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和姥姥平时不说话，姥姥的葬礼他也没参加，我凭啥伺候他？

　　发小王强的姑姑和王强急眼了！

　　爸爸病危住院，王强死活不去。

　　发小姑姑给我打电话，叫我劝劝王强。

　　我和王强都在哈尔滨，自从王强结婚之后，王强从来不和爸爸联系。

　　说句比较那啥的话，王强和爸爸断交了。

　　理由是，他爸爸从小和妈妈离了婚，爸爸对姥姥不好，姥姥的葬礼也不参加。

　　因此，他拒绝伺候爸爸。

　　爸爸在哈尔滨住院一个多月，发小也不去。

　　发小姑姑以前在农村的时候教过我，因此叫我劝劝王强。

　　发小家是教育世家，发小家里人特别古怪，从来不和人主动说话。

　　发小姑姑叫王秀珍，是村子里的老师。

　　发小爸爸叫王文革，在镇子里教书，发小爸爸是上门女婿，带着发小的姑姑上门。

　　小时候一去他家玩，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冷冰冰的。

　　感觉他家氛围很闷。

　　

　　在我极力劝导下，王强才勉强的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王强扭捏着站在走廊里，就是死活不进病房。

　　王强和爸爸怨恨不是一天两天了。

　　爸爸当年到镇子里教书，和妈妈离了婚，妈妈远嫁外地。

　　妈妈去世后，姥姥没人照顾，都是姑姑一个人伺候。（姑姑和爸爸当年一起上门的）

　　那时候，发小爸爸一直在镇子里教书。

　　王强在走廊里执拗着，姑姑劝他。

　　王强眼泪飞溅，我就不知道，他当年为啥那么忙，天天在教书，教育出那么多孩子，也没给我和我姐姐教出大学生。

　　你看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一个学生来看他的都没有？他不觉得……

　　王强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怒怼着墙皮。

　　我姐姐现在还在南方打工，我爸爸教出了那么多大学生，两个孩子一个上大学的没有。我能不恨他吗？

　　姑姑看劝不动，也不再劝了，自己进屋照顾发小的爸爸：你能来就好，在这里站着，你爸心里能好受一些。

　　确实是这样，王强有个姐姐叫王红梅。

　　还记得，他姐俩的小时候学习特别好，最后一个大学也没考上。

　　我觉得，王强抱怨也是有道理的。

　　父母是老师，姑姑也是老师，一家人都是老师，一个大学生没有教出来。

　　王强爸爸请假出院，姑姑请客。

　　姑姑希望王强能陪爸爸吃一顿饭。为了怕尴尬，姑姑把我也带上了。

　　包房里，父子两人坐得好远。

　　王强爸爸尴尬的问我，生活的怎么样？在哈尔滨买楼了吗？

　　我说还可以，买了一个小房子。

　　发小爸爸点点头：你看，我一个没正事的，还没给我儿子买楼呢。

　　发小爸爸说这个话的时候，直咳嗽，咳嗽出一口血。

　　发小姑姑赶紧上去忙乎，叫王强，扶着你爸爸上卫生间。

　　王强坐在那里一动没动，低着头，好像对面坐的不是自己的父亲。

　　冷漠得让我难以接受。

　　

　　这是我见王强父亲最后一面。

　　我和王强都不知道，这是姑姑特意安排的。

　　其实，那时候他爸爸已经不行了，医院说，没有住院的价值了。

　　后来，姑姑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招待所单间，伺候他爸爸。

　　直到他爸爸去世，王强也没有去看一眼。（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陪王强回农村发丧。王强的姐姐王红梅没有回来。

　　料理完丧事之后。我和王强还有他姑姑，拾掇他爸爸的老房子。

　　姑姑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脸盆和军胶鞋。

　　突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姑姑说，那是发小姥姥给爸爸买的，爸爸一直还留着。

　　发小姑姑说，他爸爸是一个非常不会表达的人，非常听姥姥的话。

　　这个性格坑苦了他的一生，其实他对姥姥挺好的。

　　姑姑说，发小爸爸和妈妈都是姥姥的学生。

　　姥姥这个人性格特别古怪，特别要强，姥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老教员。

　　当年，发小爸爸是姥姥最看好的学生，所以对他要求比较严。

　　发小奶奶去世比较早，发小爸爸读高中的时候，就在姥姥家生活了。

　　相当于姥姥的半个养子。

　　长大后，姥姥就让他和发小母亲结了婚。

　　当年，发小妈妈并不想当老师，为这个，经常受到姥姥的责骂。

　　相反，姥姥对这个姑爷态度非常好。

　　爸爸去镇子里教书之后，妈妈就和爸爸选择了离婚。

　　因为，妈妈发现爸爸和姥姥一样，是个工作狂人，基本不顾家。

　　离婚之后，妈妈就去了很远的地方，不再教书了。

　　从那以后，姥姥就拒绝和发小妈妈联系。姥姥总是责骂，自己养了一个不孝的女儿。

　　后来，听说女儿病死了，姥姥也没去，只是让发小的舅舅去料理丧事。

　　

　　姥姥病重时，爸爸在镇子里，正好赶上中考。

　　姥姥给爸爸捎信儿，一定不要回来，工作要紧。

　　爸爸从小听姥姥的话听惯了，不敢有半点反抗。

　　姑姑说，姥姥去世的时候，很高兴，自己养了一个好姑爷。

　　姑姑说，爸爸和姥姥的感情，用语言说不出来。

　　爸爸在最后的日子里，经常摆弄床底下的那个脸盆和军胶鞋。

　　他说，那是王强姥姥给他买的。

　　当年王强奶奶没了，自己念书没钱，姥姥给他买的。

　　姑姑说，爸爸这一辈子挺悲惨的。一直听姥姥的话，也没有落得一个好的婚姻。

　　倒是教出了不少学生。

　　的确，葬礼那几天来了很多人。

　　有的和发小爸爸一样，都是奶奶的学生。有的是发小爸爸的学生。

　　后来我才知道，发小以前还有个舅舅，当年也不想教书，无奈违抗不了姥姥的旨意。

　　后来，发小妈妈去世后，他舅舅喝了农药。

　　发小姑姑说，只有发小爸爸最听话。

　　记得葬礼那天，王强怒视着黑压压的……他爸爸的学生，王强一句话不说。

　　

　　晚上，王强给他姐姐打了个电话。

　　姐姐问来了多少人。

　　王强说，有啥用，咱爸爸都没了！

　　然后，王强抱着手机嚎啕大哭：咱爸爸没了！

　　还记得那天，王强姑姑抱着王强哭号：你爸爸那哪是不和你姥姥说话，他是不敢！

　　你姥姥葬礼，他怎么不想来，你爸爸那时候偷偷的和我哭了好几天……

　　

　　七八十年代，好多的乡村教师家庭，背负了太多太多本来不属于她们的东西。

　　我承认，当年有好多老教员，好老师对教育那种的执着。

　　执着的，她的故事你听起来都发抖。

　　那天，发小爸爸的葬礼人挤人，都是他爸爸当年教过的学生。

　　可老师背后的故事，她们一点都不知道。

　　那天，发小拾掇爸爸的老房子，一个大木头箱子里装满了好多书信和奖状。

　　是他爸爸教过的学生的书信，是他爸爸教过学生的奖状。

　　就是没有一张奖状是自己孩子的。

　　向那个年代的乡村教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