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祭——把永恒的思念献给我的母亲

　　文|孙玉良

　　今天是2023年4月11日，农历闰二月二十一日，给母亲过“百日祭”的日子。

　　一夜无眠，凌晨四点来钟，我们一家人便赶到了母亲的坟地，做最后的告别。天灰蒙蒙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西北风在呼呼地刮。春天里刮西北风，令我很惊奇。不是应该寒冬腊月才刮西北风吗？为什么春天却刮这样的寒风？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点燃的纸钱，映照着母亲的坟头，备感凄凉。那里面埋着我的母亲啊，我跪在坟前，泥土很干燥，仿佛有母亲的体温在。据说给逝者“过百日”，是向逝者做最后的道别。按乡里的风俗，母亲今天再看家一眼，便会毅然决然地进入轮回了，她的魂灵将不再回家，她要做一次长期的旅行，到另外一个世界，不顾及儿子思念的泪水，永远不再见我。

　　母亲有多狠心啊，她不再见我。但我要忍住泪，给她多多地烧纸钱，送她上路。风卷着夜空中的火星，漫天飞舞，那是我的思念啊，透过烧化的纸钱，在祝母亲一路走好，祝她在去往那个世界的路上，一路平安。我默默地念叨着，让她不要再节省，要她大把大把地花钱；让她不要记挂家里，家里都好好的；要她保佑着家里，平安健康。我的默念，只有西北风在回应，呜呜咽咽的。纸钱堆成了小山，燃烧着的火山，温暖着我。这是母亲给我最后的温暖吗？几回回，梦见母亲叫我吃饭，不知道今日她远行之后，还会不会再入我梦。大概从今天之后，她不能再进入我的梦乡了，她走了，走得令我绝望。

　　我真的想在夜空中大声呼唤我的亲娘，让她回来，再看我一眼，但又怕影响她的远行，吵了她的清静。我不想再烦母亲的清修了，她或许会转世为神，我怕我的俗念，影响到她。做了神仙，要断绝七情六欲的，那是另外一个空灵的世界，没有这些撕心裂肺的念想。我矛盾着啜泣，用力压低我的喉，让哭声呜呜与风声呜呜融和，于是满世界都是我的悲痛。这悲痛撕碎着黑暗，摇晃着坟头上插着的花圈，那是母亲的应答吗？阴阳隔离，或许迫于那边的规定，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因应她的儿子，斩断与我的缘。

　　失去了母亲，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是孩子；失去了母亲，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变得孤单，没有人庇护；失去了母亲，子欲孝而亲不在，心中是那么的失落；失去了母亲，我顿感自己不再年轻，也会变老。人的成长真得很残忍，为什么会有生离死别呢？好好的一个家，突然就少了一个人，纵使你伤心欲绝，她也不再回头。我敲击着令人心痛的文字，那文字的味道好苦。娘啊，我真的不想长大，我是一个傻傻的儿子，我渴望遇到困难，还有我娘撑腰，哪怕她只是说一句“别怕”也好。

　　很怀念娘追打我的样子，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怕跑快了丢了我娘，怕跑慢了被我娘追上，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跑着，听我娘嗔怪的骂声，那是一种享受；很怀念娘给我过生日的日子，娘亲手做了长寿面，一根根面条九曲十八弯，再配上蒜泥、白酱和西红柿鸡蛋卤，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的美味了；很怀念娘教我写作文的时光，那时候我刚满六岁，娘扶着我的手，一笔一画，从此我走上文学的道路；我甚至很留恋给娘煎药的时光，盼着娘喝了我的药，说她感觉好了一点点。娘很坚强啊，坚强的令我掉泪，她突然就走了，走得猝不及防，我留不住她，留不住我娘。我的诚心无法感动上苍，我狠狠地扇自己的脸，也感动不了上苍。

　　娘走了。我一个人呆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我一个人龟缩在屋里的一个角落，偷偷地哭天抹泪。我的工作很忙，我请了一天的长假，把这一天留给我的悲伤。我用自己的眼泪洗面，任泪水模糊我的双眼。我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天，我插上了房间的门，谁也不许打扰我，任他俄乌战争激烈，任他台海风云变幻，这些都统统与我无关。这一天我不关心世界上任何事，这一天的世界只有我和我的娘。我知道天已经明了，这意味着娘已经走了，走了。但我决定还要闭门休息一天，让我的思绪完全属于我娘。我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着，象那个丢失了阿毛的祥林嫂。我心中的柔软，装满了一辈子的纯情泪水，洗净所有与娘无关的污垢。写完这篇文字我就要睡了，只有在梦中才有机会与娘见面，我要大睡一天，让天地与我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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