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二次“断崖”:《我和我的年轻痴呆老伴儿》之十一

栏目:基础教育  时间: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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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的二次“断崖”

  离家八个多月后,杨琼终于回来了。重归二人生活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既心安又心慌。没有任何治疗的她,病情会继续缓慢下坡还是急速恶化?我很茫然,只能默默祈求苍天、神灵护佑。但天和神在哪儿呢?

  苍天和神灵都没有眷顾,回归的杨琼很快发生了断崖式的跌落:几个月间,从偶尔妄想、狂躁,到频密发作,再到出现暴力行为。与其他痴呆病人一样,这种发作有个特点,就是一般只针对亲人,尤其是最亲近的人,我自然首当其冲。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真是度日如年的痛苦煎熬!

  发作主要围绕两个问题,一个是找不到东西,就向我索要,指责我送给了“相好”,另一个是离婚。

  除了继续“积极逃避”(带着她外出旅游,逛北京的公园)外,我还以买菜、办事儿等各种理由,“名正言顺“”地躲出去。少眼对眼、脸对脸的“密接”,没有对象,她就眼不见心不烦555电影网人不闹。而一回到家里,我就要不时应对她的“攻击”。两个问题轮换着来,一会儿找东西、要东西,声嘶力竭地责骂我把她的衣物送给了外面的“相好”,一会儿逼着我当场写离婚协议书。

  有一次,她说她的内裤不见了,全让我送出去了。还说二姐说那种内裤穿着舒服,因此她一下子买了20条,现在一条也没有了。让我赶快交出来。我说没拿,也没见过。她不依不饶。为此我悄悄给她二姐打电话,二姐说我送给她了两条,她自己根本没买过。犯病了,你别理她。二姐可以不理她,我躲得开吗?

  看到邻近一栋楼里一家窗户上挂的窗帘与我们的颜色、材质差不多,她就说那是我分的另一套房子,里面养着“相好”,偷的东西都送到那儿去了,连窗帘都拿去了。我说,报社怎么可能还分我房子?咱们的窗帘还都挂着呢,不能看颜色一样就认定是咱们家呀。

  偷她的东西送人,在另一处房子养“相好”的,这件事几乎天天提、天天闹。我怎么说,她也放不下。有几次我甚至要拉她一起去那个“外室”询问、查看,但她不去,还说怕我“和那人一起害她”。

  一段时间之后,偷东西送人的主题没变,送的对象变了,由“相好”变成了孙女。往往是先指责我“把她的一些衣服偷偷寄到上海送给孙女了”,接着说“我穿过的衣服再送孙女,会让人笑话的”。对此,我除了说“没送”“她年龄那么小(刚刚满8岁),根本穿不了你的衣服”之外,还能说什么?但她就是不信,不断索要。

  离婚,是另一个反复纠缠的话题。这一话题,一般是在前一个话题之后,她说:“总是这样偷东西送人,日子没法继续过了。离婚!”我不同意,她就继续吵闹,我说“你我都再好好考虑考虑”,她就说“不用考虑了,明天就去办手续”,并拿来纸笔,让我立马就写离婚协议书。

  没办法,写吧。怎么写?你说吧。她说:“你放心,财产我一分钱也不多要。你上有老下有小,负担比我重。”我按她的意思当场写好了“协议书”,她让我签上名,交给她,然后说“还要仔细看看”。

  有时是回到卧室没多久,有时是第二天,她突然拿着“协议书”气急败坏地对我说:“想离婚,没门儿!”“这时候提离婚,当初干嘛要和我结婚?”“咱们离婚,老太太(我母亲)怎么受得了?”(这些话,包括前面的话,说明她良善的本性没变)边说,她边把“协议书”撕碎。

  就这样反复写反复撕,闹得我不厌其烦。于是我干脆用电脑把她要的“协议书”打印出了几十份,每次闹时,我就拿出一份给她,供她“仔细看”后再撕。有时她还会说:“真离婚也要等一等,我得先给你找好一个可靠的人,不坑害你的人,我才放心。”真让人哭笑不得。

  杨琼对我的身体状况一直是很在意的。她没病时,我只要说“有点不舒服”,她马上就找药给我吃,如果去医院,她一定陪同。1997年春我心脏有早搏情况,她陪着我跑了好几家医院做检查,督促我服药,还通过朋友联系上知名专家胡大一给我看病。直到胡大一给出“没什么大事儿,加强运动”的结论后,她才放心。

  就是在她发狂时,我感觉这一点没变。因为有一次,她闹得太凶、骂得太难听,气得我气血上冲、心里发慌,自己拿出速效救心丸吃。她看到后立即停息,问我怎么不舒服?还拿来血压计,给我量血压,看着手表给我数脉搏。利用这一点,我开始使用新的对付招数:每当她闹得凶时,我就捂着胸口,佯装难受。她会马上停下来,安抚我。

  

  外出旅游时,老伴儿很少犯病

  白天好应对,半夜没办法。大约从2017年春天开始,只要在家里,杨琼像定时钟一样,每夜必闹,一般都在凌晨两三点时分。

  起初一段,还是只吵闹,没肢体动作。主题就是那两个(偷东西送人、离婚),我以一声不吭应对,她吵骂她的,我躺着不动不予理睬。吵闹半个来小时,她累了,就骂骂咧咧地自己回屋了。这夜的风波就此结束。第二天早起,杨琼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开始新一天生活。

  夜间的她处于神志昏乱状态,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早晨也不会想起夜里发生了什么。一两个月之后,单一的吵闹就发展成文武兼备了。我躺着不吭声,她就更疯狂地叫骂着对我连打带掐,不光打身上,还捶打脑袋。我不能和昏乱的她对打,只能躲或硬扛。胳膊上经常有被打或掐的淤青。有时趁她情绪正常机会,我会撸起袖子,让她看伤痕。她会问:“这里怎么了?疼不疼?”我只能苦笑着说,这是被你打的。她连连摇头矢口否认:不可能!

  肢体的伤,不算什么;精神的折磨,实在难熬。大约半年时间里,我每天睡觉,就怕听到开门声音,因为那就是狂闹开始的信号!一段时间后,我形成了恶性的条件反射,每到半夜两三点,就会醒来,提心吊胆地等着开门声和之后的“文武戏”。

  这种昼夜折腾的日子何时是头啊?身心俱疲的我已经濒临崩溃。杨琼也日渐消瘦,体重降到不足90斤。无控制的病态发作,折磨的不光是我,更是对她自身肢体和大脑的严重伤害。

  饱受煎熬又看不到尽头的我,情绪低落到极点,甚至产生了先“送走”她再自我了断的念头。当我流露出这种情绪时,亲人们说“太可怕了”,劝我“千万别钻牛角尖!办法总会有的”。

  可牛角尖之外的路在哪儿?办法在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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