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学前教育的芮城实验

栏目:基础教育  时间:2022-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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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6岁的儿童是怎么独自“玩转”木工刨的?

      在一个热闹非凡的院子里,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自然形成了自己的小团队,有的用手工刨,熟练地刨出木花;有的用十字改锥、榔头借助木门合页,将几根木条钉成了他们眼中的“火箭一号”;还有人将泥土捏制成可爱的赛车模型,并不忘加制一个泥制“遥控器”……整个院子像个杂货市场,夹杂着刺耳的木工活声,欢笑声、争论声不断。

      这里是山西省运城市芮城县条山街幼儿园。大班的孩子们正在做区域内的户外自主游戏。

      “自主游戏不是放羊式的自主,而是更高级的教育。”条山街幼儿园园长刘翠玲向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介绍,儿童自主游戏是区域内的自主,老师们会在区域内观察记录。每天下午,孩子们还会把自己的游戏故事用绘画的形式表达出来,再用语言讲述出来。这样的教育方式已经在此实践5年多。

      事实上,这样“以自主游戏活动为突破口”的教育方式只是芮城县学前教育改革的一个缩影。县教科局副局长肖建宏介绍,近年来,芮城县不断强化政府职能,以推进城乡一体化办园为突破口,多形式扩大普惠资源,着力解决城乡居民“入园难”“入园贵”问题,把优质幼儿园办到了村民家门口。目前,全县共有60所幼儿园,公办园47所,民办园13所,全县普惠性资源占比达98.3%。

      “恢复学前教育的本意”

      今年4月初,全国幼儿教师论坛在江苏扬州举行。论坛上,作为山西唯一交流的典型,被誉为“山西特色、国家水平”的芮城县引起了国内同行的关注。而早在2016年2月,芮城县就被教育部确定为“国家学前教育改革发展实验区”。

      “如果入园难的问题没有解决,就谈不上教学改革。芮城的做法颠覆了传统学前教育的理念、价值、内容和方法,恢复了学前教育的本意。”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杨东平表示,让儿童在玩中学,是世界幼儿教育的基本理念。

      上世纪90年代,芮城县部分规模较大的村集体办幼儿园被承包,致使幼儿园公、私难分,无证办园现象严重;一些规模较小的村集体办的幼儿园因长期缺乏有效投入,导致农村幼儿园投入无主体、办园条件差、自聘教师工作无着落、“小学化”严重等问题接连出现。农村学前教育发展脆弱、迟缓。

      “因为管理差,水平低,有的幼儿园连一个孩子也招不来。”县教科局幼教股股长李俊丽回忆道。

      作为国家和省两级学前教育改革发展实验区,从2012年开始,芮城县政府主导,通过落实城乡法人一体、资金投入一体、人员调配一体、保教管理一体的“四位一体”举措,启动了由城区优质幼儿园一体化管理农村薄弱园的办园模式。

      为此,芮城县先后花大力气将15所“低质”农村幼儿园“收编”,使无证园、民办园、集体园变为纯公办“县直园”的农村分园,实行人、财、物及保育教育等方面一体化管理,法人代表同为“县直园”园长一人。“县直园”向农村分园派出执行园长负责日常运转,明确管理职责。

      农村生源回流明显

      时至今日,回忆5年前接管阳城镇东任幼儿园的情形,条山街幼儿园园长刘翠玲记忆深刻。

      “第一个学期,我们走村串户去做周边村的家长工作,劝他们送孩子来园,很多人请都请不来。”刘翠玲介绍,由于接管前该农村园经营不善,周边村民宁可将孩子送往远在20多公里外的县城幼儿园,也不肯在家门口入学。

      “那会儿就是几个家庭凑钱拼车,送孩子去几十公里外的幼儿园上学。为了留住孩子,有的老师骑着摩托车,挨家打听周边村适龄孩子的情况,上门去做工作。”刘翠玲说,刚接手时,农村园确实环境糟糕,院子里杂草丛生,教具损坏严重。

      李俊丽介绍,15所农村分园被接管前,有4所是个人承包、公私难分的无证园,有3所是办园行为不规范、水平较低的民办园,有8所是运转困难的小规模村集体办园。

      “接管后,这些农村园全部成了纯公办幼儿园,与县城幼儿园的差距全面快速缩小。”芮城县教科局副局长肖建宏介绍,从2014年至2017年,该县连续3年入编幼儿教师98人,每所农村公办园都有了2~3名公办教师,乡镇中心园每园则有4~8名公办教师,而且农村园的教师工资、奖金、福利待遇等均高于县直总园。

      “这个园投入高,老师也是从总园来的,有着同样的优质资源,虽然经费有些紧缺,但毕竟让农村孩子真正受了益。”刘翠玲说,周围村庄留守儿童占比超过70%,总园对此十分关注,吃饭、教学标准都与县直园相同,收费却要低不少。不到两年,入园人数从原先的180多人,增至340人,“现在全部的8个班都已饱和,孩子们基本实现就近入学”。

      据了解,自2014年开始,县委县政府每年都要给教育一定比例的入编名额。2017年县委领导拍板,将全县所有116个入编名额全给了教育,仅幼教就有26个。目前,全县每个农村公办园都有2~3名公办教师,乡镇中心园每园有5名以上公办教师。

      县教科局局长杜永健介绍,一体化改革后,县直园和农村园实行人员统一管理调配,城区教师和农村本土教师“师徒结对”,农村园教师可以到县直园“跟岗学习”。

      截至目前,芮城县已投入资金3863万元,新(改、扩)建21所公办园,其中城区园两所,农村园19所,占全县公办园总数的44.6%,全县幼儿园办园条件整体得到改善。

      随着农村幼儿园办园条件和水平的提高,生源回流明显,15所农村分园的在园儿童由“收编”时的863人,增加到现在的1326人,净增463人。

      “(农村)幼儿园留住了孩子,就等于为农村小学种下了‘苗’。”县教科局副局长肖建宏表示,生源的增长为农村教育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保障。

      “把游戏还给儿童”

      在芮城县条山街幼儿园,大班同学王方刚正在和他的“助手”张瑞琪一起制作他们的“火箭一号”。俩人分工合作,将选好的木条用改锥、螺钉固定在一起,同时用锤子叮叮当当地将钉子敲进“火箭主体”。两个六七岁的娃娃,手起锤落,很快就将这么多木料煞有介事地“组装”起来。

      “我们每天做的都不一样,过去还做过飞机,因为我坐过真的飞机。”王方刚一本正经地告诉记者。

      不远处,两个小朋友正做泥塑,已经捏好的蝎子、汽车惟妙惟肖。

      “我叫齐若阳,我是这张桌子的队长。”看到自己的作品引起旁人注目,小朋友主动向记者自我介绍。

      与此同时,幼儿园操场上,一帮孩子正在做积木游戏,他们自行将大块的积木用独轮车从堆放区,运送到活动区。整个过程,老师并不干预,只是在一旁观察,保障孩子们的安全。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观察到,有几个孩子自发组成了一个小团队,有人负责推车,有人负责垒墙,还有人帮助搬运,其中那位“搬运工”嘴里还振振有词:“这是我拿来的,你们全部都可以用。”还有孩子叮嘱身边的同学:“这儿你别动,一会我来搭。”

      “我们园主要就是自主游戏,所有的活动都由孩子自己选择。”园长刘翠玲介绍,园内每个教室都有家庭、积木、图书、美工、玩具五大区角,楼道也设置了各种区域,室外有野战区、球区、木工坊、音乐区、民间游戏区、攀爬区等10多个区域,游戏种类超过50种。由孩子自己做活动计划,比如他想邀请小朋友去积木区,就把自己的游戏故事用绘画的形式表达出来,之后将感受与大家分享。

      “今天干什么,想在哪个区玩,都是由孩子自主选择。”刘翠玲说,她观察到数学概念在孩子们的游戏里面体现得特别好,尽管活动区域看起来比较乱,但是孩子特别专注自己的游戏,很少受到外界影响,“对称、排序、数量包括图案的设计,数学概念都进去了。”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注意到,从县直园到农村分园,虽然规模不同,但从室内到室外,各大区域活动设置基本相同。除了与城里孩子相同的游戏,有农村园还就地取材,利用家长送来的各种废品,制作了泥巴区、种植园等具有鲜明农村特色的游戏区域。

      树枝、瓶盖、冰糕棍、方便面桶、一次性纸杯、石子、瓦块都能成为孩子们的学习用具。

      李俊丽坦言,学前教育改革无论对于教育工作者、孩子还是家长似乎都成了一场“勇敢者”游戏,获得家长的理解是关键一环。

      为了将“玩课”上好,幼儿园增加了对家长开放的次数和时间,让家长近距离接触孩子们的游戏,切身体验孩子的感受,通过举办讲座,使家长明白游戏对孩子的价值。

      每两周,李俊丽总会在自己创建的微信网络研修《指南》平台上,与各幼儿园老师探讨业务,用案例的形式解读《指南》目标,根据存在的问题制定和修改“玩课”教案。

      只是无论难处多少,“把游戏还给儿童”“把孩子的节日还给孩子”“打破集体教学活动一统天下的局面”都成为芮城学前教育工作者认定的信念,并被反复提及。

      杨东平认为,芮城是个教育高地,文化积淀、教育发展的土壤具有实行好的教育的可能性。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胡志中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8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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