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革命后代寻根之① | 父母上战场,将4个月大的她给了胶东乳娘,没想成为永别……

栏目:教育教学  时间:2022-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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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军侵入山东。不久,山东被日军占领,胶东地区八路军主力和党政军机关在突破日寇层层封锁中被迫频频转移,每日穿梭在炮火硝烟中,根本无法顾及自己的孩子。为解决后顾之忧,1941年冬,胶东育儿所成立,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当地300多名乳娘和保育员养育了1233名革命后代。她们把最后一滴奶留给乳儿吮,最后一口粮留给乳儿吃,最后一件衣服留给乳儿穿,最后一丝生机留给乳儿。

  

  胶东育儿所旧址

  

  当年胶东育儿所乳儿合影

  1952年7月,胶东育儿所完成历史使命。至1953年,绝大多数乳儿被亲生父母领走,但仍有9名乳儿没有人认领,他们的父母有可能已经双双牺牲在了战场上。如今,已是满头白发的当年的乳儿们,仍不知父母在哪里,根在何处!

  早前,山东省退役军人事务厅要求乳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等相关部门,发起“为革命后代寻根”行动。八一建军节前,半岛都市报作为此次历史见证的唯一媒体,与相关部门走进5名乳儿如今居住的青岛、淄博、烟台和威海四地,听他们讲述峥嵘岁月和半个多世纪来的寻根历程。

  父母上战场,将只有4个月的她交给乳娘成为永别

  于致荣:寻根,是我终生的心愿

  文/图 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王永端 通讯员 何彤彤

  尽管已经离开了乳山市多年并来到了青岛生活定居,但于致荣老人仍说着一口标准的威海乳山话。

  

  乳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工作人员认真听取于致荣寻亲的意见

  “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乳娘的血液,乳山的山山水水印刻在记忆深处。”如今,已经74周岁的于致荣,在位于青岛香港西路的家中告诉半岛全媒体记者,“口音改不了了。”

  事实是,1948年出生于战火硝烟中的于致荣的“根”不在乳山。身为八路军的父母奔赴前线前,将出生仅4个月的她寄养在了乳山乳娘家中。此次离别,于致荣与父母亦成为永别。

  半个世纪以来,于致荣一直通过种种方式寻找亲生父母的下落,寻找自己的“根”。

  炮火硝烟中,进了育儿所

  幼时的记忆,发生在于致荣去胶东育儿所之后。

  “当时我和很多小朋友在胶东育儿所的幼儿园里。”于致荣说,“那时我应该是在幼儿园的小班,记忆在朦朦胧胧中。”

  何时去的育儿所,于致荣并不知道,但随着成长,记忆深刻起来。于致荣说,她还记得身边有很多小朋友,年龄都差不多,在一个房间里。后来在小班待了一年,到了中班,记忆也就越来越深刻和清晰起来。

  胶东育儿所,诞生在炮火硝烟之中。

  

  于致荣7周岁在胶东育儿所的留影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军侵入山东。不久,山东被日军占领,胶东地区八路军主力和党政军机关在突破日寇层层封锁中被迫频频转移,每日穿梭在炮火硝烟中,根本无法顾及自己的孩子。为解决后顾之忧,1941年冬,胶东育儿所在如今的威海乳山市崖子镇东凤凰崖村成立,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

  “当时在幼儿园,不知道自己有爸爸妈妈,不知道爸爸妈妈这个概念。”于致荣说,“眼前全是照顾我们这些小朋友的叔叔阿姨。”

  当时于致荣和众多小朋友在幼儿园里学认字,唱的儿歌是幼儿园的叔叔阿姨们自己编的,白天育儿所的阿姨们还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做游戏,夏天的晚上幼儿园的阿姨们睡觉很少。

  “当时一个小朋友一个小床,夏天闷热,我们睡觉,阿姨给我们摇蒲扇。”于致荣说,“育儿所有蚊帐,那些蚊帐是军用的,有共产党部队的,也有从敌军手里缴获来的,质量都很好。”

  冬天,他们在同一个大房间里,房间里生了炉子,看护他们的阿姨们晚上睡觉很少,看着哪个孩子的被子蹬了,就给他们掖被子。胶东的冬天异常寒冷,但孩子穿着阿姨们给他们亲手织的毛衣,而阿姨却没有毛衣穿。

  于致荣这样的生活,一直在幼儿园持续了3年。

  

  乳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工作人员为于致荣提取信息寻亲

  

  乳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工作人员为于致荣提取信息寻亲

  “直到大班,我仍不知道爸爸妈妈的概念。”于致荣说,3年幼儿园结束之后,她去了当地一所小学,但胶东育儿所仍是她的“家”。直到此时,她才知道什么是“楼”,她的育儿所里曾有一座两层的楼,那个时代的楼应该是当地大户人家的房子。

  历史的车轮浩浩荡荡。在她上小学时,就发现经常有被接走的孩子,这些孩子是被父母接走的。

  “当时全国解放了,我身边的小伙伴很多都被从战场上回来的爸爸妈妈接走了。”于致荣说,“直到那时,我才懂得爸爸妈妈的概念。”

  “人家有爸爸妈妈来接,我的爸爸妈妈怎么没来接我?”于致荣说,“在小学的课堂上,每每看着有孩子被老师叫出去,然后被接走了,那时候我说不出来,但心中期盼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来接我。”

  这样的期盼,一直持续到1955年。这一年,于致荣已经7周岁了。直到这年的5月,于致荣和其他8个孩子,并没有期盼来自己的爸爸妈妈。

  

  1955年8月,大众日报刊登公告为9名孩子寻找父母

  1955年5月5日、6日和7日的《大众日报》,还专门刊登了胶东育儿所为9个革命后代寻亲的启事。半岛全媒体记者在当年《大众日报》所刊登的这份启事上注意到,对于致荣的记载是:振勇 女 七(岁)(父)不明 (母)不明。

  “振勇是我的乳名。”于致荣说。

  “我从哪里来”

  对于只有7岁的孩子而言,乳名叫振勇的于致荣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但绝大多数孩子均被父母接走了,振勇仍时刻盼着父母也来接自己。

  “梦里都盼着。”于致荣说。

  最终,有一天,育儿所的一个叔叔来到学校,将她从课堂上叫了出来说:“振勇,你的爸爸妈妈过几天就来接你回家。”

  “当时听到这消息后,可把我高兴怀了。”于致荣说,过了几天,育儿所的那名叔叔带着一名妇女来到了学校,并找到了我。面对那名妇女,育儿所的叔叔对我说:“振勇,这就是你的妈妈。”

  “看着眼前年轻的妈妈,幼小的我不知说什么好。”于致荣说,“当时我一会抬头看看眼前的妈妈,一会低头拽拽衣角。”

  实际上,当时育儿所的叔叔已经将小振勇在育儿所的被褥、生活用品放在了眼前的独轮车上一起推了来。走出教室的小振勇被抱上了独轮车,这名叔叔推着小振勇一起来到了一个村子里的“妈妈”家。

  “当时这户人家的家境不错。”于致荣说,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姓于,是当地一所中心完小的校长,也是全国教育战线的劳模。

  在这个家庭里,7岁的小振勇有了自己的名字:于致荣。

  在这个家庭里待了不久,有一天她跟随“妈妈”在家门口玩时,一个邻居见到她的“妈妈”,突然问了一句:“这就是你领回的那个孩子呀?”

  听到这句话,于致荣当时一怔,已经7岁多的她意识到眼前的“妈妈”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妈妈”。

  

  乳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工作人员认真听取于致荣寻亲的意见

  

  乳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副局长姜明涛听取于致荣老伴的寻亲意见

  自此,于致荣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直到于致荣初中毕业,自己亲生父母也没有回来将自己接走。但此时的她在猜测,和她一样没有被接走的9名孩子的双亲可能都牺牲在了战场上!

  之后的于致荣,被当地政府以“烈士子女”身份安排了工作,这一年是1964年4月,此时的她已经16周岁。1966年,于致荣的养父因病去世,养母改嫁后,于致荣更期待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我从哪里来,我当年是如何在炮火硝烟中被送进育儿所的?”于致荣说,要揭秘自己的身世,首先要找到当初在育儿所照料她们的那些阿姨们。此时的她于工作之余,找到了当年众多照顾她的阿姨,其中一个阿姨告诉她,你要了解自己的身世,应该找一个叫姜淑敏的阿姨,她在育儿所工作时间很长,目前在烟台邮电局工作。

  获知这一消息后的于致荣坐了公共汽车赶往烟台,于致荣很顺利在邮电局找到了姜淑敏。

  “当时的姜阿姨见到我很吃惊,她对我说‘振勇啊,你有个乳娘是牟平垂柳村的’,你不妨到你乳娘那里去问问,她可能了解你的身世。”

  听到这一消息后,于致荣喜出望外,又利用休息的时间一个人坐着客车向牟平垂柳村赶。

  “八路军的孩子”

  上车之后的于致荣才知道垂柳村有前垂柳村和后垂柳村,于致荣不知道自己的乳娘是前柳垂村还是后垂柳村的。当客车到了前垂柳村时,下车后的她开始向路旁的几个村民打听。

  “我就问‘村里有没有给八路军抚养过孩子的人家?’”于致荣说,“他们指着路旁的一户人家说,‘就这家。’”

  此时,有几个村民看到她来打听这件事,突然向这户人家跑。一会,一名中年妇女一路小跑来到于致荣身边。妇女看到眼前的于致荣后,眼泪刷刷往下流。她拉着于致荣的手呜咽着说:“小勇,咱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于致荣止不住眼泪往下流。不一会,邻居、村民站满了乳娘的屋子、院子,连墙头、大门外也站满了人。

  乳娘名叫王水花。乳娘一边抹着泪,一边讲起21年前振勇的生母将仅有4个月大的振勇送到她家寄养的情况。

  

  于致荣找到乳娘王水花时的合影

  在这里,于致荣了解了自己的身世。

  当时的前垂柳村是胶东革命根据地所在地,许世友部队的司令部就在后垂柳村,周边有部队的兵工厂。早在之前,王水花的丈夫报名参军了。丈夫参军不久,王水花生下一个女儿后,不幸夭折。当时,当地一名乳娘来到王水花家说:“一名刚生孩子不久的八路军女战士将到一线参战,帮八路军奶个孩子,把孩子寄养在这里吧。”

  在得到王水花的允许后,这名乳娘带着于致荣的生母来到,并将这个孩子放在了王水花家。

  “当时将我放在乳娘家时,生母还在乳娘家陪了我5天。”于致荣告诉半岛全媒体记者,之后她从乳娘那里得知,振勇的名字是她的生母起的,生母是江苏人,生母在将她送到乳母处寄养前,她同为军人的父亲已经南下前往战斗一线。生母还告诉乳母王水花,孩子生于1948年2月1日,生父姓张。

  “当时生母手里有一张和生父的合影,乳母要留下,但出于保密和战争形势紧张的原因,这张照片留在了生母身边。”于致荣说,生母在乳娘家的最后一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眼泪不停地流。乳娘则安慰振勇的生母:“小勇妈,你放心吧,我们保证把小勇养好,等战事稳定了,你再来抱她……”

  这天半夜时分,部队来了干部,叫走了于致荣的生母。随之,归队的生母跟着从村里路过的大部队,眼泪汪汪地与振勇告别,消失在夜色中。

  振勇被送到王家时,因为王水花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夭折,奶水已经没有了。为了催奶,王水花的公公专门到集市上买了猪蹄子和猪尾巴,婆婆熬了给儿媳送来催奶喂养“八路军的孩子。”

  “寻父母,寻根,是我终生的心愿”

  就这样,小振勇在这个农家吮吸着乳娘的奶水慢慢长大了。振勇刚会走路的时候,听到鸡下蛋的咯咯叫声,就去鸡窝捡鸡蛋,然后拿着鸡蛋对乳娘说:“妈妈炒炒吃。”振勇的乳娘就笑着说:“炒炒吃。”之后,拿了长柄铁镣勺,用油煎熟了喂养眼前这名“八路军的孩子”。

  

  于致荣100天时,在乳娘王水花怀抱中的合影

  1949年秋,振勇断奶的时候,胶东育儿所按照规定,将分散养护的孩子带到所里集体抚养。一天早晨,育儿所的工作人员牵着大骡子到前垂柳村来带小振勇,而此时骡子的驮篓里已有3个从乳娘家里被带来准备集体抚养的孩子。看到眼前这一幕,王水花的公公非常难过,无论如何都不让接走孩子,毕竟孩子在这个家庭的两年里,全家已视孩子如己生。

  最终,睡熟的小振勇被放进了驮篓里,运回了育儿所。

  成年后的于致荣找到这里后,在乳娘家待了3天。之后,不管是婚前还是后来嫁给军官于新国,每年,于致荣和丈夫都会赶往前垂柳村看望乳娘。

  尽管找到了乳娘,但于致荣心中仍有一个愿望:希望找到亲生父母,知道父母家在哪里,哪怕看到的是两张烈士证书。

  “寻父母,寻根,是我终生的心愿。”于致荣说。

  2021年10月20日,由山东艺术学院教授常秀芹执导的电影《战争中的母亲—胶东乳娘》在济南举办首映式。电影挖掘了大量一手史料,对“胶东乳娘”群体做了完整、翔实的影像纪录,丰富的内容呈现了胶东乳娘群体的无私大爱。

  乳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副局长姜明涛告诉半岛全媒体记者,影片首映式上,山东省退役军人事务厅要求乳山退役军人事务局等相关部门,发起“为革命后代寻根”行动。

  青岛成为寻根第一站

  

  于致荣手指当年大众日报的寻人启事

  7月9日,连同姜明涛、常秀芹等一行六人组成的“为革命后代寻根”的队伍,最先来到了于致荣家,仔细询问于致荣这些年的生活情况,并详细了解当年在乳山生活的情况,采集相关信息。

  “我们很期待通过我们和国家的努力,为5位已两鬓斑白的革命后代,寻找到他们的亲人。”姜明涛说。

  “感谢党的好政策,感谢善良淳朴的乳山人民,我的生命是乳山人民给的。”于致荣老人说,“如今我和老伴已儿孙满堂,找到根,此生也就无憾了。”

  如果您身边有相关信息,也可联系本报热线:0532-96663,为我们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作为此次历史见证的唯一媒体,本报记者将与退役军人事务局等相关部门赶赴淄博的刘云明家,听他讲述峥嵘岁月和半个多世纪来的寻根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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