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之下，字节教育转向：AI 录播课优先，暂停投入直播大班课

　　

　　摸索了两年双师直播大班课后，字节跳动要回到自己更熟悉，也更擅长的领域。

　　《晚点 LatePost》独家获悉，字节跳动旗下大力教育将不再对清北网校中小学直播大班课继续加大投入，重点转向 AI 录播课，形式类似此前推出的小马 AI 课，在录播课程中，基于中小学生的知识漏洞，为学生智能推荐知识点讲解、错题练习等内容。

　　 

　　6 月 7 日，大力教育全员会上一位高层提到，接下来将重点探索 AI 录播课程，围绕用户需求和痛点做产品。

　　 

　　两位接近清北网校人士告诉《晚点 LatePost》，清北网校直播课并不会被暂停，仍将维持运营，还有少量招生，但字节将不再增加对直播大班课广告等方面的投入，而是把研发重点转向了 AI 录播课。

　　 

　　一位主流广告平台渠道人士表示，清北网校的信息流广告投放已经至少暂停了两个月。相较去年暑期，猿辅导、作业帮等在线教育公司也大量减少了投放。

　　 

　　2021 年两会以后，中国不断推进对校外培训行业的监管：5 月 21 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提出接下来对不合规现象将 “全面规范”“从严治理”；近一个月后，教育部办公厅专门成立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将会同有关部门拟订校外教育培训（含线上线下）培训内容、培训时间、收费监管等相关标准和制度并监督执行。

　　 

　　据路透社 6 月 12 日的报道，北京、上海等 9 个省市将在接下来的 12 个月禁止假期、周末补课，然后在全国推广，“行业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旦上课时间受到限制，将会直接影响直播课程，市场空间也将被挤压。

　　 

　　一位字节人士表示，这可能推动了清北网校业务重点的转变。此外，在猿辅导、作业帮等头部企业压力下，清北网校直播课体量一直较小，而 AI 课可能是字节更擅长的领域，也是个新机会。

　　 

　　 

　　在 2020 年 12 月，字节跳动创始人、前全球 CEO 张一鸣在对内讲话中表示，清北网校不着急追求规模，重点是补足教研和服务方面的短板。

　　 

　　张一鸣当时提到，教育的业务很多，不过针对中小学的清北网校直播课、3-8 岁儿童动画课程瓜瓜龙启蒙和大力智能学习灯这三个是重点。

　　 

　　一位字节人士表示，现在清北网校的重点从直播课转向 AI 录播课，政策风险影响外，清北网校在头部网校的压力下起量艰难是更本质的原因，摸索两年，长期付费学员超过20万人。

　　 

　　一位接近小马 AI 课人士表示，2021 年春节后，清北网校内部已经决定，高中阶段全力投入 AI 录播课，不再开设直播课。

　　 

　　内部也想过统一品牌名称。2020 年 12 月 17 日，小马 AI 课的微信公众号认证为 “清北 AI 课”，但几个小时后，认证又被改了回去，接着，微信公众号的历史信息被清空，2021 年 6 月，小马 AI 课应用上售卖的课程内容也被清空。

　　 

　　另一位字节人士称，小马 AI 课团队工作并未受到影响，目前仍在筹备新课程。接下来仍会保持小马 AI 课品牌，并不会改为清北 AI 课。

　　今年 4 月底开始，包括猿辅导、作业帮、新东方、好未来等多家教育企业均因虚假宣传、价格欺诈等原因被顶格处罚，因此各家均大幅缩减甚至直接停止了在字节、腾讯等广告平台上的信息流投放。

　　 

　　这意味着，一年中最关键的暑期招生将受到影响，新生大量减少，每个季度还将会有 40%-50% 的老生流失，体量本来就不大的清北网校承压，在这个节点下，做出了转型的决定。

　　 

　　更小的公司则选择直接关停直播大班课业务。

　　 

　　《晚点 LatePost》了解到，中小学教育供给平台爱学习教育集团暂停了其直播大班课业务，即爱学习在线，500 人的团队将被解散，部分人内部转岗。

　　 

　　一位已经被解聘的员工表示，自己端午节前还需要完成续费目标，但节后就被通知项目受到政策影响，将被暂停。

　　 

　　和清北网校这类直接向用户提供课程服务的品牌不同，爱学习在线向教培机构提供直播大班课内容。爱学习在线启动于 2020 年年初，运营一年多，团队扩充到 500 人，长期付费学员只有一万多人。

　　 

　　一位高思人士表示，在政策最终落地前，业务关停根本原因还是项目投入产出比不高，公司不愿意再加大投入，政策风险只是个导火索。

　　 

　　 

　　 

　　在 2020 年字节成立八周年时，张一鸣曾在内部信中表示，在线教育行业还在很早期，教育业务必须有更根本的创新，“当然前提是我们有更深刻的认知。”

　　 

　　在探索初期，字节教育还是以跟随为主，重点投入的瓜瓜龙启蒙、清北网校，均是对标市面上更成熟的斑马启蒙、跟谁学双师直播大班课。

　　 

　　小马 AI 课是个特例，它在国内并没有明确的对标，但在内部被认可。

　　 

　　一位接近小马 AI 课人士表示，在 2021 年初，大力教育高层看到这一业务用户反馈不错，但是产研资源较差，于是就将原开言英语负责人黄金源调来任负责人。

　　 

　　在字节教育 20 多个创新项目中，开言英语是唯一一个接近盈利的，在成人语言学习社区领域已经成为头部。但成人学习的时间周期短，市场空间远不如中小学阶段产品。

　　 

　　黄金源上任后，将小马 AI 课的团队扩张到了数百人，并将学科从高中扩展到了初中。记者在小马 AI 课的应用上看到，有教师资格证的主讲老师就已经接近 30 人。

　　 

　　小马 AI 课立项于 2020 年，上课的典型场景是：学生选择和自己教材、年级匹配的录播课程后，老师会在视频中不断向学生提问，或出题，一旦回答错误，就会触发一段对应的知识讲解视频及练习题，以达到个性化辅导的效果。

　　《晚点 LatePost》还了解到，2020 年 12 月字节就推出了面向 6-12 岁学生的学科辅导产品豆豆狐，目前仅上线了英语学科，团队人数已经达到上百人，同样是 AI 录播课模式。

　　

　　图：豆豆狐产品界面

　　这意味着 AI 课将是字节教育接下来的主战场，瓜瓜龙启蒙提供 3-8 岁 AI 课 ，豆豆狐目前定位年龄段为小学和初中，小马 AI 课服务的则是高中学生。

　　这种学习模式在网速慢、信号差的印度更受欢迎。印度估值最高的初创公司 Byju’s 即起家于 AI 录播课，估值达到 165 亿美元，投资方包括腾讯、Tiger Global、General Atlantic 、Canada Pension Plan Investment Board 、Nasper Ventures 、卡塔尔投资局 (QIA)、红杉资本等。

　　 

　　和 Byju’s 的课程相比，小马 AI 课仍是基于简单规则的 AI 课，即基于学生答题的对错，推荐不同的讲解视频和题目，但既没有针对不同学生，推荐难度不同的题目，也没有在同一个学生的不同学习阶段，推荐难度不同的题目等。

　　

　　图：小马 AI 课知识地图

　　 

　　一位接近小马 AI 课的人士表示，2020 年初，内部曾讨论过将来 AI 课程的发展方向，一部分人认为应该保持现有思路 “假 AI”，即人工做讲义、授课，录制成课程，系统针对学生的知识漏洞推荐习题练习。

　　 

　　另一部分则认为，应该做成 “真 AI”。即系统为学生制定个性化学习方案、人工在此基础上微调；系统主导教学，老师提供辅导，最后由系统根据学生的综合学情标签推荐习题。

　　 

　　但要做到 “真 AI”，需要在前期积累大量学生的学习数据，并且运用到更复杂的策略类 AI 技术。

　　 

　　头部 AI 课公司松鼠 AI CEO 栗浩洋认为，字节可能是最有希望做好 “真 AI 课” 的，不论在用户画像识别、算法推荐上，字节都积累了大量经验，但要搭建起一套成熟的智能课程系统，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栗浩洋解释，至少需要一年建立一套基于各个版本教材的讲解内容，在推出产品后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不断积累学生数据，优化算法。

　　 

　　今日头条、抖音的算法推荐逻辑是，推荐用户点击更多、停留时间更长的同类内容，但在题目推荐的算法逻辑中，不仅需要考虑学生是否把这道题做对了，还需要考虑这道题涉及多少知识点，判断出来学生到底是因为什么知识点不会而做错题，并进行精准推荐，这就大大提高了算法难度。

　　 

　　为了避免学习效果打折扣，市面上的 AI 录播课均搭配了真人辅导：包括松鼠 AI、高思教育等在内的双师 AI 课，都是在线下机构对着大屏幕上课，每个班有辅导老师提供讲解；猿辅导推出的小猿 AI 课则采用录播 + 直播 + 辅导老师的形式，督促学生完成课程。

　　

　　图：左为小马 AI 课产品介绍，右为小猿 AI 课产品介绍

　　 

　　直播与录播的学习效果孰高孰低，行业暂无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一旦禁止在周末和假期补课，录播课可能是头部在线教育公司们的一根救命稻草。

　　好未来从 2017 年就开始布局双师 AI 录播课，在学而思培优的教学点内，中小学生对着大屏幕看动画或真人录播视频，再通过手上的遥控器实时和视频互动，旁边有辅导老师讲解。

　　一位好未来人士表示，这种双师 AI 录播课接下来也将在学而思网校落地，以主讲老师 AI 录播视频搭配在线辅导老师，将先选择几个年级试点。

　　多位接受采访的行业人士都表示，AI 录播课将是各家应对政策的一个备选方案，但是否会以此为重点，取决于最终政策落地是否会限制学生上课时间。

　　如果各家都转向 AI 录播课，那么就又走到了同一个起跑线上，字节也许能在技术上抢跑，但要提升教研能力，依然需要时间。

　　此外，美股上市教育公司高途集团也在筹备针对中小学生的 AI 录播课，将从小学和初中开始做起。一位高途中层表示，现在只能在现有的政策限制下找空间做事，如同 “螺狮壳里做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