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力余｜春色醉人勤守护

　　《莺啼序·春曲》

　　□ 霜凝

　　天寒远山日暮，念无涯霜雪。夜寂寂、影动星河，五更听鼓明月。白草折、阑干瀚海，愁云惨淡风声噎。看悬冰百丈，人心更思春切。

　　暂且回眸，多少骚客，也对春来曰。听爆竹、送暖屠苏，无边光景欢悦。草芽惊、初来二月，纵穿过、雄送如铁。碧玉妆，重下丝绦、飞来棉屑。

　　千红嫩蕊，万紫繁花，看天地欢彻。有好雨、随风潜入，野径江船，润物无声，也知时节。乱花浅草，迷人双眼，白沙翠柳飞雏燕，没马啼、最爱湖东物。如今又绿，江南烟雨楼台，千里莺啼新叶。

　　春天最好，只是年光，怕几时又别。惜梁祝、曾经同穴。震震冬雷，江水为竭，化为飞蝶，桃源尺素，潇湘流去，登高望无重数，劝春留、杜宇斜阳血。燕山梅岭方横，柳柳依依，此情谁说。

　　

　　霜凝先生《莺啼序·春曲》一词创作于2023年初春。“莺啼序”为词牌名，“春曲”为词题。《莺啼序》又名《丰乐楼》，以吴文英《莺啼序·残寒正欺病酒》为正体，四片共240字。词牌为南宋中期新声，始词为高似孙作，其词序云：“屈原《九歌·东皇太一》，春之神也。其词偻婉，含意无穷。略采其意，以度春曲。”词调中凡称“序”者，皆是唐宋大曲中摘出者也，因“序”乃大曲之起始部分。《碧鸡漫志》卷三云：“凡大曲有数序。”此调为慢词中最长之调，因篇幅宏博，处理四段与内在之联系殊多不易，必须层次清楚，而又富于变化。此作以“春曲”为词题，与始序内容上有某些联系，充分体现词人之综合修养与丰美才情。此词既写自然之春光，又象征时代之春色，经历三年苦疫之后，癸卯之春倍觉难得，词境于清凄中见昂扬，于晓畅之中见幽邃，体现鲜明个性与强烈时代感。

　　

　　天山春色

　　首片盼春。“天寒远山日暮，念无涯霜雪”，总写冬日盛寒，祈盼春天来临的心情，语意化用王维诗句而来：“天寒远山静，日暮长河急”（《齐州送祖三》），杜甫诗云：“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阁夜》）起笔描写天寒日暮之景，让我们想到广袤的天宇，无边的旷野，皑皑的积雪，凛烈的朔风，反衬人们期盼?春到来心情之迫切。“夜寂寂、影动星河，五更听鼓明月”，起笔写白天，继而描写冬夜之寒冷漫长，化用杜甫诗句：“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杜甫是描写战乱中的冬天，期盼和平的温暖阳光，让我们神思于域外，想到战火中的老百姓祈盼春天的心情。“五更听鼓明月”，为倒装句式，实为“明月五更听鼓”。“白草折、阑干瀚海，愁云惨淡风声噎”，又神驰于古战场，描写戍边将士对春天的期盼，羌笛何须怨扬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化用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诗句而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戍边的将士最为辛劳，无论是古代还是当代，他们是春光的守护神，是最可爱的人。“瀚海”：沙漠。“阑干”：纵横交错貌。“看悬冰百丈，人心更思春切。”点明盼春的心情，化用毛泽东《卜算子·咏梅》：“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描写对春天之期盼，古今为一，四海皆然，写出了人类对温暖、生机、平安、幸福的憧憬，隐喻雪莱诗意：“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西风颂》）

　　次片迎春。“暂且回眸，多少骚客，也对春来曰。”总写先贤眷恋春天，留下许多迎春的佳作。“骚客”：文士诗人，刘知几《史通·叙事》：“昔文章既作，比兴由生，鸟兽以媲贤愚，草木以方男女。诗人骚客，言之备矣。”“也对春来曰”：对春天到来表达欢悦之情，大致化用《五灯会元》中的句子而来：“僧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曰：‘出处不干佛，春来草自青。’”原意是从山川草木等自然意象中领悟禅趣禅理，此处表达人们对春天的期盼。“听爆竹、送暖屠苏，无边光景欢悦”，叙述迎春的习俗，描写人们满怀希望迎接春天的到来，词句化用王安石《元日》诗意：“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此诗描写新年欢乐、万象更新之景象。元日是农历正月初一，即春节。“屠苏”：酒名，是春节时才饮的酒，据传此酒为华佗所特制。据史书记载，从周代开始，直到清末民初，多以立春作为重要节日，举行各种迎春活动，上至朝廷天子，下到府县官员，都要举行隆重的迎春仪式。“无边光景欢悦”：化用朱熹的《春日》诗句而来：“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西湖春色

　　“草芽惊，初来二月，纵穿过、雄关如铁”，描写孟春时节春归大地之景色，化用韩愈《春雪》诗句而来：“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春天到来不易，冲风冒雪而至。春雷的震动，春风的吹拂，春雨的滋润，使万物充满了勃勃生机。“雄关如铁”，化用毛泽东词句而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忆秦娥·娄山关》），自然界的春天要穿过严冬方能到来，人类社会的春天更要越过重重险关方可回归。这让我们想到三年的岁月，自然界虽有春天，而在人们的心里觉得在寒夜中熬过的时间太长太久。时至今日，在欧洲战火中的人们还看不到春天的踪迹。“碧玉妆，垂下丝绦，飞来柳屑。”描写美好的春色终于到来人间，化用贺知章《咏柳》诗意：“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丝绦：用丝线编成的绳带，这里描写柳丝的随风飘举。“柳屑”：柳棉，亦作“柳绵”：李商隐《临发崇让宅紫薇》：“柳绶含情依露井，柳绵相忆隔章台。”钱霖《清江引》：“蛛丝挂柳棉，燕嘴粘花片，啼莺一声春远。”极言春天的明丽令人陶醉。

　　三片颂春。诗人赞美春深时节的如诗景色，将喜悦之情掀起高潮。“千红嫩蕊，万紫繁花，看天地欢彻”，描写春色浓郁，人们洋溢着欣喜之情，化用刘辰翁词句而来：“千红万紫，到春来，也是寻思。”（《汉宫春·岁尽得巽吾寄溪南梅相忆韵》）今人詹顺清写过“千红馨嫩蕊，万紫艳明珠”的诗句。“欢彻”：欢悦之极。“有好雨、随风潜入，野径江船，润物无声，也知时节”，写春风化雨滋润万物，大地一派生机，化用杜甫《春夜喜雨》诗意而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春天到来，日暖风轻，万物苏醒，春雨的滋润使枯树长叶，种子发芽，给万物以生命，使人们播种希望。

　　

　　南海春色

　　“乱花浅草，迷人双眼，白沙翠柳飞雏燕，没马蹄，最爱湖东物。”化用杜诗，从面写春；化用白诗，从点写春。描写西湖春景如画，歌唱春色之浓，化用白居易《钱塘湖春行》诗意：“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白居易所绘杭州西湖的春色，化用诗句以点衬面，描写人们在春光中留连忘返的情景。“如今又绿，江南烟雨楼台，千里莺啼新叶。”进一步描写春深时节风物之美。“如今又绿”：化用王安石诗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泊船瓜洲》）“江南”句，化用杜牧《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还是以点衬面，以江南春深时节的景物为特写镜头，展现春天的绚丽多彩、诗意盎然，意象雄阔，色彩绚烂，抒情浓郁。

　　四片驻春。从盼春到迎春，由虚到实；从颂春到驻春，由实到虚。寒来暑往，春秋代序，这是自然界的运行规律，诗人由颂春想到了驻春，以象征手法赞美时代风光，暗示人们要珍惜时代之春，守护时代之春，体现立意的高度与深度。“春天最好，只是年光，怕几时又别”：总叙驻春之缘由：春光美好而短暂，留住尤难，化用辛弃疾《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中的词句而来：“还经得起，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辛弃疾描写生命之春、年华之春、理想之春，以自然之春象征另一种春色，词人的惜春、驻春当然也是象征性的。

　　“惜梁祝、曾经同穴”，强调守护春天要象情侣守护爱情一样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构思精巧。词人由春天想到青春，由青春想到爱情，由忠于爱情、守护爱情想到热爱春天、守护春天、热爱祖国、热爱时代，以赤诚、汗血、生命守护我们伟大时代的美好春光，立意高远。关于梁山伯与祝英台生死眷恋、同穴化蝶的爱情故事，多少年来流传在上虞的曹娥江畔，龙山脚下，是一曲挚爱深情的挽歌和颂歌。东晋时期，会稽郡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边，有个祝员外之女叫英台，美丽聪颖，自幼随兄学习诗文，悟性奇高，沉醉其中。恨家无良师，求学心切，乃装扮成卖卜者，求父让其出门，父见英台无破绽，勉强应允。

　　

　　霜凝书法

　　英台去会稽城（绍兴）求学，邂逅梁山伯，山伯乃会稽郡鄮县（今浙江省宁波市海曙区高桥镇）人，一见如故，义结金兰，后同到万松书院拜师入学。同窗共读，形影不离，同学三年，情深似海，山伯不知英台乃女身。祝父思女，催归甚急，梁祝分手，依依不舍。相送十八里，英台借物示情，山伯忠纯，茫然不知。英台无奈，谎称家中有九妹与己酷似，愿为山伯作媒，而山伯家寒未能如期而至，祝父将英台许配同郡鄮县（今鄞县）太守之子马文才。后二人楼台相会，凄然而别，立下誓言，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后山伯被诏为鄞县（今宁波市鄞州区）令，忧郁成疾，不久身亡，葬鄮城九龙墟。英台闻山伯噩耗，誓以身殉。被迫出嫁时，绕道去梁山伯墓前祭奠，风雨雷电大作，坟墓爆裂，英台跃入坟

　　中，墓复合拢，顿时风停雨霁，彩虹高悬，梁祝化为蝴蝶。“梁祝”传说与《孟姜女》《牛郎织女》《白蛇传》为中国古代“四大民间传说”，这四大传说，表达了对至爱真情之歌颂，对暴政与封建礼教之批判，对自由幸福之憧憬。“震震冬雷，江水为竭”，化用汉代民歌《上邪》诗意而来：“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亦以忠于爱情来表达对春光的守护之情。

　　“桃源尺素，潇湘流去，登高望断无重数，劝春留、杜宇斜阳血。”以古人的伤春难驻表达惜春之情。写眷春之深，从正面着笔；写惜春之苦，从反面烘托，情感的抒发层层推进。词句化用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而来：“雾失楼台，月迷津度。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秦观（1049-1100），字少游，与黄庭坚、晁补之、张耒合称“苏门四学士”，为北宋婉约派词重要作家。1094年，46岁的秦观在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及国史院编修职位勤勉工作多年，而转眼逐出朝堂，新党执政打击苏门弟子。已帖旧党标签的秦观，先贬为杭州通判，次贬处州（浙江丽水）任监酒税，再贬为郴州，并将其所有俸禄除去，使其生存也很困难，心情之悲苦可以想见。“桃源”，即桃花源，象征理想。“鱼传尺素”：指代朋友之间的书信往来，语出《饮马长城窟行》：“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霜凝抽象写意《飞越太空》

　　“杜宇斜阳血”即指杜鹃啼血：相传战国时期蜀国的君主杜宇禅位于大臣鳖灵，修道隐居，死后化为杜鹃鸟，每到春季啼叫不止，嘴角啼得流血，此典形容哀痛之极。秦观之词借对理想绝望、对故人思念叙述，借春去难留、杜鹃啼血等环境风物之描写，抒发仕途坎坷、韶华易逝的感伤之情，反衬自然之春、人生之春、时代之春何等珍贵，一旦失去将使人撕肝裂胆，告诉人们为了守护春光，必须勇于付出血的代价这一道理。由此想到人类社会的春天一旦失去更加悲苦。盛唐时代的长安、北宋时期的汴京是何等繁荣，是当时全球最强大的帝国，一旦春光不守就满目疮痍，一片废墟。明清时代也出现过繁荣景象，一旦被铁蹄蹂躏，顿时春色荡然，生灵涂炭。抗疫三年惊心动魄，霜权主义使世界永无宁日，可见守护我们的时代春天是多么重要，词人借这些艺术意象表达难以言说的忧患意识、深刻的思想内涵。

　　“燕山梅岭云横，杨柳依依，此情谁说”，以点衬面，从反面回到正面，强调守护时代之春的重大意义。“燕山梅岭”，指代祖国的首都北京，首都的春光常在，神州大地的春光就常在，保卫首都具有典型性意义。“燕山”是中国北部的著名山脉之一，西起张家口市万全县和怀安县境内的洋河，东至山海关，北接坝上高原，东西长约420千米，南北最宽处近200千米，海拔600-1500米。从全词意脉来看，燕山应指代北京。以“燕山梅岭”象征首都之春、时代之春，写景状物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相生，皆成妙境。北京有15处腊梅观赏地，腊梅之冠在北京植物园卧佛寺内，栽植于唐代贞观年间，距今1300多年。以“燕山梅岭”指代首都春色极具典型性意义。“杨柳依依，此情谁说”，抒发对热爱春天、守护春天的依依深情。“杨柳依依”，典故的出处甚多，最早见《诗经·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庾信《枯树赋》：“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词人以“杨柳依依”的意象既状绘春光的明媚，表达对春光的深情眷恋，又彰显珍惜春天、守护春天的坚毅意志。

　　这是一首意象雄阔、色调瑰丽、情感丰富、境界幽邃的春天颂歌。全词的抒情层层深入，高潮迭起，波澜壮阔。从盼春写起，写出了人们对春天的期待之情。那苍茫的暮色，无边的霜雪，寂寥的星河，让人们感受到严冬的寒冷，黑夜的漫长；那纷飞的白草，惨淡的愁云，坚厚的悬冰，让人感受到寒气逼人，然而人们不畏严寒，因为人们对春天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对迎春的描写体现了人们心情的迫切。震天的爆竹，清纯的屠苏，写出了人们迎春的喜悦之情。春风从岫壑中吹来，春草从岩石中长出，梅花含苞怒放，柳丝迎风飘舞，人们的心花也在绽开。诗人以浓墨重彩的笔触描写春深之时的景色，千山泛绿，万树飞花，山欢水笑。春雨是那样多情，下得那么细，那么密，那么透，春雨过后，一片明媚景色，那美丽的西湖，碧草如茵，杨柳如烟，碧波如琼，让人想象那千里莺啼绿映红的景色，这是自然界的春天，让人想到生命的春天，祖国的春天，时代的春天。

　　

　　霜凝《T抽象2023之十六》 300×200cm 特种宣纸+矿物综合颜料 2023

　　词人期盼春天，描绘春天，赞美春天，最重要的是永驻春天。春天的美令人陶醉，来之不易，而容易匆匆离去。词人把对春天的爱比喻为情侣之间的挚爱深情，是那么纯朴，那么深挚，那么热烈，那么执着，这深化了全词的主旨，让人们自然想到了热爱时代春光、守护时代春光之重要性。是啊，中华民族自鸦片战争以来，度过了多少苦难深重的岁月。自然界虽然“又是一年春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而在风雨如晦的日子里，哪有春光，只有烈日和寒夜。从殖民地半殖民地中解放出来，那一幕幕浴血斗争的场景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不妨对比：1936年中国体育代表团在柏林奥运会成绩为零，全军覆没，到2008年奥运会在中国主办，金牌总数获得第一；从不能制造枪炮汽车的落后农业国到中国航天空间站的建成；从建国初期的一穷二白到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为了这个春天的到来，中国人民流了多少汗水、泪水、鲜血！因此献出一片赤诚守护神州大地的壮美春光，这是炎黄儿女义不容辞的职责！体现了词人的一片赤诚之心。

　　斯作的构思极为精巧。从时间而言，从隆冬、孟春写到仲春、暮春，从现代写到古代；从空间而言，从大江南北写到首都北京，写到海外，可谓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从视觉写，从听觉写，从正面写，从侧面写，从反面衬托，从实写，从虚写，层次清楚，意象鲜活，密丽中见空灵，朴素中见高华，淡雅中见秾丽，单纯中见丰富。盼春、迎春、颂春、驻春，一层层推进，似一幅幅画卷展现，让我们仿佛看到词人时而沉思、时而激动、时而欢悦、时而感伤的心迹历程。王夫之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信然！无论是盼春、迎春，还是颂春、驻春都体现了难以言说的韵外之味，象外之旨。美是令人陶醉的，而创造不易，守护尤难，词人将深邃的哲理寓于景物描写之中。

　　

　　霜凝《T抽象2023之三十八》 100×200cm 特种宣纸+矿物综合颜料 2023

　　渊浩的学识和丰美的才情臻至和谐统一，亦为此词的重要特色。大量化用古人描绘春天的诗句，完全变成自己的语言糅入意境之中，不见斧凿之痕，这是学识和才情的浑化。这么大的篇幅，无一词不雅，无一言不符合音韵，词人说过：“既然冠以绝、律、词牌，就要按严格的平水韵，词林正韵去规范。”（《诗意人生》）这也印证了朱光潜的美学观点：“自然之中有人为，束缚之中有自由，整齐之中有变化，沿袭之中有新创，‘从心所欲’而却能‘不逾矩’，诗的难处在此，妙处也在此。”（《诗论》）此词是采用吴文英《莺啼序·残寒正期病酒》正体，四段240字，丝丝入扣，严格合律，自然流畅。随意拿出几句来细品：“有好雨、随风潜入，野径江船，润物无声，也知时节。”格律是：“中仄仄、中中中仄，中仄中中，仄仄平平，仄中中仄。”完全合律，此词既体现丰美才情，又体现精雕细琢的工夫。象征的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全词看似纯粹地写景，从不同角度、不同意象描写春光之灿丽，令人依依难舍，但又处处让人想到这是写文化、写时代、写历史，体现出曲径通幽之美感特征。难度最大的是描写驻春，以对爱情的坚守来表达对时代春光的守护之情，无论从正面还是从侧面、反面烘托，都能启发读者深刻的理性思考。

　　读霜凝的《莺啼序·春曲》的确给审美者以心灵的震撼。一位与文学、与诗词专业相距甚远的业余爱好者，一位卓越的金融家、著名的学者、书法家、画家，将长调之最的《莺啼序·春曲》写得如此诗画交融，繁简适宜，虚实结合，动中见静，平中见奇，思深意远，这真是令人难以思议的了，此词以博雅胜，以瑰奇胜，更以哲思胜，堪称具有史诗性的艺术佳构，试以小诗一首作结：“漫挥椽笔赋春诗，野马神思纵意驰。春色醉人勤守护，前车殷鉴应深知！”

　　（作者蒋力余系湘潭大学教授、诗人，诗书画美评家，中国李白研究会会员，荣宝斋沈鹏诗书研究会理事，《诗咏中华》之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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