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佳茗似佳人

　　本文转自：成都日报

　　在我看来，只有千年白芽才能从汉语的内部支撑“从来佳茗似佳人”这一仿佛信手拈来的佳句。苏东坡并非突发奇想，他的联想是自然生发的。而促使这一联想自然生发的内驱力，不仅有产自福建壑源山的春茶（团茶），更有产自家乡四川峨眉山的“仙茶”——千年白芽。2022年11月29日，“中国传统制茶技艺及其相关习俗”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语出惊人 茶喻美人

　　自《楚辞》以降，中国历代文人墨客大多喜欢用花来比喻美人，正所谓“香草（兰）美人”。突然有一天，锦心绣口的苏东坡一句“从来佳茗似佳人”语出惊人，一下子便突破并改变了中国传统文人的这一抒情格局与审美态势，同时又赋予了中国茶崭新的审美视角。从诗学和文学史的角度而言，这一看似信手拈来的句子，却颇有些石破天惊之势。

　　有时想，大学士苏东坡为何要以茶来比喻美人呢？茶是在怎样极端的状态下，不经意间向苏东坡展现了美人的芳容与风姿？苏东坡又是在怎样灵气充盈、神思飞扬的状态下以茶喻人（美人）的？他是以茶的汤色喻人（美人）？还是以茶的口感喻人（美人）？抑或以茶的形态喻人（美人）？若是以茶的汤色喻人（美人），普天之下有极尽妩媚，秀色可餐的茶汤吗？若是以茶的口感喻人（美人），普天之下有对我们的味蕾极尽诱惑的口感吗？似乎都没有啊！而茶的形态呢？有风吹杨柳，婀娜多姿的形态吗？似乎没有，又似乎有。

　　普洱茶、铁观音的形态婀娜多姿吗？假如我们的审美没有退化，没有出现不可逆转的差错，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普洱茶和铁观音的形态与美人联系起来。我甚至有些极端地认为，用曾经被炒成天价的紫砂壶冲泡普洱茶和铁观音，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所谓的茶的口感，而是为了遮丑——茶的形态的丑。紫砂壶冲泡普洱茶和铁观音，巧妙地让我们只观其两者的汤色，而全然忘记了两者的形态。紫砂壶最大的功用是遮丑，但古往今来的紫砂艺人从不明说。这是紫砂艺人的聪明之处。我寻思，普天之下究竟有没有一款茶，其形态能让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佳人？为此，我搜索枯肠，茶饭无思。

　　情理之中 峨眉山品茶

　　在我并不算贫瘠的饮茶经验中，其形态能让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美人的，似乎只有产于春天峨眉山的五时茶，尤其是其中的千年白芽。

　　五时茶，即在每年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五个时节采制的春茶。无论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只要你用心品茶，它们在冲泡中载沉载浮、身姿舒展曼妙的形态都能让你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美人。而千年白芽，其形态不仅让人联想到美人，而且是美人中的美人，绝世佳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千年白芽究其汤色、口感和形态，都堪称“饮中皇后”。

　　苏东坡出生于蜀中眉州（今四川眉山），眉州离峨眉山仅咫尺之遥。想当年，诗仙李白尚且从数百里之外的家乡江油风尘仆仆赶赴峨眉山万年寺听广浚禅师弹琴。二人抚琴吟诗，李白为此写下了《听蜀僧浚弹琴》：“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因此，嗜茶的苏学士当年品尝到千年白芽，由此后来写出“从来佳茗似佳人”的千古佳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重要贡献 意象深入人心

　　我们知道，苏东坡写下这句诗的背景，是在元祐五年（1090年）。春天，福建壑源山的春茶出来了，其时，在闽任转运判官的曹辅给年长32岁的忘年交苏东坡寄来了一些当年的春茶，并依当时文人交往的惯例，随茶附了一首七律。

　　文献记载中，苏东坡虽然不像乾隆皇帝一样“君不可一日无茶”，但并不影响他生活中“茶酒双修”的雅兴。在品尝了好友寄来的佳茗后，他诗兴勃发，遂作《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芽》予以答谢：“仙山灵草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要知冰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戏作小诗君一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一句“从来佳茗似佳人”，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后世的爱茶者，无论是真风流，还是假风雅，莫不争相传诵。明代进士安鸿渐在《颐山诗话》中写道：“予与韩子爵游凌云，时二月中旬也，寺僧煮茗，色香殊绝。予笑谓子爵曰‘古来咏佳人者，多以海棠、豆蔻、牡丹为言，俱未若凌云茗之为近也。安得数语发其义哉？’后读东坡《寄壑源试焙新芽》诗，有曰：‘仙山灵草湿行云……’乃知古人先有此意矣。”

　　明代有好事者，将苏东坡此诗中的“从来佳茗似佳人”与“欲把西湖比西子”做成一联，无论开茶馆，还是开歌楼，都非常适合，仿佛就是给这些茶馆歌楼量身定做的。但从苏东坡的这首诗中，我们分明看到产自他的家乡四川峨眉山的千年白芽那亭亭玉立的身影，以及她那绝世的芳香。我甚至认为，只有千年白芽才能真正诠释“从来佳茗似佳人”这一千古佳句。

　　在两宋诗词中，茶已经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重要意象，许多文人雅士的日常生活甚至已经离不开茶。四川是茶的原乡，茶文化的发源地，四川自古就出好茶。“从来佳茗似佳人”，无疑是众多有关茶的意象中最深入人心的意象。这是苏东坡对中国文学的重要贡献，更是对中国茶文化的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