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太多男孩女孩唏嘘的人生,检察官感慨“宁可不办案” 深夜有聊
大家好,我是讲述人孙程,山东省淄博市张店区检察院未成年人刑事检察科的一名员额检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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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月,我审查起诉了一起青少年涉毒案件,案件的主角是个年仅16岁的“留守少女”,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外出打工,有时候甚至一年都回不来一次。她的童年,几乎是“散养”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随着小姑娘渐渐长大,她开始对自己显胖的身材介意起来,就总想着要减肥。像大多数人一样,运动她觉得太累,节食呢又很饿,结果有一天, 她在朋友聚会时听说吸食一种毒品减肥有奇效,出于好奇四处打听并找到那名朋友,买了几粒“小药丸”试用。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很懊悔,她哭着对我说,以为吃几颗不会上瘾,没想到却深陷毒品泥潭无法自拔。
后来,她虽多次被公安机关强制戒毒、行政处罚,但始终未能戒掉毒瘾,反而变本加厉,多次叫上同学一起在自己的家里吸毒。最终,小闫因犯容留他人吸毒罪,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并处罚金500元。
今年3月份,我办理了一起未成年人强奸案。小王与小常是初中同学,少男少女情窦初开,互相爱慕,发展为早恋关系。交往过程中, 男孩在明知女孩不满14周岁的情况下,仍然与她发生性行为并致其怀孕。 在带小常去做人流时,两人因费用过高发生争执,结果不欢而散,他们的恋爱关系随之结束。随着时间推移,小常怀孕的事情被家人发现,她说出真相后,家人报警。依据《刑法》规定,与不满14周岁的幼女发生性行为构成强奸罪,小王也因此被判处刑罚。
以往想到孩子,大家能想到什么呢?花儿?笑脸?单纯?天真?但现在呢,小小年纪打架斗殴、吸毒强奸……一个个刺眼的案子让人触目惊心,大人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眼中的乖孩子转身成了“问题少年”。
但作为从检十几年的检察官,我必须诚实地说,随着经济发展,互联网普及,如今孩子们的童年早已不似过去单纯,他们懂的甚至比我们这些大人还要多,而大人们,却被排除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近年来,未成年人违法犯罪形势日趋严峻,已经成为突出的社会问题。
每每深夜,我常辗转难眠,忍不住一遍遍去想,社会?家庭?学校?教育?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检察机关在整个未成年人司法制度中起着纽带作用,在未成年人权益的维护上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做为一个从事未检工作的检察官,我到底怎么做才会让这样的事减少减少再减少?让这一切变得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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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检十多年来,我一直从事预防犯罪和未成年人犯罪刑事检察工作。在这个岗位上,我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生,也看到许许多多的人情冷暖。 每当我审阅一本本案卷,看到一件件令人痛心的犯罪事实,和他们背后那一段段令人唏嘘的过往,我的心情便十分复杂沉重。
未成年人犯罪对国家、社会和家庭都造成了巨大伤害。作为一名检察官,我为这些正值花样年华却铸下大错的孩子们感到气愤,我必须依法行使检察职责,站在公诉席上,代表国家依法提起公诉,指控犯罪;但同时,我又是一个母亲,每每办理相关案件,看着这些懵懂、稚嫩的脸庞,我的内心就感到无比惋惜和痛心。我开始思考,要想从源头杜绝未成年人犯罪,就要摸清它的规律,通过办理的一起起案件去分析它、研究它。
经过总结,我发现未成年人犯罪呈现这么几个特点。
首先,它的犯罪动机比较简单,常带有突发性和盲目性。
就在最近,我之前办理过的一起故意伤害案的判决出来了。这是我们当地一所职业高中的学生,在校外因琐事与人发生了争执,男孩觉得自己吃了亏,气不过,就打电话叫来3名同学“助阵”。《古惑仔》大家都看过吧?想必当时这几个孩子都觉得自己是街上最有面儿的仔,为了兄弟义气,4人手持木棍等凶器将人打伤后逃跑。
第二个特点——作案手段模仿性强。 他们既缺少成年人犯罪的手段,又缺少隐蔽性,往往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如有些未成年犯在作案时,仿效电影、电视中的暴力行为,其整个犯罪过程没有经过精心策划,具有临时性、随意性。
后来群众报了警,4个人都被民警控制。最终法院审理认为,4人持械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构成故意伤害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至10个月不等的刑期。
2014年,我的同事们曾前往山东女子监狱,会见当时年仅15岁的杀人犯——紫玲。这个案子也让我印象十分深刻,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都是未成年人。
检察机关未成年人刑事检察
检察机关未成年人刑事检察工作主要分为两大部分,简单的说就是 负责被害人是未成年人的,和犯罪嫌疑人是未成年人的。 也就是说案件中只要一方是未成年人,就到了我们出场的时候。近年来,国家十分关注未检工作,1999年颁布了《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2012年又制定了《未成年人保护法》,2014年我们检察院也成立了未检部门,专门从事办理涉及未成年人的案子。
说回到这个案子,在这起案件当中, 刚满15岁的紫玲趁大人不在家,哄骗邻居家的妹妹喝下农药,导致其抢救无效死亡 ,可原因呢,竟是因为之前玩闹时的一点小摩擦,而紫玲,也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后果,她说“只是想让妹妹尝尝农药的味道”。
后来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这个女孩很早就辍学了,母亲放弃抚养义务,她跟着父亲东奔西走谋生计。在这样一个成长环境下, 孩子的身心尚未成熟,既没有足够的能力理智处理问题,也没法像其他还是一样遇到问题向父母诉说,导致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而她,也要用自己11年的青春去更正,成了一辈子无法抹去的烙印。
这些孩子都处于生长发育的特殊时期,思想幼稚、社会经验缺乏,面对复杂的社会,缺乏足够的辨别是非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在实施犯罪行为之前,往往没有太多计划和明确目标,大多是出于一时冲动,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违法犯罪行为。
我依稀记得前几年,有一个少年杀人犯的案子引起全社会的关注。这起案件中,男孩只有15岁,却日日逃学沉迷于网吧,最后竟 为了网费,纠结其他几人残忍杀害了一名老人并抢走老人的钱包,事后竟又像无事发生一样回到网吧继续游戏 ,公安抓捕时,几个人却是回头问出“我能不能打完这局再走”的荒唐话,让人又恨又气。
第三,罪犯的年龄正在向着低龄化的趋势发展。 孩子们越来越早熟,每个人都遨游在网络世界里,接触到纷繁复杂的事物,很容易因为辨别是非能力弱、分不清虚拟与现实、甚至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走入歧途,酿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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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基于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特殊性,所以必须要求我们检察机关既要维护司法公正,又要最大限度地保护未成年人的权益,挽救失足的未成年人不能单纯靠打击,而应根据未成年人的特点灵活处置,营造关爱未成年人的和谐氛围。
今年6月,我办理了一件涉嫌抢劫犯罪的案子, 一男孩伙同他人在步行街拦截并殴打他人,向人索要手机和钱财,最终抢得现金60元。 受理案件后,我心情沉重地翻看着案卷。抢劫,天啊,那可是面临三年以上的刑期啊!我经过讯问男孩、听取辩护人意见、查看卷宗和监控录像,发现男孩等人仅对人实施了轻微暴力,抢得少量财物,犯罪情节轻微,且已经取得被害人谅解。根据相关司法解释,综合全案情况,更从关爱孩子的角度,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依法作出不批准逮捕的决定。
事后男孩的父亲,将一面写有 “情系少年写大爱,人民检察院暖人心” 的锦旗送到了我院未检部门,感谢我对孩子的关心和帮教,给了孩子一次重生的机会。当我看到孩子从看守所出来,重新走向社会,说心里话,我的心里比收到锦旗时要快乐得多。
“惟愿孩子不犯错,宁可案卷生灰尘”。 在办案中,我从“教 育、感化、挽救”的角度,最大限度地教育挽救涉罪未成年人,最大可能地减少未成年人犯罪,依法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保障未成年人健康成长。
一号检察建议
从去年以来,山东各级检察机关高度重视最高检布置的一号检察建议重大任务,我们也不例外, 进学校、进社区、进社会,广泛开展法治教育……
不仅如此,我们还与同学们建立了经常性的联系。同学、家长、老师,大家谁有问题都可以向我们寻求帮助。
您知道吗,其实与办案比起来,在减少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上做文章,才是我的“最爱”。近年来,我先后到区实验小学、齐悦小学开展“学法懂法、远离校园暴力”法治教育活动;走进张店十中开展“护苗行动”,给孩子们上好法治“开学第一课”;到淄博信息工程学校开展“法治进校园”巡讲活动;走进张店特殊教育学校开展“扫黑除恶”专题讲座;到山东铝业职业学院开展“与法同行,健康成长”为主题的法治宣传教育。在六一儿童节之际开展赠送法律图书的“书香伴成长”活动。成立专门“律师服务室”,为涉案未成年人提供法律咨询。与张店区教育局合作,联合编写了小学版、初中版《法治教育校本教材》,送到全区孩子们手中,实现了法治教育进校园全覆盖。
给孩子撑起一片蓝天
还孩子一方成长的净土
这是我从事未检工作
十几年的心声
也是我今天心中由衷的诉说!
(本案中除检察官外,其余皆为化名
部分图片源自网络)
策划:王蓉蓉 刘璠
文字:陈长生 刘璠
讲述:孙 程
编辑:王 倩
监制:杨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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