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三，上巳节，四首诗词，四种情绪

　　芸裳：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生

　　专注古诗文20年

　　

　　农历三月初三，古称“上巳节”。此时万物复苏，春和景明，人们在这天做禊事，祈福消灾，常常会有一些盛大的集会。

　　我们熟悉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就是王羲之为了纪念一次上巳节的活动所作的。在古代诗词中，也有很多关于上巳节活动的描写，我们来一起欣赏。

　　

　　1.乐观欢愉的上巳春游

　　采桑子

　　欧阳修 〔宋代〕

　　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

　　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

　　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

　　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

　　《梦梁录》卷二载：“三月三日上已之辰，曲水流觞故事，起于晋时。唐朝赐宴曲江，倾都禊饮踏青，亦是此意。”《东京梦华录》也记载：“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杯盘，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这就可以看出是郊外人们游春的盛况。

　　清明上巳时节，是古人往水边游玩的时候。古时以农历三月上旬巳日为“上巳”，这一天历来有到水滨踏青的习俗。西湖景色迷人，是游人的最佳去处。看绿柳丛中，车如流水马如龙，争相抢道，西湖岸上，游人如织，各色人等都在享受欣赏着大好春光。

　　这样一个游览的时节，再加上西湖这样一个游览胜地，真可谓良辰美景，两者铸备，热闹景象自是非同寻常。本词所表现的正是一派满目繁华的盛景。

　　这首词的意思是：

　　清明节与上巳节的时候，颍州西湖风光正好。满眼都是一片繁华景象。拥挤的湖边吵吵嚷嚷，那是谁家在争道？一辆有着红色轮子和金丝花纹的车子，在翠绿的垂柳下穿行而过。

　　日暮时分友人才相随离去，醒的醒，醉的醉，相互招呼，喧哗不已。游人连成一串，渐行渐远，道路弯转，湖堤也歪斜变化。从西湖弯斜的堤岸一直到城头，沿途都是开放的鲜花。

　　

　　2.淡淡思乡的他乡上巳

　　梦江南

　　贺铸 〔宋代〕

　　九曲池头三月三，柳毵毵。

　　香尘扑马喷金衔，涴春衫。

　　苦笋鲥鱼乡味美，梦江南。

　　阊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

　　这首词的意思是：

　　三月三的九曲池畔，细嫩的柳条随风飘扬。前来游春的士人很多，车马如云，踏起的尘土直扑鼻子，弄脏了游人美丽的春衫。

　　这使我常常梦见故乡江南，那里的苦笋、鲥鱼味道很鲜美。苏州城笼罩在烟水茫茫之中，晚风轻轻吹来，使人感到很惬意。河汊中的归舟慢慢落下风帆。

　　贺铸的这首词语言绚丽淡雅，分别描写了京都和江南的上巳之景。作者对两处春景都有着一份爱意，这之中的感情是含蓄、复杂而又微妙的。

　　香尘扑马喷金衔，涴春衫。

　　《东京梦华录》云：“妓女旧日多乘驴，宣、政间惟乘马，披凉衫，将盖头背系冠子上。少年狎客，往往随后，亦跨马轻衫小帽。有三五文身恶少年控马，谓之‘花褪马’，用短缰促马头，刺地而行，谓之‘鞅缰’，呵喝驰骤，竟逞骏逸。”

　　贺铸曾居汴京，于都人行乐场景自寓于目而记于心，故能绘声绘色，生动地写出了境界。

　　

　　“苦笋鲥鱼乡味美，梦江南。”下片写江南春景。苦笋、鲥鱼乃江南美味，佐酒佳肴。王安石《后元丰行》诗云：“鲥鱼出网蔽洲渚，荻笋肥甘胜牛乳。”这美味佳肴足以引起人对江南的怀念。

　　这种怀念又让人想起晋代的张翰。时政混乱，翰为避祸，急欲南归，于是托词见秋风起，思故乡菰菜、蓴羹、鲈鱼脍，辞官归吴。贺铸于“梦江南”中透露着的也是思归的情愫。

　　“阊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结句将这种情愫表达得更为清晰。门巷对着烟水，春日将暮，晚风恬静，点点归舟，缓缓地驶来，悠悠地落下白帆。

　　“晚风恬”的“恬”字，极其准确地把握江南日暮晚风的特点。风恬，烟水更美，归帆落得更悠闲。“恬”，不仅是风给人的印象，也是词人此刻想到江南烟水时的情绪表现。“落归帆”三字，用语淡淡，造景淡淡，心绪似也淡淡，然而于淡淡之中分明有着一份浓浓的乡思。

　　

　　3.暴风雨前骄奢淫逸的上巳

　　丽人行

　　杜甫 〔唐代〕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匎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

　　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

　　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

　　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杜甫的这首诗作于唐玄宗天宝十二年，即公元753年的上巳节，两年后安史之乱就爆发了。此时，杨国忠已经拜相，杨氏兄妹借助杨玉环的气焰，日益骄奢淫逸。

　　杜甫通过上巳节的这次活动场景，讽刺的杨氏兄妹的嚣张气焰。

　　这首诗的意思是：

　　三月三日阳春时节，天气清新，长安城的曲江河畔聚集好多美人。她们姿态凝重，神情高远，文静自然，肌肤丰润，胖瘦适中，身材匀称。

　　绫花绫罗衣裳映衬着暮春的风光，金丝绣的孔雀银丝上刺着麒麟。她们头上戴的是什么珠宝首饰呢？垂挂在两鬓的花饰是用翡翠玉做的。在她们的背后能看见什么呢？珠宝镶嵌的裙腰多稳当合身。

　　其中有几位都是后妃杨玉环的亲戚，里面有虢国和秦国二位夫人。翡翠蒸锅端出香喷的紫驼峰，水晶圆盘送来肥美的白鱼鲜。她们捏着犀角筷子久久不动，厨师们快刀细切空忙了一场。

　　

　　宦官骑马飞驰不敢扬起灰尘，御厨络绎不绝送来海味山珍。笙箫鼓乐缠绵宛转感动鬼神，宾客随从满座都是达官贵人。

　　有一个骑马官人是何等骄横，车前下马从绣毯上走进帐门。白雪似的杨花飘落覆盖浮萍，青鸟飞去衔起地上的红丝帕。杨家气焰很高权势无与伦比，切勿近前以免丞相发怒斥人！

　　杜甫在诗中尽情揭露事实，语极铺张，而讽意自见。

　　全诗通过描写杨氏兄妹曲江春游的情景，揭露了统治者荒淫腐朽作威作福的丑态，从一个角度反映了安史之乱前夕的社会现实。

　　诗歌先泛写游春仕女的体态之美和服饰之盛，引出主角杨氏姐妹的娇艳姿色。次写宴饮的豪华及所得的宠幸。最后写杨国忠的骄横。

　　

　　4.亡国之后苍凉悲痛的上巳

　　蝶恋花·上巳召亲族

　　李清照 〔宋代〕

　　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

　　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

　　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

　　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李清照的这首词作于建炎三年，南渡之后，李清照的诗词一改往日的含蓄隽永，而变得沉郁苍凉。

　　上巳虽是传统的水边修禊节日，但词人此时心情不愉，欢意甚少。写出是作者的国破家亡之恨，寄寓的是词人对国家社稷的赤子之情。

　　她“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长夜辗转反侧，梦见汴京，看到汴京的宫阙城池，然而现实中却无法到达，所以只能说“空”，抒写对汴京被占的哀思和沉痛。

　　“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今年的自然春色和往年一样好，而今年的政局远远不如从前了。“为报”二字，点明这春天的消息是从他人处听来的，并非词人游春所见。

　　

　　实际上是说，今年建康城毫无春意，虽是朝花夜月如故，而有等于无。“宜相照”其意思是说它们没有相照，更确切一点，是词人对此漫不经心，反映出她的忧闷。

　　漫漫长夜让人提不起一点精神，心情也郁郁不欢，只能在梦里梦见京城，还能认出那些熟悉的京都街道。为了报答眼下的好春色，花儿与月影也是相互相映照。

　　简便的宴席，虽然菜很一般，酒却是美酒，味道也很合口，一切都让人称心如意。喝醉了将花插在头上，花儿不要笑我，可怜春天也像人的衰老一样快要过去了。

　　“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透露出诗人并无心过好这个上巳节日，酸梅酿成的酒，和自己辛酸的怀抱是相称的。这两句，极婉转，极沉痛。

　　“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这里把“花”拟人化。“花莫笑”，就是不要笑我老大不小还插花，这一层词意，与末句“可怜春似人将老”紧接，意思是说最需要怜念的是春天也像人一样快要衰老了。“春”暗喻“国家社稷”，“春将老”暗喻“国将沦亡”。

　　

　　本文作者：芸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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