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之心55

55.松树下的对话（1）

林颖又见到了钱传义。钱传义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这种变化好像秋天的绿叶对比春天的绿叶，少了生机多了暮气。她不想这样，可是不这样，也没有什么办法。心境的转变，不是几句全解的话可以改变的。

钱传义问：“这几天过得好吗？”

林颖坐在钱传义的对面，看着钱传义无神的眼睛。对这个男人，她还没有细细地看过。她对他的印象仅仅是苏磊的学生。仅此而已。“一直都这样，没什么好不好。没有变化就是好吧。”

钱传义喝下了大半杯咖啡，看着咖啡店外的街上的人流。时光在沉默的时候总有特别的魅力，让人回忆。他回忆起来，往事像溪水一样平静，一如眼前的心上人一贯的文静。“她身上有恬适的味道。”他想。“可不可以考虑你的人生？”他问。

她微笑了一下，说道：“不可以。”要说就要明明白白的。

“只是为你自己。”钱传义低声说。

“就是只为我自己，我才坚持。”她平静地说，“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自己最爱的人怎么都可以放手。”补充道，“其他人都是将就。”

“爱与被爱只在一瞬间。”他的声音有些苦涩。

“我用余生只等那一瞬间。”

他无话可说了，喝下了剩下的咖啡。服务员又送上来一杯。他看着咖啡杯，有些紧张，加了些糖，不停地搅着。

她看着，问：“没有别的事情，我可以走了吗？”

“都是谁知道你喜欢苏老师？”

“你，我，苏老师，林福，苏云。也许林祥知道。”

“苏云知道？”钱传义问。

“她早就知道了。”她抿了一口咖啡，“我在平静地爱着我的爱，没有打搅任何人的生活。你也不要打搅我。苏云是个明白的好姑娘，没有为难我。”

他很难面对她，低下了头：“我现在在打搅你？”

她笑了：“无所谓。”

他低声说：“师母王萍的病情恶化了，苏云去上海了。也许，你的爱情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了。祝福你。”

钱传义留下了林颖，自己走出了咖啡厅。悲壮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出门去，一辆车恰好赶来。那样，会留下更加深刻的记忆，他想。

爱情，全成了延续了几年的暗恋。走在大学的校园里，钱传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有些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会那么坚信自己和林颖会有一个美好的爱情呢？他在一棵松树下停下来。他看着那棵树，觉得曾经的自己就像面前的松树一般爱着坚信着爱情。现在呢？一阵寒风，他变成了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过去的爱情，就像眼前的松树，矗立挺拔翠绿。模糊了，松树模糊了，再也看不清了。泪水很懂人心。

“钱传义，你哭了？”叶文丽叫起来。她跟着苏云也习惯了叫“钱传义”或者“老钱”。

钱传义回头笑了，当着叶文丽的面，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说：“怎么了？我不能哭吗？我哭了是个特大新闻吗？”

叶文丽顿时无言。男人是不应该哭的，她想，他现在一定特别伤心。

钱传义在松树下的长椅上坐下，对椅子上的灰尘丝毫不在意。他说：“我失恋了。”

叶文丽听他这样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钱传义面前。他到底是个长辈一个样的人，对她说“失恋了”，她不知道所措。

“你知道是谁吗？”钱传义问。

叶文丽摇摇头。她想不到钱传义有这么深沉的一面。

“林颖，你认识吗？”

“苏云的师姐啊，写网络小说的。她的小说都是言情小说。本人也长得挺俊的。你喜欢她？你是画家，她是作家，你眼光不错啊。”叶文丽不明就里，直接说道。

“可惜，她爱的人永远不可能是我。”钱传义低沉地说，“这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叶文丽走进了两步，问：“她爱的是谁？你条件不差啊，听说你老爹也挺有钱的，你也算是个有文化的富二代。你真挺不错的。”

钱传义傻傻地笑了，说道：“真正的爱情只是种感觉。有那个人，一切都美好；没有那个人，世界一片灰暗。为了那个人，能付出一切，没有那个人，一切都无所谓。”

叶文丽突然大胆起来，坐在了钱传义身旁，低声说道：“我也分手了。我讨厌那个人，可是有时候我又好像挺喜欢他的。也不是喜欢，就是那个，你明白吗？我觉得和他那个还挺好的。”

钱传义疑惑地问：“明白什么？”

“做爱啊！我不喜欢那个人，却好像挺喜欢和他做爱。”叶文丽看着钱传义，“是不是很奇怪？”

钱传义半晌没有说话。

叶文丽笑了，说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有时候自己也接受不了。可是我想这很正常，我毕竟只是个人。”

钱传义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叶文丽反问：“你为什么给我说你失恋了？”

钱传义想了想，笑了。

叶文丽也笑了：“你怎么不教育我？”

钱传义说：“你不是很明白？我不知道说什么。何况，我不知道说什么。”顿了顿，“我是个处男。”

“操守啊，贞洁啊，人生幸福，未来啊，我将来的爱人，什么什么的，你怎么不说一说？我将来会不会后悔，你怎么不说说？如果未来我的爱人在意这个呢？”叶文丽很烦地说。不过她又笑了，问道：“你还是个处男？”

“你不是都考虑了吗？”钱传义说，“别说那个。”

“是啊，可是我现在有点儿迷茫，爱情到底是什么？”叶文丽说，“你说人生，事业，或者不说事业，工作，爱情，家庭，都是什么和什么啊！突然觉得活着好烦啊。可是说起来，我有什么烦的啊。我比起苏云，自己不知道幸福多少倍。我本应该好好学习，可是，我学习干嘛呢？我是不是没有追求？”

“爱情，小的来说就是婚姻吧。”钱传义说，“有爱情，婚姻才会幸福。爱情等于婚姻，婚姻不等于爱情。就那么回事吧。人生，最好不要谈这个。”

“那么大的爱情呢？”

“大的？”钱传义深思起来。小的爱情就是婚姻，大的爱情呢？有了爱情就会奔着婚姻而去。那么大的爱情是奔着什么去的？

“对啊，大的爱情是什么？”叶文丽说，“我显然不会和那个人结婚。可是那阵子，我真的很迷恋那个······上床。”

“我都不好意思了。”钱传义说，“大的爱情，只是爱吧。爱就好了。”

“我做不到。”叶文丽很坦白，“我想我现在做不到，将来也不会做到。只是爱一个人，没有什么别的，只是爱着，就满足了。那么自己算什么？那是爱情算什么？那个不正常。”

“所以，我和你都伟大不起来吧。”钱传义笑着说，“就像我画画，总觉得自己画的已经够好了，虽然技术已经够好了，可就是觉得自己画的没意思。原来，是我自己不够伟大。”

“你已经打算放弃了吗？”

“画画？”钱传义问。

“那个女人。”

“也许吧。我原本以为自己会爱她一辈子。可是自从她喜欢别人之后，喜欢的那么深，那么坚决，那么甘愿，我的心就死了，爱也死了。觉得活着好累，活着没意思。”

叶文丽问道：“钱老师，你给我说一句话好吗？”

“什么话？”

“叶文丽，你是个好姑娘。”

钱传义大声叫起来：“叶文丽，你是个好姑娘！”

叶文丽大笑起来：“谢谢你，钱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