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与莆田人民

　　一九一七年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在俄国胜利后，全世界掀起了无产阶级革命的高潮，也启示了中国解放的道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一九一九年一月，战胜国在巴黎召开“和平会议”，我国也派了代表参加；这个会议实际上是帝国主义集团的分赃会议，对我国提出要求取消列强在华特权的希望条件七条及归还山东特权和否认二十一条等的正义要求，横加反对。这个消息传到国内外以后，激起了广大人民的愤怒，于是爆发了反帝爱国的示威运动一一“ 五四”运动。

　　

　　北京学生为国呼喊 / 图源网络

　　五月四日，北京五千多学生举行了爱国示威大游行，高呼“外争国权” “内惩国贼” “拒绝和约签字” “废除二十一条” “誓死争回青岛” “抵制日货”等口号，向总统府请愿，当日反动派北洋政府拘捕了学生多人，于是北京学生实行总罢课，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成立了，发通电、散传单，组织讲演团，查禁日货。这一动像狂涛巨浪，很快地席卷了全国各地。

　　

　　青岛民国时期旧照 / 图源网络

　　莆田的青年学生同全国各地青年学生一样，也于稍后的时期开展了波澜壮阔的反帝爱国示威运动。运动是继我省福州、厦门各校学生之后发生的。莆田奋兴报一九一九年五月二十三日第二版载：“青岛问题日本将承继德国权利，我国专使在欧洲和会上要求索还，处于失败之地。日前北京各校学生已发生殴毁章曹之举动。吾闽省厦各校亦纷纷开会筹议抵制之方法，吾莆学生闻此消息后，均愤愤不平拟将相率罢课。”

　　首先响应这一运动的是我县的福建省立第十中学的学生。当北京学生为了反对北洋政府的卖国外交而遭逮捕的消息传到莆田后，学生个个义愤填膺。十中学生遂集合开会，议决定于五月廿二日实行罢课。以表示支持北京学生的正义斗争。

　　时为北洋政府在十中的代理人、莆田豪绅、十中校长关陈暮（勋甫）所侦知，因而遭到阻挠和破坏。关除勒令中学生照常上课外，并联系地方士绅，假借莆田公民代表的名义，假惺惺地于二十五日在城驿里教育会（今人民体育场内）召开所谓“各界联合会”假借民意，公电京沪各处表示“反对和约签字”，企图以一纸电文的空话来和缓学生的爱国正义斗争。电文如下：

　　“北京大总统、国务院钧鉴：青岛噩耗传来。舆情异常愤激。乞电陆使拒绝签字，速图挽救。此间人民誓死为外交后盾。莆田公民关陈暮、林兆燕、宋增佑等叩。”

　　但觉醒了的青年学生们，绝不会受“一通电报”的欺骗而轻易放弃了斗争，更不是吓唬高压所能屈服的。相反的，在全县中小学学生中，正积极酝酿着规模浩大、声势汹涌的爱国示威大游行。

　　五月二十八日，由第十中学学生发函通知城区各中小学学生，订于二十九日下午一時举行莆田学生爱国示威大游行。

　　五月二十九日，莆田各中小学学生实行总罢课；下午一时， 各校学生齐集射圃里（今莆田第五中学大操场）举行爱国示威大会，参加的计有十中、四师、哲理、砺青、湖山、通德、城东、城南、进群、粦峰、普东、育英、哲明、培元、道学、私立第七小学等十六校、一千余人。

　　会后游行，每人手执一旗，中书“恢复国权” “誓雪国耻”等字样。正拟出发之际，忽北洋政府莆田县长刘荫榛带来大批军警、企图以高压手段，阻止学生游行，并大发亡国奴的投降失败谬论说什么：“某国固然是可恶的，但是我国中国海陆军的力量还不能胜过他们而将他们灭亡，你们学生这样的举动更不中用了。况且时局现在还未大定，恐怕有匪人乘这机会，扰乱治安，那就更不便了。我劝大家一定不要这样才好的。”

　　学生被这冗长的废话所阻碍，更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刘之话声未落，全体学生便以高呼口号来答复。莆田奋兴报也说：“虽经此一番官样之口头禅，仍不能动学生之听”。刘看苇情激愤，绝非“一场话” 所能欺骗得了的，遂“只得劝其游行须有秩序云云”以自行下台，一声不响灰溜溜地逃出会场。

　　学生们胜利了，于是游行开始。队伍由校旗军乐为前导，十中居前，哲理次之，各小学又次之，四师殿后，队伍由射甫里出发，经城区各大街小巷而至北较场，再由北较场折返射甫里。沿途高呼“还我青岛” “恢复国权” “抵制日货” “提倡国货”等口号的激昂声和国耻纪念歌的悲壮声，一时此起彼落，情绪极为高涨。各校并将专先印就的传单沿途分送，群众大受感动，无不称赞学生的爱国行为，相劝勿用日货（一九一九年五月三十日莆田奋兴报第三版）。

　　各校所印的传单有泣告同胞的，有警告商民的。特别是一些采用诗歌形式的作品，一时成为民间歌谣，到处传唱，收效更大，现摘录数则于下：

　　

　　《兴化救国团警告商界书》

　　青岛去，山东亡；山东亡，中国危。

　　杀由他，奴视我，惨惨惨！在目前，

　　我学界，兴乎来；尔商界，何寂寂？

　　宜猛省，勿自馁，义所在，莫容辞，

　　採国货，饷国人，实日货，即国贼，

　　通国人，共弃之，我商界，勉乎哉。

　　誓愿勿再採买日货，宜即驰函省沪，不应再办日货！

　　已买日货由救国团设法印票或特别之方法发卖！

　　日货卖完后，切勿再行採买，否则，查出应受总机关处分！

　　竭力提倡国货！

　　某店如确实完全採买国货者，本机关承为国货店，另行褒奖！

　　切勿混日货为国货，否则，除该物没收外，应受惩戒！

　　宜确实详查日货表呈本机关！

　　存款日人银行，宜一律汇还！

　　切勿游移莫决，致有商业失败之虞，详情俟再刊发。

　　兴化救国团全体议告

　　《奋兴报》民国八年五月三十日

　　

　　《莆仙学界告莆田邑商民书》

　　青岛噩耗传至，民气愤愤不平。

　　京中学界倡议，国贼胆落心惊。

　　津沪提倡国产，省厦联电欢迎。

　　佥议抵制日货，薄海咸表同情。

　　坚持到底不懈，耻雪五分热诚。

　　此次沿街游行，举动磊落光明。

　　警告国邑同胞，勿与倭奴相亲。

　　倘若偷运私售，察出严罚重惩。

　　莆仙学界全体公启

　　《奋兴报》民国八年五月三十日

　　

　　《省立第十中学全体警告同胞书》

　　今莆田一中

　　嗟乎！彼东方之德意志，方勃勃然逞其虎视鲸吞之伎俩，已攫我青岛而去矣；彼攫我青岛而去，即攫我山东而去，我同胞试思之，试重思之，薪不尽火不灭，五日九日之国耻纪念，曾几何时?而二十一条之亡国密约，又接踵而至，我同胞方痛哭流涕之不暇，而今青岛又告断丧矣。呜乎!彼得步进步，亏损我国权，挫折我外交，攘夺我土地，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同胞而不等对付之方，将见金瓯既缺，版图变色，莽莽神州，沦为属地，赫赫华冑，降为人奴，虽欲如今日之泣诉我父老兄弟前者，且将箝其口而不可得，呜呼惨矣。继自今急起直追，举凡层见奇耻，不徒虚留纪念托之空言，必思有以制仇人之生命，作国家之后盾，斯道非也，抵制日货与激发民气而已。民气一伸，则卖国者无所售其奸，仇人之货既抵，则吾恐彼将食不下咽也，其事易行，其效难量，捨此不为，尚有何策可行乎？同胞思之，自重思之，安有受人奇辱而忍，腼颜受用其货者，伈伈伣伣。至于斯极，愿与我同胞共弃之，至若民气大张，勿勇私斗，共激公愤，倪首东向，以十当一，则据正理以抗争于前，恃铁血以坚持于后，将见士气如虹，赤忱贯日，精神所注，金石为开，如是青岛可不亡，山东可不亡，中国可不亡，愿我同胞，共亟起图之。

　　省立第十中学全体泣告

　　《奋兴报》民国八年五月三十日

　　

　　《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全体学生警告同胞书》

　　警告同胞

　　山东要地有青岛，日本恃强要夺我，

　　青岛既亡国必亡，不与力争大不可，

　　兵争不能用商争，商争最要禁日货，

　　日货持我为销场，我若不买日商倒，

　　日商既倒日必贫，绝他命脉此最好，

　　大家兄弟要同心，救国救民须及早。

　　福建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全体学生启

　　《奋兴报》民国八年五月三十日

　　

　　《福建省第十中学校校友会全体泣告同胞书》

　　嗟嗟天祸，中华内讧。经年外交失败，坐丧主权，迩者西讯频传，欧和会因日人退出和会之要挟，已许日人併吞青岛，继承德人在东之权利，幸我国专使一再抗争，拒不签字，警耗传来，薄海震惊。嗟呼!我青岛其将沦于异域乎?我鲁省神明之华冑，其将降为日人之奴隶牛马乎?我海内外爱国之同胞。其龙坐视日人之鱼肉我而不之救乎?夫日人之凌辱我固屡矣，琉球朝鲜，我之藩属也，彼从而夷灭之，台湾澎湖我之行省也，彼从而宰刈之，南满铁路也，济南民政署也，厦门警察也，皆我国之主权，彼从而侵夺之，四年二十一条款也，七年中日密约也，皆我国之国耻也，彼则迫我以承认之，得陇望蜀，野心不已，而青岛之恶耗又至矣，夫青岛失，则山东亡，山东亡，则沿海七省之门户洞开，幽燕之藩篱尽撤，列强瓜分之议随之而起，我国亡无日矣。此北京大学校学生所以有殴辱卖国贼章曹诸人为示威运动之举也。沪宁漠粤等处闻风继起，莫不联合国民大会，力争国权，近者省厦学界，亦已尅期举行游街大会，藉以鼓吹民气，唤醒国魂，人心不死，丸泥可封，我莆夙称海滨邹鲁文献名邦，捐躯死难烈士代有其人，际兹国权存亡绝续之交，宁忍落于人后，尚希激发天良，誓死力争，提倡国货，挽回漏巵，断绝东隣贸易，不与丑类为伍，坚持到底，毋贻五分热度之讥，不达山东问题收回之的不止，庶不至锦绣河山断送于外人之手，神明华冑，永作亡国之奴隶，即不幸而至于国亡家破粉身碎骨，亦不愧为轰轰烈烈之大国民而可告无罪于天下后世矣。我学界同人，用敢大声疾呼，敬告于我商民之前曰：自今之后，倘有奸商，和慾心炽，违禁偷运，暗售日货，是甘自外，人颊曾大彘之不若，同人等必思得当以报投之，有畁毋使污我国土，邦人君子，幸勿河汉斯言。

　　福建省立第十中学校校友会全体泣告

　　《奋兴报》民国八年五月三十日

　　紧接在爱国示威大游行之后，一个声势浩大的抵制日货，提倡国货运动知火如茶地在莆田展开了，成为整个反帝斗争运动的主要内容之一。

　　抵制日货，提倡国货运动的进行，也是以十中学生为发起。十中学生印制了国货调查表、日货调查表，由学生四出分送各商家;并于课余组织宣传队，每三人至五人为一队，分往各商铺，劝其勿售日货；凡路上遇有购用日货者，便多方婉言相劝，令其往商店换回国货。（一九一九年六月六日奋兴报）

　　为了使这个工作做到人人动手，广泛地扩大影响，使其经常化制度化和组织化起来，遂有组织“救国十人团”的倡议，倡议书大量印发，收效颇大。

　　救国十人团的传单：青岛去，山东亡，山东亡，中国亡，国要亡了，他人的军队警察要来了，他们的人民都欢天喜地的到我们国里住家享福了，奴隶牛鱼肉打杀病死皆由仇人主持，我将亡未亡未亡而亡的中华国民四万万同胞呀！这一道黑漆漆万劫不复的地狱斗就在眼前了，救救救，非拼命救不可，非四万万同胞齐心协力拼命救不可，救的方法很多，我想了一个方法，名叫做救国十人团，这个方法是人人都做得到的，又容易实行，又可以持久，请大家斟酌斟酌倘若认为不错，就请分头实行起来。

　　救国十人团的办法

　　一、组织：

　　1、每十人为一团，推一代表曰团代表。

　　2、十团公推一代表曰十代表，百团日百代表，千团曰千代表。（以千为止曰某处千代表，曰某处第几千代表）

　　3、每人所用名片，背面刊团友九人之姓名。

　　4、对于团外更须竭力劝导（每人须劝导十人以上)

　　二、消极的责任：

　　1、提倡国货，宁死不买仇人之货物，自己的住屋，不许仇人贴广告。

　　2、有款存在仇人银行，应立刻提出，并不得使用仇人银行的纸币。

　　3、各人均代表其家应负责任（以同居为限）。

　　4、十人互相监督，以人格或生命为担保（一人背约， 九人得自由处分之）。

　　5、消极的责任，至我国权土地完全恢复时为止。

　　三、积极的责任：

　　1、提倡储蓄以为培养国力的基础。

　　2、团友每人每月须储蓄国币二角以上（愈多愈好），积至一元即送 本国银行存储。

　　3、国内外代表达百人以上时，即开一救国团代表大会，商办下列各事:

　　甲、组织国民储蓄银行。

　　乙、组织国民实业总公司，某省某地某种原料出产最富，即于某省某地设制造相宜某种物之工厂，各工厂均受成于国民实业总公司。

　　丙、所有储蓄金均改为国民实业总公司股金。

　　（一九一九年六月十三日奋兴报）

　　六月三日北京学生又遭北洋政府逮捕的消息在全国各地传开后，激起了莆田学生更大的愤怒，反帝爱国斗争运动又进入了新的高潮。

　　六月七日，莆田女学生女教师三百余人在城东女校召开莆田女学生联合会成立大会，并将从咸宜苏广店、宝顺书坊等商铺捡查出来的日货数百多种，举办了禁用日货陈列会。与会参观的受到很大的教育。会议上，大家纷纷表示态度，愿与男界学生互勉互励，并肩作战，将这一反帝爱国的正义斗争坚持下去。这一支娘子军在莆田学生的爱国斗争中同男性一样发挥了巨大的战斗威力了。（一九一九年六月十三日奋兴报）

　　十一日，十中、四师两校学生再度罢课，十二日哲理学生继之。在罢课期间，每日各校学生以数人为一队，共二百余队，四出检查日货。十二日在东关外货船内查出一批日货，计火柴六箱、玻璃一箱，将其运到仓后程夫子祠大埕烧毁，一时观者如堵，无不人人称快；十三日又在束关外搜出城内广德丰布店寄存的白洋布两疋，当场焚毁。（疋：同“匹”）

　　学生们的爱国行为，感动了群众，得到了群众的支持，但却触怒了当时的卖国政府，它认为这就是“扰乱”了社会秩序，“影响”了地方治安，会被“匪人”利用，于是由他们在学校中的代理入关陈暮等出面干涉，企图以提前学期试验，使学生埋头功课，以转移大家对斗争的注意力：可是，可耻的阴谋马上被学生们所识破，因而遭到猛烈而坚决的反对。反动派的幻想破减了，但仍不甘心，于是又想一新花样，匆匆宣布提前于十三日起即放暑假，将学期试验推迟至下学期开学时举行。他们认为这样就会削弱了分散了学生们的战斗力量，但愈战愈强的学生队伍，不但亳无被削弱，相反地，由于适逢暑假，莆籍留省留沪留厦的学生纷纷回莆，参加了战斗，反而增添了一支具有战斗经验的生力军。

　　战斗的火矩越举越高，范围愈烧愈大，放假后的第二天（十四日），十中、四师、哲理、道学等四校学生邀请留省回莆的全体学生出席在青年会召开的莆田学生联合会成立大会，推举了各部调查、执行、交际、演讲、贩卖、文牍、会计、庶务工作负责人，立即分工开展战斗并刊刻椭圆式图章一颗，内刊“国耻”二字，将每个学生身上所着的衣服，尽行盖印，使人触目警觉，以示卧薪尝胆之意。（六月二十日奋兴报）

　　十六日，由学生联合会派出学生代表十多人，往涵江商会劝告各商家，不得贩售日货，是日大雨倾盆，各代表冒雨进行工作。商人们大受感动，坚决表示态度，绝对不卖日货。（奋兴报民国六月二十七日）

　　六月二十一日，又举行了爱国示威大游行，参加的学生除城区各中等学校外，还有公立第二国民学校、公立第五学校、黄石善育学校及留省学生代表团等，声势比前更为浩大，二十日，城区各校学生即组队由城跋涉至黄石，次早，在善育学校大操场集齐出发，先周游黄石镇各街巷，又远征至沿海重镇笏石七街和三区集镇。学生们在烈日奔六、七十里，又涉水五六里，沿途高呼口号、唱歌、演讲，声嘶力竭，但绝无倦容，学生这种爱国热情，大大受到了拿众支持，沿街群众有放爆竹以示其意的，有烧茶送水来慰劳的，甚至也有随学生高呼口号的，正如当时报刊所载的：“人们放爆表示其意，爆竹之声，呼号之声，唱歌之声，声声相应，路人深为感动。”

　　入夜，又齐集在黄石红泉书院开会，赴会者极形拥挤。有学生、农民、商人及手工业者，不但会场里站满了人群，场外也无隙地，会议在悲壮的国耻歌声中开始，各代表相继演讲，学生代表林梓祥、留省学生代表李国瑞均在会上激昂陈词，唤醒草众，在学生们的义正词严的控诉下，群情无不悲愤切齿，商界代表亦当场表示不卖日货。会议开到深夜，但群众情绪始终是高涨的。（见奋兴报六月二十七日）

　　（以上为节选）

　　

　　来源 / 莆田县志稿

　　整理 / 三莆、乡音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