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法院报

　　

　　赤峰中院行政庭召开建立法律服务与监督协助协作机制座谈会。张彦博 摄

　　赤峰中院行政庭庭长孙艳红。张彦博 摄    “倚在窗前，看着雪花漫天飞舞，2017年就这样匆匆到来。面对行政案件数量翻番增长，林地、房产、草场、矿山……各种各样的案子五花八门，有的久远得比我年纪都大。有时我也羡慕大学同窗在微信中秀法国的风光、迪拜的美丽、维也纳歌剧院的华丽与浪漫，但二十多年了，从站在神圣的审判台上，手握法槌敲响公平正义的那一刻起，从没有厌倦与彷徨，这就是法官职业的魅力”。2017年新春伊始，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中级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庭长孙艳红一个人坐在家中的窗前，望着漫天飘雪，细细地敲下了这些字。

　　    就是这样一位温婉而不失坚韧的“女汉子”，带领着赤峰中院行政庭连续五年夺得了全区法院行政审判绩效考核第一名。行政审判工作难，难在其自身的特殊性，行政机关不配合、老百姓认死理，人们往往认为“民告官”的官司不好“打”。赤峰中院行政庭通过创新工作机制，大力推行行政机关负责人出庭应诉制度，并建立了反馈渠道，让行政审判工作由堵到疏，由难到易。

　　    ■“让负责人出庭应诉”

　　    通过多年的工作经验，赤峰中院行政庭发现，行政审判案件涉及的行政机关多集中在公安局、住房与城乡建设委员会。

　　    如此，行政庭便与这两个行政机关单位建立了合作机制，联合印发了《 关于建立和落实行政审判与行政执法良性互动机制的规定》和《官员建立落实房屋登记行政审判与行政执法良性互动机制的规定》。

　　    这两项规定从制度层面上进一步解决了困扰法院多年的一个大问题——行政机关负责人不出庭。

　　    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周强曾经提出，有的行政机关负责人不愿出庭、出庭不出声或不愿接受败诉结果。这一现象在如今仍然普遍存在。

　　    孙艳红认为，在行政审判中，行政机关负责人出庭应诉十分重要。“一是表达对司法的尊重，维护法律尊严；二是促进行政纠纷的实质化解，提高行政机关依法行政的法律意识。”

　　    2016年，赤峰市法院行政首长出庭应诉案件达54件，相比2014年的8件有了明显提升。为了推动行政领导出庭应诉，赤峰中院行政庭主动上门走访、到行政机关开庭、及时与有关部门进行沟通。

　　    “行政庭会针对全市法院行政负责人出庭应诉案件进行统计，这其实是在强化我们的监督职责。”孙艳红告诉记者。

　　    通过出台相关规定，强化互动机制，赤峰中院行政庭缓解了行政首长不出庭的状况，如今，赤峰地区行政首长出庭应诉已成为行政案件审判的新常态。

　　    自从行政庭提出行政首长参与诉讼，赤峰市委党校行政教研室主任、赤峰市法学会副会长、律师张树峰发现，行政机关领导的出庭次数逐渐增多。“这对于依法行政意义重大。”

　　    他认为，行政庭的这一要求让行政机关必须按照法定程序工作，不能草率和疏忽。“行政的权力并不是最终的，它必须受到司法的约束。”

　　    赤峰市公安局法制支队支队长郑伟向记者介绍，赤峰市公安局副局长王占军前不久就出庭应诉了一起行政审判。

　　    “负责人出庭应诉的好处太多了，领导可以切身体会行政审判的现场，这样的‘亮晒’有时候是很煎熬的。如果这个案子确实是执法人员办得不好，他们在法庭上也挺没面子的，只能哑口无言。”郑伟说道。

　　    “另一方面，负责人出庭也让行政执法工作得到了进一步的重视，所谓上行下效，领导重视了，下面也要重视，法制民警能进一步得到法制教育，在办案过程中不将自己摆在权力者的位置上，而是从人性化、执法为民的角度去执法。”她认为，这有利于倒逼执法规范化。

　　    赤峰市房屋交易产权管理中心主任李灵犀告诉记者，对于行政审判，以前是将判决书拿回来上交部门负责人，现在是负责人亲自出庭。

　　    “对我个人而言，如果出庭，我必须要对案件的相关信息和法律条文有一定的了解，这也促进了我进一步学习法律知识。毕竟，你不能啥也不知道就去出庭吧。”今年以来，李灵犀已经两次出庭应诉。

　　    “通过法庭的指正，许多自己习以为常的行为，最后却被告知是不规范的做法，习惯不一定是对的，习惯性的做法往往是错的。”他感慨道，“这也要求我们正视对方的基本权利，变相地促进了我们的工作。”

　　    出庭应诉的次数多了，李灵犀渐渐地感受到法院工作的不易与艰难。在一次出庭时，对方的辩护律师不断采取诱导行为，“那真的是无理取闹，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在法庭上怒气冲冲地发言驳斥了他。”提到那次经历，李灵犀依然止不住的生气。

　　    庭审结束后，当庭法官走到他面前说道：“情绪不要那么激动嘛，我们每天都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还是要保持冷静和客观。”

　　    那一次，他深刻的认识到：“打官司的人百分之百都是带着‘气’来的，基层法官确实不容易啊！”

　　    ■“行政机关败诉率达20%”

　　    赤峰市人民政府法制办复议处处长赵建业如此评价行政庭的工作：审判素质非常高，与行政机关配合得相当默契。

　　    “以前，一些行政机关比较‘牛气’，对法院行政庭的工作爱答不理，现在都变得谦逊主动了。”他将这一结果也归功于行政庭“法律理论深，每个判决都让人心服口服”。

　　    赵建业告诉记者，行政庭的监督力度非常大，在行政审判案件中，行政机关的败诉率达到了20%。“当然，这也是因为行政机关执法工作不断面临着新的问题。”

　　    孙艳红带领下的行政庭可谓铁面无私，时刻将公平正义放在心间。“我们在审理案件时对行政机关的行政行为严格把关，对事实依据不充分、法律适用不合法的坚决予以撤销或确认违法，行政机关不履行职责的要求其按规定履行职责。”她坚定地说道。

　　    “行政庭的法律素养非常高，每次的判决结果都让大家心服口服。”赤峰市红山区征收办法规科科长高金宝表示，无论是行政机关还是老百姓都十分认同行政庭的工作。

　　    他评价行政庭的创新工作实现了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有效统一，起到了定分止争的作用。

　　    “政府出错了，一样会判你败诉。”赤峰市红山区征收办副主任高雷提到了一起征收补偿案件，被征收人因不满征收价格，将红山区征收办告上了法庭。

　　    “由于在这次房屋征收过程中，房屋估价师没有当场在价格评估书上签字，这一漏洞也成为了我们的硬伤。”最终，行政庭判决红山区征收办败诉，要求他们撤回了补偿协议书。

　　    经过这次判决后，红山区征收办将评估程序的每个步骤都打印出来，发给评估公司。虽然败诉了，但高雷认为“有利于我们吸取教训，注重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

　　    此外，针对全市各旗县区行政执法机关存在执法标准不统一，甚至同一行政机关就同类事项做出不同决定的情况，行政庭与工商、公安、房管、征收、城建、路政等部门分别联合召开行政审判和行政执法交流会，分析存在的问题，并达成统一的执法理念和执法尺度。

　　    针对在案件审理中发现的行政执法问题，行政庭及时向行政机关发出司法建议，要求他们查找不足、改进工作。2016年，赤峰中院及辖区基层法院共发出司法建议16条，得到回函11条。

　　    据孙艳红介绍，行政庭将监督与协调贯穿案件审理始末，法官会全方位分析行政争议产生的根本原因，积极寻求实质性化解矛盾的方案，与立案庭配合做好诉前立案协调工作。

　　    高金宝告诉记者，在征收过程中，他们经常会面临一些法律问题，这个时候，他们会积极寻求行政庭的指导与建议。“行政庭也特别乐意为我们解答法律政策，化解法律纠纷。”

　　    ■“结案不是最终目的”

　　    自2013年起，赤峰中院行政庭创刊《行政审判通讯》，并坚持每年发布《赤峰法院行政案件司法审查报告》，如今已是第五个年头。

　　    《行政审判通讯》至今刊发了17期，内容涵盖了全市法院行政审判工作动态、行政诉讼前沿理论、行政审判热点问题及典型案例等理论与实务问题。

　　    行政庭将其免费发放给全市各行政执法单位和基层法院，搭建起一个沟通平台，推进了行政审判和行政执法的交流。

　　    《赤峰法院行政案件司法审查报告》则是对赤峰市行政执法情况进行通报和评估，公布典型案例，分析行政机关胜、败诉的原因。

　　    “这样一来，行政执法机关可以有效地规避执法误区。”赵建业评价道，赤峰中院行政庭化曲线为直线，将具有普遍共性的问题总结出来，有利于行政机关提高工作效率。

　　    2014年以来，赤峰中院行政庭召开了八次司法行政联席会议，通过与各机关建立良好的互动渠道，完善联合化解矛盾机制、健全内部交流制度。

　　    “在这期间，行政庭协助政府做了大量的协调工作，解决处理了许多疑难问题。”高雷感激地说道。

　　    郑伟告诉记者，公安局的工作性质使它在行政审判中占据了极大地比例，由于社会管控面大，执法矛盾也更加突出。行政庭与公安局建立的互动机制使得双方的沟通更加直接通畅，公安的一线办案人员可以及时规范执法行为。

　　    郑伟对行政联席会议赞不绝口：“联席会议上，法院会通报行政案件审判情况，帮助我们发现行政执法过程中的问题。很多时候，我们不容易察觉自身的问题，法院这一工作机制的创新，实实在在地促进了我们的本职工作。”

　　    此外，行政庭九次开办观摩庭，共计千余人旁听，旁听人员有公安派出所所长等公安民警、市房产局一线工作人员、市委党校学员……

　　    行政庭的法官们每年会为公安局的法制民警开堂上课，“从2014年开始，行政庭会为我们培训行政执法的相关专业知识，孙庭长也来给我们上过课。”郑伟说道。

　　    李灵犀对行政庭的工作充满了感激，“他们创新的信息共享与交流沟通机制对我们自身工作促进很大。”

　　    观摩庭审后，赤峰市房屋交易产权管理中心的职员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咱们的工作漏洞怎么这么多呢？”

　　    李灵犀认为，观摩庭引起了职员们的反思，起到了很好的普法效果与预防作用。

　　    他告诉记者，在每次的交流会上，行政庭会对执行工作中遇到的具体问题作出解答，对行政诉讼中涉及房屋登记的案件作出总结。“不仅如此，他们会为我们分析每场官司胜在哪里，输在哪里。”

　　    此外，行政观摩庭“接地气”地邀请了党校青年干部班的学员前来观摩，并在开庭前将案情简介发放给党校学员，庭审结束后再进行案件点评，让学员们树立法律意识，进行普法教育。

　　    “观摩庭的反响非常好，行政庭的理论水平和实践经验很丰富，不愧能夺得‘五连冠’。”张树峰毫不掩饰他的赞美。

　　    对于行政庭这些年的工作，孙艳红感受着“大雪丰年，春意无限”。她知道，作为一名法官，应当让自己承办的每一个案件都能让当事人感受到公平正义，当然，手握裁判权，总免不了金钱、人情与廉洁的考验，她与行政庭始终坚守着“处理行政机关违法案件绝不含糊，对待百姓却要多一份柔情与心意。”

　　    正因如此，赤峰中院行政庭努力寻求行政机关的配合，坚持负责人出庭应诉，通过不断地预防与监督，让“民告官”不再唱独角戏。

　　    法官手记

　　    孙艳红 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中级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庭长

　　    夜静静的深了，冬天飘雪的夜晚被床头橘色小灯羸弱的光芒点得暖暖的。这样宁静的夜晚，竟觉得如此的温馨祥和。

　　    从电脑上抬起头来，柔柔的看着已熟睡快成少年的儿子，耳边似乎又响起晚上回来的时候，他闪着晶亮晶亮的眼睛崇拜的看着我说：“妈妈你真棒，我们同学都喜欢你给我们讲的《做法官真好》，大家都好羡慕我。”

　　    儿子的学校要求家长给孩子们上一节职业素质教育课，我讲了二十多年来自己从事法官生涯的喜怒哀乐，信仰与理想，下乡、开庭、调解……一下午，就俘获了一群少男少女的心。

　　    儿子似乎也不再去纠结妈妈能否陪他，有没有时间回家陪他吃饭、写作业、给他开家长会，陪不陪他做游戏，跟不跟他去旅游……，也忘了他曾在满分作文《妈妈，我想对你说》中笔锋犀利的“声讨”。当时儿子笔下陪着他长大的一本又一本书，一箱又一箱的方便面，曾让我羞愧得热泪盈眶。

　　    要知道经常考满分淡定的自诩为“笨二代”的儿子，这样喜形于色夸奖我的时候，掰着手指也数得过来，这就是职业法官的魅力 。

　　    依在窗前，看着雪花漫天飞舞，2017年就这样匆匆到来。今天，院长、分管副院长手里拿着厚厚的各类数据，热切地看着你，和蔼地说，虽说考核不排名了，但加快结的案子还是要加快，协调比率能不能再提高提高……

　　    实行立案登记制以后，行政案件数量翻番增长，难度也越来越大，林地、房产、草场、矿山……各种各样的案子五花八门，有的久远得比我年纪都大，证据难寻，矛盾尖锐。

　　    看着牧民老爹干裂的嘴唇、古铜色脸庞上憨厚的笑容，我们翻山涉水地奔赴实地，脚底的血泡磨成了老茧，挥汗如雨中的头晕目眩，都在百姓紧握着你的大手中融化了。

　　    说真的，当法官累吗？累！开庭一坐就是一天，晚上还要伏案奋笔疾书写判决。苦吗？苦！三餐不定时是平常事，炎炎烈日、漫漫黄沙、皑皑白雪中都有我们模糊的背影。穷吗？穷！想一想自己已有多久不曾去看看商场里的橱窗，华丽的衣服、高档的化妆品……好像只能匆忙的望一望。

　　    女人，优雅的女人和我们好像越来越远了。“女汉子”这个词却被我们天天挂在嘴上。

　　    恰逢司改，好像有时也羡慕做律师、法务、教师的大学同窗在微信中秀法国的风光、迪拜的美丽、维也纳歌剧院的华丽与浪漫。

　　    但二十多年了，从站在神圣的审判台上，手握法槌敲响公平正义的那一刻起，从没有厌倦、没有彷徨、没有畏惧，亘古恒在，无怨无悔，矢志不渝，这就是法官职业的魅力。

　　    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能让人看见明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时钟的指针已指向新的一天，2017年注定是紧张而忙碌的，我想我会和战友们依然坚守着二十余年“孤独的舞步”，用我们的知识与信仰，开创一片正义的园田。用我们的操守与执著，开拓百姓信任的田园。不忘初心，以独角兽的执拗，收获着每个时代的脊梁。

　　    慢慢的关上电脑，判决、裁定、通知、调研材料……伴着儿子睡梦里的笑声，梦里的自己躺在一把藤椅上，抱着胖胖的猫咪，在冬日暖阳里，闻着花草的芬芳……安然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