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oBao故事｜蛙声阵阵稻谷香（随笔）

　　又是一个“疏雨池塘见,微风襟袖知”的季节，一场夏雨，惊起了一池蛙声，唤醒了一树又一树的蝉鸣，就连草丛里的虫子都耐不住性子，情不自禁地和声伴奏。盛夏正从浩浩荡荡的春风中纷至沓来，即便是画家也很难把它的端庄与绚烂涂描得叠彩纷呈、相得益彰。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窗外溪水潺潺，温柔的风把稻谷的清香送到了村庄各户，让人不知不觉间沉浸在“清风来既雨,新稻香可饭”的意境里。我以为听着泉水的叮咚与“一夜青蛙鸣到晓”的乡间下榻定会一觉睡到自然醒，可是我却在哺育自己的这片厚重的土地上彻夜难眠。感觉乡下的夜晚太吵了，与想象中静谧的世外桃源相去甚远，母亲看见我的一双“熊猫眼”，打趣地说：“脚不沾泥土，那就是一位纯粹游客，既然是客，感觉生分是自然而然的事，一位对村庄情感疏离的人怎么能安然入梦呢？”

　　母亲的话不无道理，我决定不再当看客，而是跑出去转转。到了村东头，我用手摸了摸老椿树，尽管它已满目疮痍，犹记小时候椿树又细又矮时，小伙伴们只待它在萌动的春天，头顶紫色的“糨褓”欣欣然睁开了眼，矜持而又含蓄地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时，我们便毫不客气，一伸手就把椿芽掰了下来，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洗净切碎，接下来用几个鸡蛋一烩，就可以美美地享用这道“树上蔬菜”了。后来，它长得越来越高，粗壮的椿树只能供我仰望，无法企及。可就在这时，外婆却开始打起了它的主意，她每次制作豆豉就喜欢用椿树皮这种原生态佐料。因为根据民间老一辈的流行说法，不管今夕是何年，椿树皮绝对是上好的香料。但见外公用一把弯刀割一小块树皮，回家洗净后丢入大铁锅，把正在沸水中煮得欢实无比的黄豆渲染得格外芬芳。如今它老了，像是一位有着淡淡伤痕且风烛残年的老者伫立在原地，满怀柔情地守望与见证着村庄的荣辱兴衰。

　　我又转身跑到了村西那棵核桃树下，此时的核桃叶正油光发亮地在风中摇曳，但见树上的核桃零零星星地结了几个，与以前密压压地缀满枝头的样子简直是大相径庭。犹记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一群同龄人偏爱在树下支两个长板凳，然后铺开卷竹排帘，最上面再放一张竹篾席就可以纳凉了。我喜欢缠着最有学问的老爷爷讲《嫦娥奔月》的故事，还有百听不厌的《西游记》。耳畔清风缕缕，远处蛙声阵阵，近处萤火虫在眼前一闪一闪地发着微光，惹得我们趋步竞相徒手抓捕，比一比谁逮得最多，日子恬淡安静，仿若时间在村庄也是缓慢的，找不出一丝流动的痕迹，格外默然宁静。

　　从村东到村西留下了我的一串串脚印，看着这一片熟悉的土地与树木，我感觉分外亲切，我哪里是客人，分明是这个村子里的主人。就在我穿越一道山岗时，迎面碰上了一位挑谷物的中年人，四目相对，一瞬间就认出了彼此，儿时的乳名在对方的嘴里脱口而出。简单地寒暄，接过他递过来的镰刀，就像以前一样，彼此都不肯服输，我们不动声色地开始了割谷比赛。停歇的间隙，我发现他有了丝丝缕缕的白发，干活已不如从前那般麻利。我跟他谈起了核桃树与椿芽树，他坦言，说是有几个核桃已经算是不错了，这些年村里的年轻人纷纷走出去了，就像是风筝一样越飞越高，越走越远，有的还断线了。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就是最好的收割期。我发现好友的稻田并不多，所以采用传统的镰刀收割，这种收谷子的方式颇有一种仪式感。与其说是帮父母下地干农活，不如说是他每年找出与父母团聚的最好理由。老人种田栽秧，寻找价值体现，儿子镰刀割谷，体验返璞归真的味道，大多数庄户人家都在这片从小到大的灵魂栖息地里其乐融融地生活。只是经年以后，风吹过村庄，这块情感聚集地是风华绝代还是暮色沉沉，我不得而知，但时间会给出答案。

　　夜晚的风撩拨着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我已彻底沦陷，沉醉得不知归路。当暮色四合，我枕着蛙声沉沉睡去，梦中的自己居然还在“田野两侧、晴雨各半”的天气里忙碌着抢收。梦境里的我手起刀落，身后是一株又一株的谷茬，前方稻谷的清香引领我向前，向前，再向前……收回来的谷物粒粒灌浆饱满，颗颗硕大无比，阳光穿透彩虹照得稻谷愈发光亮，我站在晒场上兀自笑开了怀，我与村庄形影相亲。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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