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进城上学之难 随父母就读梦想在济却难成真

　　 

　　坐在干净的教室里，捧着新课本汲取知识的营养，这是无数“外来娃”的梦想。

　　9月1日，开学的日子。虽然马广军为儿子龙龙买了带着卡通图案的新书包和新鞋子，但龙龙还是有些不太高兴。

　　这个家在汶上县康驿镇小邵村的10岁男孩儿，已多次向小伙伴们宣布：“新学期我要去爸爸打工的济南上学啦！”然而，龙龙翘首等待了半年后，最终希望落空——爸爸打工所在地的那所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定点学校不能向他敞开大门。

　　“十佳保安”的最大心事

　　马广军是济南市天桥保安公司派驻到黄台装饰材料批发市场的保安班班长，来济南工作已有13个年头。在他的办公桌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儿子龙龙的照片。十多天来，他巡逻回到办公室，便伏在桌子上“看”刚刚回老家的儿子。

　　照片是龙龙来济南过暑假时，马广军一家三口去大明湖游玩时照的。照片上的龙龙穿着一件藏蓝色的T恤衫，牛仔裤上有很多口袋，小脸蛋红扑扑、肉嘟嘟的，看上去机灵可爱，和城市孩子别无二致。而眼前的马广军，黑黑的脸膛上堆满了敦厚朴实的笑容，记者很难将父子二人联系起来。

　　“我们逛的都是免费区域，要不然三个人的门票很贵咧。”马广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龙龙来这一趟，花掉他半个月的工资，但这并不能弥补他对儿子的愧疚之情。

　　随着龙龙年龄的增长，教育问题越来越凸显。目前，龙龙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住，老人多从生活上照顾，无法督促其学习。而马广军一年只回两次家——麦收和秋收。每次回家最多不超过4天，春节都是在岗位上度过的。马广军的妻子在济南二环东路一家饭店打工，花在孩子身上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这使得他和龙龙之间的沟通只能维系在每天一个的电话上。远程遥控并不能代替现实管束，龙龙学习成绩一直排名班级倒数。已经10周岁的龙龙现在还在读小学三年级，因为他一年级和二年级都“蹲”了两年。

　　马广军急火攻心，训儿子：“你怎么不好好学习？”

　　龙龙也不示弱，顶上来：“谁让你们不管我的？我不会，问谁去？”

　　一句话堵得马广军哑口无言，“能说啥？确实对不住孩子。原本我们见面就少，孩子和我走得不近乎。”

　　8月30日上午，记者联系上龙龙时，他赶集刚回来。记者问他有什么兴趣爱好，小男孩儿想了半天后，竟然说道：“打扑克，斗地主。”除此之外，他消磨时间的另一种方式就是看电视，或者同一堆孩子聚在一起百无聊赖地闲逛。

　　马广军的一个朋友告诉记者：“马广军为人老实本分，也扎实肯干，2004年他被评为‘济南市十佳保安’，整个天桥区只有他一人。那时他可以转成济南户口，孩子上学的问题也就解决了，但他却把名额让给了别人。”

　　“还不是因为贪图家里那二亩地。”说完，马广军低下头，长久地不说话。他没想到那时的“短视”，会给日后留下如此大的遗憾。

　　今年春节过后，看着龙龙的成绩单，马广军准备做些什么。街坊邻居也劝他接龙龙来济南上学。他试探着同儿子商量：“接你来济南上学怎么样？”

　　“行！想去！”龙龙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此后，“接孩子来济南上学”成了马广军2011年上半年最重要的心事。

　　孩子进城上学之难

　　在济南，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在定点学校报名须出具“三证”：在济暂住证和原籍户口；家长的用工合同、所在单位的营业执照或劳动保险；由社区或居委会开具的在济南居住一年以上的证明。

　　比照着“三证”条件，马广军胸有成竹，他从抽屉里拿出来盖着红色公章的这些证明原件告诉记者：“这一套手续都齐全。”马广军电影蜜蜂如今工作生活稳定，每月有近2000元的收入，单位还提供一处20平方米的平房给他住宿。

　　他想让儿子去天桥区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定点学校清河实验小学，“免费，离家近，照顾起来方便。”然而，托人一打听，学校招生名额已满了。这让马广军一下子慌了神。

　　当时，马广军被告知，等待本学期结束后新学年的招生机会。转眼到了6月，各个定点学校开始投放招生计划。马广军也开始四处打探消息。他和自己的大队长鲍增光两人结成了盟友。鲍增光是安丘石埠子镇人，来济南也已8年，今年他的女儿刚好到了入学年龄。

　　鲍增光清楚记得那天是6月26日，“清河实验小学开始报名了”的消息让家长们兴高采烈，大家通过各种方式相互传递信息。“我提前找附近的朋友给我领号，凌晨两点自己就去排队报名，到现场一看，队伍已经甩出老远，那阵势有好几百人！”鲍增光说，排队期间他听说有个孩子已经拿过两次幼儿园大班的毕业证了，但因为没有接收学校至今还在幼儿园呆着。“市中心有所学校招生不敢提前声张，第二天招生，半夜在墙上贴出信息，就怕早放出风来，大家把校门都给挤破了。”

　　鲍增光很幸运，他的女儿接到了通知书。开学前，孩子整天期盼开学的日子，每天看着学校发的入学物品清单兴奋地问：“爸爸，我的东西都给我买齐了吗？”

　　这边，龙龙也等不及了，一个劲儿地催爸爸：“办成了吗？”龙龙已经向自己的同学伙伴炫耀，他要来济南上学了。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已经有了小小的虚荣心和自尊心。

　　然而新入学难，转学更难。马广军找到黄台小学，一名负责人告诉他，在济南，从三年级就开始学习英语课程，而龙龙在农村一直没学英语，来了以后若正常升至四年级，基础太差，无法跟上整体教学节奏，还不如在农村按部就班学习。

　　马广军思忖：“大不了再读一遍三年级。”这就需要在老家变更学籍，但经过咨询得知，从去年开始，全省学生的学籍实现信息联网，已不能随意更改学籍、留级。而且即便济南的学校接收、龙龙愿意来读四年级并咬牙补上英语知识，龙龙所在的农村小学也不愿放人。该小学校长以担心龙龙到济南会成为流浪儿童为由，让马广军出具房产证、学校接收证明、所在单位劳动合同。

　　“我哪能有房产证？这不是难为人吗？”马广军分析，校长强行挽留的背后是农村学校缺少生源，“现在打工的都想把孩子接到城里上学，农村学校能卡就卡。”

　　这一纸房产证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马广军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只能无奈地给儿子打电话：“办不了，你直接在家上学就行了。”

　　龙龙沉默半晌，哭道：“什么办不了？是你没本事！”

　　失望的龙龙返乡了

　　为了安抚龙龙，马广军接龙龙来济南过暑假，专门花600元给他报了个数学辅导班，每天上午学习两个小时，开始报的是三年级的班，龙龙说听不懂，就调到二年级班，结果一测验，100分的试题他只考了45分。

　　“好多选择题都是蒙的。”龙龙狡黠地说，不过这次补习也让龙龙多少有些释怀：来城里上学也不一定能跟上，教材不一样。

　　马广军的朋友们也不忍看到龙龙失望难过，安慰他说：“你回去后这样跟同学说，你在济南上了补习班，就算是上过学了。”

　　城市里的一切都让龙龙感到新奇。他喜欢坐公交车，能够在正确的站点上下车是他很骄傲的一件事儿，口中还振振有词地用并不标准、来济南后刚学会的普通话来模仿报站：“前方到站小清河北路。”

　　“你长大后想做什么？”记者问他。

　　“开公交车。公交司机可厉害了，跟一个小轿车差点撞车都能闪过去，一点事儿都没有。”龙龙语速很快地嚷嚷着。

　　然而，这种在城市的生活很快就结束了。8月22日，快要开学了，这天恰好是龙龙的阴历生日，晚上马广军要执勤，龙龙就一直等到夜里10点。马广军回家后提议：“请你去吃烧烤吧！”龙龙很是高兴，当晚吃了很多大虾。第二天，他拎着一个大蛋糕，随着妈妈返乡了。

　　回去后，小伙伴们围在龙龙的旁边叽叽喳喳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还去吗？”

　　这个事情已被问起很多遍了。一问起这事，龙龙心里就很郁闷：其实不想回来，我想留在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