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艺林秦风｜新年礼物

　　

　　2022年12月7日，国家新冠疫情防控政策放开后，我所在的XA城霎时自动静默了。街上车辆行人稀少，道旁商铺关门歇业，地铁空空荡荡无人乘坐，商场除了售货员不见顾客，酒店堂食变成了外卖，学校停课幼儿园放假，菜鸟驿站快递堆积如山，工薪一族无人上班，更不可思议的是微信朋友圈，不时晒出一张张发红的脸，痛苦的表情共同传递着四个字：“我中招了”！时而又见双手合揖的表情包，某某大人“一路走好”！

　　怎么了？管控期间你吵着闹着要自由，现在放开了你却蔫在家里不出来，看来你也怕“羊”，或者已被关进了“羊圈”。

　　新年越来越近，“阴霾”依旧笼罩在古城上空，一个“幽灵”用狰狞的面目注视着城市中的每一个人，不停地发出嚎叫：

　　“新年到了，快出来吧！送你一只‘羊’。”

　　我说：“不要，不要，坚决不要！”

　　幽灵说：“落实‘新十条’，你要带头，不然以后咋出门？”

　　我说：“我愚钝，一向不爱争先，以后宁可不出门，你还是送给那些胡说八道的大V和信口雌黄的‘专家’吧！”

　　幽灵说：“放心，会有的，给他们的‘羊’比你的肥！”

　　为了拒绝这种“新年礼物”，我也选择了尽量不出门，生活必需品在小区便民店采购，进门之前全身喷洒酒精消毒，勤洗手，常通风，口罩不离嘴……

　　12月27日，我在小区便民店购买了牛奶、鸡蛋、蔬菜等，送到另一小区感染新冠第9天的岳丈大人家中，随便将生活垃圾带下楼扔到垃圾回收点，然后径直回到自己家中，进门前程序性的进行了消毒。

　　12月28日下午，我开始感觉发冷、咽部不适、轻微咳嗽，晚饭后心率由原来到50多次升到90多次，时不时的还有早搏问候。我意识到：“环球BA闪送公司”的“新年礼物”到了。这只‘羊’究竟是蒸煮爆炒还是文火慢炖尚不清楚。我开始服用了保护心脏的“稳心颗粒”等，心想：不就是只‘羊’吗，你心脏有啥激动的？你得稳住不能乱跳！同时，不停地喝葱姜水和开水，希望驱除这寒湿之邪！曾经自驾去西藏时买的车载制氧机也派上了用场。

　　12月29日，咽痛、咳嗽加重，全身发冷，体温37.4-37.7摄氏度，看来我的这只‘羊’应该是文火慢炖了。傍晚时分，我越发感到全身发冷，在25度的室温下，我躺在电热毯上，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和抽动，那水平绝对超过舞蹈家杨丽萍。此时才意识到我还有“舞蹈”天赋？！后悔年轻时没学舞蹈，活生生埋没了一个舞蹈家。同时也佩服新冠病毒钻的太深，能在晚年把我的“潜能”挖掘出来。哈哈，太痛苦了！我感到全身无处不痛，似乎‘头发’都在痛，胳膊腿无处可放，特别是腰痛的翻不了身，头好像梭嘎族女人的包头，用几丈布缠着，又重又大，又痛又空，不时还出现脑鸣，有点身首异处的感觉。这哪里是“大号感冒”，估计‘专家’脑子进水了，把尺寸搞错了！这样的“感冒”谁得谁知道，所谓鞋子大小只有脚知道。但愿大V和‘专家’们多得几次，也许会改变这种“感冒”的“尺寸”。

　　毫不夸张地说，“新冠”的症状有一种频死感。我在痛苦挣扎中胡思乱想，这个要命的病毒将会使我咋样离去：肺衰、心衰、脑血管意外、窒息还是……反正没有一样舒服的。如果真的离去，最好将骨灰撒在渭河里早点回归自然，免得买墓地缴租金，租期到了还会被人把骨灰挖出来扔掉。转念又一想，现在绝对不是离去的时候，理由如下：其一，国家花了那么多的人力财力，测核酸、打疫苗、各种各样的管控，保护了你3年，刚放开你就迫不及待地要离去，你对得起政府吗？其二，“专家”说现在的新冠感染就是个“感冒”，你得个“感冒”就要命，这不是在打“专家”的脸吗？这不是让“专家”的先人们不得安宁吗？其三，现在感染新冠国家都不统计发病率和死亡率了，你死了不算数，白死！其四，听说火葬场早已饱和了，都在排队火化，万一那个权贵或其亲属要插队，你一个无权无势的退休者，天寒地冻的又要等到何时？其五，大疫当前，如果你走了，肯定是丧事从简，到时候连送你的人都没有，多寂寞！所以不能死，必须活着！

　　对，一定要活着，活着就是幸福！

　　由于我平时很少发烧，不体会发烧的滋味。对于早已过了耳顺之年的我来说，可能摄氏37.7度的体温已经是“高烧”了。吃一粒“布洛芬缓释胶囊”试试，退烧止痛就指望它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奇迹出现了。全身大汗，寒颤疼痛有所缓解，以至于我迷迷糊糊与“周公”洽谈了几个小时。

　　12月30日早晨8点多，我戴着口罩下床到客厅转了一圈，倍感全身轻松。此时我突然想到，有人说：女人分娩后的瞬间是最舒服的，因为她经历了世界上最强的疼痛，她的快乐和欣慰来自于她有“新产品”即新的生命。我不知道我的疼痛是否接近女人分娩疼痛的程度，但我知道我的“产品”是我从新获得了新生，这一刻也是最舒服的！我向夫人申请了一碗酸汤面，夫人又给加了一个爱心荷包蛋，我忍着咽部疼痛，冒着热汗吃完了面，感觉它是我吃过的世界上最好的美食，山珍海味也不换！如果以后要开饭馆，咱就专卖“荷包蛋酸汤面”。

　　下午开始，出现了“卡他”症状。除了咽痛和剧烈咳嗽外，清鼻涕不时地从面部中央的“气孔”向外流。我感觉这和以往的“感冒”有点不同，“感冒”的“卡他”症状似乎出现的要早，一旦“卡他”症状缓解，“感冒”基本就好了。而新冠感染的“卡他”症状似乎出现较晚，以发热先行。“卡他”症状是机体清除病毒损害组织的病理过程。在不断“打扫战场”的同时，我坚持戴上口罩以防万一。唉！这个口罩成了人们生活的必需品，戴了3年了，戴的熟人变成了陌生，戴的不分男女和美丑。我在想，按照达尔文“用进废退”的进化理论，长期戴口罩肯定会有一种新的“物种”出现，即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只长两个耳朵和两只眼睛，鼻子和嘴巴长在了胸部或其他被衣服遮挡的地方。多年前我曾看到一则报道可以证明这种猜测是有可能的。说日本学者研究发现，由于现代人坐车多了走路少了，他们的后代中40%的小孩足踝的某块骨头已经发生了退化。还有一点可以证明，相对于猿人，人们长期穿衣服体毛就少了。不难想象，在“新物种”出现的时候，首先破产的肯定是口罩、口红和牙齿美白产业。

　　担心混合感染，我中午预防性的吃了一粒“阿奇霉素”，晚上十点多出现腹痛腹泻，从暗褐色的性状和腥臭的气味判断，不像是阿奇霉素的副作用，更像是新冠感染的杰作，庆幸这样的腹泻就发生了一次。

　　新冠感染后最讨厌甚至最要命的症状就是咳嗽。咳嗽本来是呼吸道粘膜的保护性生理反应。能咳嗽是好事，说明咱底气足，敢在人前大声咳嗽，说明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硬气，晚上在家咳嗽还能防小偷。可新冠的咳嗽并不那么顺畅，关键是痰液特别粘稠，胜过“强力万能胶”，其粘稠度在其他呼吸系统疾病的咳嗽中是不多见的，也是新冠独有的特点。试想，如果全世界的新冠患者，同时向太平洋吐一口痰，肯定能把美国的航母黏住不得动弹。

　　12月31日晨起，发生了惊险的一幕，我差点把养老金还给了政府。起床后，我忍着剧烈的胸胁疼痛和腹肌痛，不断咳嗽清理着一晚上的肺中陈痰，可一口粘痰不上不下贴在嗓子眼，导致呼吸困难，憋的我全身出汗，好在意识尚存。我努力深吸一口气，用手指顶住颈部的气管，使出全身力气，由胸腔深部发出“嘿”的一声咳嗽，一块粘痰咯出来了，我又能继续拿养老金了。这种“窒息”情况是造成许多老年人去世的主要原因，也是新冠最恶毒的一招，庆幸我躲过一劫。

　　经历过这次惊险之后，我的心情并不快乐，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和烦躁，疲乏无力，身上的虚汗出了一茬又一茬。我闭目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马路上隆隆的车响和长短不一的喇叭声；听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知放爆竹的人是为了驱邪还是“阳康”后的庆祝；听着小贩声嘶力竭的叫卖声；听着楼上邻居家小孩的尖叫声、腾腾腾地跑步声和挪动桌椅板凳的咣当声……这些噪音简直让人崩溃。它就像围在你身边一条条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随时都要吞没你。我幻想着钻进山洞或住在鲜为人知的深山古刹之中，逃避一切噪音和烦恼。白天我盼望着天黑，希望黑夜能淹没一切噪音，可到了晚上，焦虑失眠，全身不适，我又渴望能早点天亮。新冠就是这样折磨人的，不知那些“专家”们是否体验过？

　　

　　转眼熬到了2023年元旦，心率基本恢复，咽痛、咳嗽有所减轻，腰疼虚弱依旧，出现口苦纳差，嗅觉和味觉减退症状。可恶的病毒你可知道，我一生吃了多少苦？出生后遭遇三年自然灾害没饭吃；到上学的年龄遇上了“文革”；该上大学时遇上首届高考；工作时遇上无法选择的统一分配；结婚生子遇上计划生育和房改；人到中年又遇上企业改制；人生的酸甜苦辣我几乎偿了个遍，如今条件好了，你却不让我感知人间之味，你太毒了！但我坚信，半年后我的嗅觉和味觉一定能恢复的，这是神经损伤的特点。

　　我躺在床上，礼节性的回复着朋友圈里朋友们的节日问候和祝福。字里行间一点也看不出我感染新冠的信息，因为我不愿在朋友圈嘚瑟这件事，毕竟它不是什么高兴快乐的事，没必要在朋友圈炫耀！如果感染了新冠，不发朋友圈该痊愈时也能痊愈；如果不能痊愈，发了也白发，也许会成为最后的讣告！

　　为了分散注意力，减少痛苦，我开始刷手机，看什么呢？从国际到国内，先看俄乌战争，看来看去双方都说自己战果辉煌，美西方依旧拱火，冰天雪地的丝毫没有停战的意思。算了不看了，反正咱说停战人家是不会听的！看治疗新冠的方法吧！一则“它是新冠的死对头”标题吸引了我，打开一看竟然是“咖喱牛腩的做法”，一个字都没提新冠。他大爷的，美国人成天吃咖喱牛腩，不是死了100多万吗？不是吧德尔塔吃成了奥密克戎，还没消灭吗？当下全世界的人都得一种病，只要输入“新冠”二字，铺天盖地的自媒体就会涌出屏幕。那些猫儿狗儿的博主一夜之间都成了“神医”，你抄我，我抄你，断章取义，毫无指导价值，纯系是刷流量赚钱，翻过不看！学烹饪技术吧，说不定恢复后厨艺大增，还能考个一级厨师证什么的。看来看去就两大类，一类是酒店厨师的技法，咱小锅小灶的学不来；另一类就是那些大妈、大姐或小妹博主，小刀小勺就像小孩过家家，饭菜好像“工艺品”，看着都没胃口，人家要的是流量。还是看朋友圈摄影吧！发现都是热剩饭，少有新作。估计是怕“阳”不敢出去，或者是被关在“羊圈”了。看书画吧！这也是我的爱好。我打开题为“美女书法家与她的狂草作品”视频，我郁闷了，美女算不上却倒也文静，可她的书法简直是其丑无比，比书法界当前流行的丑书还要丑！没有章法，结构和笔法好多都是错的，点划要么天上要么地下，要么东沟要么西洼，看着她扭七歪八的丑书，我的全身不自觉地抽痛了起来。我断定：这个女人过去或者现在肯定受了某种刺激，而且刺激不小！另一种可能就是有意以丑书衬托她的美，属人间另类吧！算了不看了，还是听秦腔吧！虽然不会唱，跟着秦腔弦板哼哼吧！也许会减轻身体的疼痛不适。医书上讲，人在受到创伤疼痛时，呻吟或喊叫可以诱发体内产生保护性应急素，释放前列腺素或某种肽类物质以缓解疼痛。大喊大叫还可引起别人的注意，以至于社会上出现了一些“无病呻吟”的人。我开大手机音量大约听了二十多分钟，夫人温馨的提示我：“小心损害耳朵”！我意识到，扰民了！关机。无所事事，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身体又不舒服了。我强迫自己“冥想”，尽量平静自己，相信会恢复的，我用时间赌明天！

　　

　　元月2日，也就是我感染的第六天，夫人也发热躺下了。不用说，罪魁祸首肯定是我，这个“功劳”我也当仁不让。我们换班了，我这个病号从此肩负起了医生、护士和厨师的职责。没办法，只有挺起虚弱的身子摇晃着上“战场”吧！我就不信老朽打不过你这小小的病毒！

　　夫人的症状比我重，发热38.6度以上，同时伴有腹泻。咽痛咳嗽的特别厉害，粘痰接连不断，全身痛的无法入睡。喝葱姜水、吃退烧药、吸氧等常规的家庭治疗能上的全上，剩下的就是慢慢熬吧！还是那句话：我用时间赌明天！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夫人发热的第3天深夜，突然呼吸困难，声音嘶哑，烦躁不安，全身多汗，出现“犬吠样”咳嗽，这是要命的喉头水肿发生了，必须要用激素治疗否则就得气管切开。幸好家里还有“甲泼尼龙片”，立即服了两片（8mg），在焦急和恐惧中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呼吸困难慢慢有所改善，人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夫人脱险了，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场与病毒的殊死战斗我方取得了初步小胜。阿弥陀佛，愿好人一生平安！

　　新冠感染的主要症状就是咳嗽，遗憾的是家里没有止咳化痰药，无奈给医院曾经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医院也严重缺药，最后送来了两瓶“复方甘草片”、一盒“地塞米松注射液”和全院仅有的两瓶“蜜炼川贝枇杷膏”。这些止咳药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让夫人度过了最难熬的那几天。而我自始至终就仅仅含化了5-6片“复方甘草片”，服了两粒“布洛芬缓释胶囊”、两粒“阿奇霉素”、6袋“稳心颗粒”，剩下的就靠自己的抵抗力了。因为我是一个高敏体质之人，对药物的副作用特别敏感，平素也很少吃药，因为药品说明书上极少发生的副作用在我身上都可能出现，比做“小白鼠实验”还要灵，这个秘密别让制药商知道，不然我就惨了，千万保密！

　　由于两个人都感染了，无法下楼采购，求助于楼宇管家，让小区便民店的人员送了点蔬菜和面粉，解决了生活问题。实际上这时的炊事员比较好当，因为大家都嗓子痛，乏力多汗，没有胃口，所以熬白粥和蒸鸡蛋羹是主要食谱，偶尔炒个土豆丝或醋熘白菜，还要反复征求夫人对味道的评价，因为我没有嗅觉和味觉，不知菜之味。夫人总是称赞：不错，凭经验炒的味道很好。我知道这是在鼓励我，如果我的味觉一时不能恢复，能做出人间美味佳肴，那才叫牛，真正的“牛大师”，可惜我做不到，因为没有基本功，平时做饭不是少盐就是把卖盐的打死了，或者埋怨某某酱油太咸了。

　　迷迷瞪瞪，摇摇晃晃的熬过了两周，体重减了8斤多，相信任何减肥药是达不到如此效果的。疲乏无力，体虚多汗，失眠焦虑，头痛眼涩一直缠扰着我，我在心里默默地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我用时间赌明天！可是接下来又多了个枕大神经痛症状，那“闪电”般的疼痛，让人痛不欲生，烦躁不安，彻夜难眠，止疼药不管用，痛的我恨不得用小刀把神经切断了之。苍天啊，大地！何时能走出这种阴霾？！何时能还我一个清净而爽快的世界？！

　　这就是我的“新年礼物”，似乎有点重，差点承受不住。这个“礼物”也许就是人们传说中吃人的猛兽“年”吧！不管咋样，这一次我算打败了“年”，也就是说过了“年”。这好比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相信未来我们将活的更加坚强、更加勇敢、更加漂亮！

　　2023年春节于西安

　　

　　《新年礼物》读后感

　　作者｜徐大千

　　这是一份大山一样沉重的新年礼物。

　　文章睿智，幽默，专业，文笔老道，力透纸背。

　　作者用轻松的语气，描述抗疫的艰辛。把与病魔战斗的艰险娓娓道来。读后感触良多，用接地气的语言，说明了如何专业的知识防治新冠，受益良多。

　　作者以恢谐的笔调，把个人翻越病魔制造的生死线的不凡抗争轻松展示；作者在抗疫过程中的坚毅、镇定、自信、科学，积极的态度和行动，感人至深，实属难得，非常人能及。

　　作者以我用时间赌明天的勇气、气概！令人仰望！

　　一篇难得的范文、美文，罕见！足见作者超人的大境界、大格局，非凡的文学素养，卓越的医学知识，令人耳目一新，五体投地。

　　作者档案

　　

　　李琪（网名：艺林秦风），男，1957年生人。从事医疗及医院管理30多年，历任国有某大型企业医院主任医师、党委书记、院长等职。曾合作出版译著两部，发表医学论文与译文近40篇。喜欢文学、书画与摄影，曾有小小说、诗歌与歌词等见诸报端，创作的歌曲曾获省部级三等奖。近年在各类报刊杂志发表摄影作品60多幅，在国际沙龙摄影比赛获金、银、铜奖及绶带奖20多项。现居西安，以书为友，以摄影为乐，笑看夕阳。

　　

　　文艺轻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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