做工厂的,他挑十只股票,总有六七只是牛股,但以三年为一个周期,他总在亏钱,因为他总是卖掉牛股,把钱赌在剩下的两三只差股里,然后跟它们死磕。这就是人性,有时越成功的人越难承认失败。

  券商中国记者:市场充满波动,如何确认是否失败?

  袁巍:基金经理最难的工作,是要分清楚什么是波动、什么是风险,正确理解波动和风险的区别。一只股票,你买后下跌20%,不代表失败,如果过段时间涨了一倍,不就成功了吗?面对下跌,基金经理要拷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问题。如果所有逻辑都支持往更好的方向走,只是信心崩溃带来了情绪性下跌,过段时间可能反弹回来,这就是波动。这时候就应该加仓,因为下跌创造了更便宜的投资机会。如果买入的逻辑错了,或者买入的逻辑消失了,有可能造成永久性亏损,这就是风险。这时候就要减仓或清仓,不能让亏损扩大化。

  比如,你如果是冲着某公司能进苹果产业链买的,结果它没能进,你当初买入的逻辑已经消失,股价也跌了30%,可能形成永久性的亏损,这时候你要考虑怎么处理。正确的做法是认赔出局、管住亏损。但有些人不愿意走,开始为这笔投资寻找新的投资逻辑,比如开始幻想它有没有可能会进三星?明明是冲着进苹果产业链买的,现在却等着进三星,那么要不要等、是否值得等,这些都是问题。你不能永远不停地找下一个利好,否则可能永远套住。

  券商中国记者:你会否在买入前考虑失败的可能?

  袁巍:好的投资在买入前就要把可能遇到的问题想清楚,考虑好进与退,跟下象棋一样,走一步要看三步,尤其是要想好最后的安全边际。比如两年前我们买入一家石油股时,就想好了最后的底线是现价公司有15%的股息率,如果股价再跌,会变成20%的股息率,可以加仓。更深一层分析,当时是80美金/桶,我们计算,按当时的股价,油价跌到60美金/桶,我们仍然可以拿到15%的回报,这样也知足了。如果油价跌破60美金/桶,我们就止损。这样我们就把决策简单化了,不纠结了。

  不好的投资,是你在不停地变逻辑,本来是做趋势投资,买进以后套住了,又去研究基本面,希望可以靠基本面翻身,前后不一致,很难赚到钱。

  券商中国记者:近年来赛道投资很流行,你怎么看?

  袁巍:我觉得赛道投资类似于产业趋势投资。他们的逻辑是:虽然我买的贵,但我相信后面的产业变化会把估值给夯实。再发展到后面,变成了虽然我买得贵,但会有人以更贵的价格买走我手里的股票。发展到后面,就有点博傻了。不过我感觉随着这类投资方法的变多,这类投资也变得越来越拥挤,往往很多产业预期最后证明是错的。股价最后也只是坐了一趟过山车而已。

  基本面研究是道,市场分析是术

  券商中国记者:你喜欢阅读?

  袁巍:如果以投资为生,就要有非常广泛的涉猎,相关的书都应该读读,最终你会知道,在你投资生涯的某个时刻,以前读过的书中的某个片段突然闪现,对你做决策很有帮助。

  券商中国记者:请讲讲对你影响最大的书。

  袁巍:我各个阶段读的书不一样,早年利弗摩尔的《股票作手回忆录》对我影响非常大,到现在我也会读一读。利弗摩尔这样的交易天才,一生四落四起,到最后因为投资上和生活上的失败自杀,令人唏嘘。他让我认识到,做交易到后面就是炼心,要对抗内心所有的贪婪和恐惧。

  中间对我影响比较大的是欧奈尔的《笑傲股市》,讲技术分析,有一阵我很有感觉,看了不下十遍,后来发现他的投资成就也不算特别大。于是我想尽办法跟在股市中赚过大钱的人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赚大钱几乎都要靠牛股加长期持有。

  近年来对我影响非常大的是巴菲特的《滚雪球》。人生的最终目标不是为了投资,而是为了过好这一生,我觉得巴菲特是过好了这一生。他年轻时跟我们一样也有困惑、焦虑,到了中年以后开始越来越豁达宽容,把这个职业干到了90岁。他也不是为了钱,不然也不会捐出大部分身家,这是多开心的事情啊。

  券商中国记者:你曾说70%看基本面,30%是市场分析,请谈谈你对市场分析的理解。

  袁巍:从某种程度来看,基本面研究是道,是大方向大趋势;市场分析是术,可以帮助你快速找到跟市场的偏离点和思维盲点。我年轻时研究过各种技术分析,研究各种图形,现在我只看K线,看价和量。我觉得K线的背后是人性,通过K线可以很好地呈现在某个时间、某个股票的战场上,发生了多少分歧,这些分歧最后又如何走向统一,以及将这些分歧统一的认知点在哪里。再通过、新闻,基本就能判断出公司在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以及它的股价中隐含了什么预期,在此基础上才能决定要不要加入。要做到这一点,只能多看盘,多复盘,没有别的捷径。

  券商中国记者:请讲讲你推崇巴菲特的理由。

  袁巍:第一,他取得了最伟大的投资成就。我研究过巴菲特一生投资的每一个标的,我认为他是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投资者。

  第二,巴菲特曾讲:“巴尔扎克在《欧也妮·葛朗台》里说,每一笔巨额财富背后都充满了罪恶,我想证明伯克希尔哈撤韦不是。”当我看到巴菲特这句话时,非常震撼。在巴菲特之前,大家关于华尔街的印象充满了欺骗和贪婪,内幕交易、做庄、操纵等。而伯克希尔哈撒韦在投资企业时一直是白衣骑士的形象,以非常友好的姿态进入,企业都很喜欢巴菲特和伯克希尔。巴非特的成功故事告诉大家,做股票投资可以站着把钱挣了。我特别认同这一点,我选择做投资是为了获得独立的人格和自尊,如果为了赚钱而丢掉这一点,就失去了干这一行的意义。

  第三,价值投资让从艺术走向科学,而巴菲特是价值投资集大成者。他从企业研究出发,用科学的方法分析企业,而不是博弈。这让我们这些读过书受过良好教育的人,相比老江湖就有了优势。如果天天比博弈,猜这家公司会不会,那家公司会不会注入资产,老江湖肯定比我们强。

  券商中国记者:要保持独立,会不会很难?

  袁巍:我们经常会因为工作必须跟自己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在年轻时我会很纠结,做不到拒绝对方。现在我不愿意再委屈自己,比起赚钱,我更希望开心一些。如果需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即使这样做能给我们带来较可观的规模,我们也可能会拒绝。我们喜欢的客户,就算只投一百万,我也会愿意跟他聊。有客户想投两个亿,要求跟我每周聊一聊,交流观点,我本可以口头答应,到时候敷衍一下,但我还是选择直接说不。如果心里明明不愿意,为了规模而违心承诺,那我就是骗了你,面对你时,我的人格就低了一级。我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为什么还要为了规模,委屈自己呢?我相信只要做好投资,没有他们也一样可以做大。

  券商中国记者:你曾遍访投资高手,印象比较深的有哪些?

  袁巍:大成基金的老同事徐彦是坚定的价值投资者,我刚到公司时他曾经带过我。他很早就认为我骨子里是一个价值型的基金经理,经常告诫我要拿住,要长线投资。还有刘旭、李博他们,他们的性格底色都很正,都非常认真地对待投资,买的所有标的都是自己认真研究后认为优秀的公司,就这一点,可以少犯很多错误,连续多年下来就能沉淀出良好的业绩。李录曾说,一个基金经理最重要的是品性。首先要正直,股市有很多圈套很多骗局,如果你很正直,不会轻易相信这些骗局。

  还有王文也是非常优秀的私募投资人,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他告诉我定能生慧。刚做基金经理时,我心很不定,天天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智慧,这些年,我们的组合开始变得稳定,对市场的思考也更有深度,投资行为也更加笃定。

  券商中国记者:你特别强调价值观要正?

  袁巍:我一直在非常认真地对待投资,我在骨子里面认为,投资就是要寻找未来能长大的公司,然后合理地赚到这个钱。我做投资从来不相信内幕消息,不相信什么勾兑、联合坐庄,也从来不跟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走得很近。投资是我终身的事业,如果一辈子都在炒波段、割韭菜,有什么意思呢?另外我读了很多传记,我发现靠割韭菜也赚不了大钱。企业家也一样,不做好产品和管理,怎么赚大钱?人间正道是沧桑,价值观要正,才能做大。像格力电器的创始人朱江洪非常关注产品质量,把公司做大了;比亚迪的王传福一心想要把车造得又好又便宜,虽然经历无数挫折,最后还是成功了。天道轮回,凡是不把心思放在正途上,上来就搞资本运作,热衷于高位搞减持、定增的公司,都做不大。踏踏实实好好干才有未来。

  券商中国记者:做投资很残酷,总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你会不会有危机感?

  袁巍:肯定有危机感,在我眼里交易是竞技运动,追求更高更快更强。这么干30岁可以,60岁就不行了。游资这个江湖,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年轻人。我希望像巴菲特一样,把投资做到老,而不是到了60岁就不得不退休。

  因此,我要向巴菲特学习,建立一套打穿到底层的投资体系。要了解自己,想明白在投资中自己底层的价值观是什么,你赚钱是因为对事物的认知更加深刻,还是你的心性更加持续,或者你的反应更快,想明白了就可以做。我很佩服一些游资,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开始转型,转型的意义其实很大,就像《论语》中那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早一天悟道,就早一天回到最长最厚的雪坡上。

  券商中国记者:你会否在意相对排名?

  袁巍:投资就像跑马拉松,保持自己的节奏最重要。人类很多的烦恼都来自于跟别人比,我今年赚百分之十几,本来挺高兴,结果有人赚了100%,我心里就不舒服了。其实没必要,还是要看长期,这个市场长期是非常公平的,你只要坚信一点,能长期获得20%的复合年化回报的人绝对是大师。就算你身边的人都比你厉害,你依然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人。

  券商中国记者:市场不好,大家越来越不相信价值投资,你怎么看?

  袁巍:很多人觉得价值投资就是买优秀的大公司,这个理解是有偏颇的。关于价值投资,段永平有句话比较经典:在你买一股公司股票的时候,可以想想,你是否愿意以这个市值把它整体买下来?如果你愿意整体把它买下来,就叫价值投资,否则就不是价值投资。

  看好中国资产,70%-80%的持仓是港股

  券商中国记者:你怎么看中国经济与A股市场的未来?

  袁巍:我觉得应该避免回答“中国经济好不好”这么宏观、复杂的问题,而要回到投资的企业本身,它是否值这个钱?有没有安全边际?潜在回报高不高?在新冠疫情期间,巴菲特大幅加仓苹果股票,这时候如果你问他,美国的新冠何时结束?明年美国经济增长多少?他也回答不了。但巴菲特对苹果的商业模式有足够深刻的理解,知道苹果在当时物超所值,这就够了。

  券商中国记者:你怎么看港股?

  袁巍:我们旗帜鲜明地看好港股,目前70%-80%的持仓是港股。市场看空港股的理由很多,但港股目前是全世界最便宜的股市,就算比不过美国,还比不过俄罗斯、泰国吗?我们研究完一家一家的企业之后,就会比较有信心。像我们两年前买一只石油股时,没有想到后面的市场环境会这么差,更没有想到在这样差的市场环境下,它会创造这么好的回报。当时我们只是朴素地认为,这样一家优秀企业,最低跌到2800亿市值,一年利润超过1000亿,还有15%-20%的股息率,不管流动性怎么样,谁在卖出,就算退市,也值得持有。我们在以整体法考虑问题。

  中国还有很多优质的制造业公司,包括一些在香港上市的互联网龙头企业,已经跌到很低的估值。它们的确遇到了一些困难,但也下跌了很多,即使最坏的情况出现,我认为它们不仅值得起现在的价格,未来的机会也足够大。另外,香港成立了以特首为中心的工作组,致力于改善香港市场的流动性,这是比较罕见的,所以现在可能是港股流动性最差的时候,未来大概率会往好的方向走。

  总体上,我很乐观,坚信中国权益类资产未来有非常大的机会,只是不确定什么时候起来。

  券商中国记者:目前10多倍估值的腾讯,跟30倍、40倍估值的苹果,你认为谁更有价值?

  袁巍:如果我是产业投资者,应该更愿意投资目前的腾讯,我认为腾讯的护城河可以媲美苹果。另外,腾讯每年都有回购,还有,把京东、美团的股票分给,这些都是公司增加股东回报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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