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剧抛弃“爱情”，带给我们什么启示？

　　本周五，备受瞩目的第59届百想艺术大赏即将迎来颁奖。值得一提的是，前段时间在世界范围内掀起“炸裂”热度的《黑暗荣耀》第二季，除了宋慧乔凭借自己饰演的文东恩一角，成功入围TV部门女子最优秀演技奖之外，该剧还入围了最佳编剧，最佳女配角，最佳新演员等八个奖项，夺奖热门候选当之无愧。经观察，开播至今，“顶流”作品《黑暗荣耀》第二季面临的少许负面评价，基本围绕在这是一部大女主“复仇”爽剧，里面出现的零星爱情元素是否不可或缺展开。

　　

　　以2010年为时间分割线，21世纪第一个十年，传统韩剧依靠温馨浪漫的爱情桥段风靡全亚洲，爱情元素成为韩剧经久不衰的一味保鲜剂；进入第二个十年之后，文艺作品类型题材朝着多元发展，综编频道开始崭露头角，流媒体产业本土化“来势汹汹”，越来越多人感受到抛开或削弱爱情元素讲故事的“新兴”韩剧，依然可以在亚洲甚至世界范围内，站稳自己的脚跟。那么问题来了，千禧年之后的“新兴”韩剧，爱情桥段在里面为何变得可有可无？或者进一步说，上演爱情元素“消失”记的这类韩剧，部分完播作品的热度或口碑并不差，这种现象能带给我们哪些启示？不妨到文章中来找找答案。千禧年后，韩剧爱情元素逐渐“消失”？传统韩剧演化史：唯美、唯纯是“杀手锏”一提起传统韩剧，关键词非“爱情”莫属。按照时间线罗列，差不多于2004年左右，这一时期剧情方面的主要特征是车祸、失忆和治不好，《蓝色生死恋》和《对不起我爱你》的虐恋故事令人印象深刻。然而“成也悲情，败也悲情”，过于依赖三要素的套路化讲故事方式，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观众的审美疲劳。

　　

　　进入第一个十年的后半段，传统韩剧一改往日给人“以泪洗面”的固有印象，浪漫爱情喜剧成为市场主流，《我的女孩》《浪漫满屋》《巴黎恋人》《我叫金三顺》是这一类型的代表作。其中，《巴黎恋人》大结局以56.3%的超高收视率，一举拿下当年的单集收视冠军，要知道，这部剧当年面对的强有力竞争对手是火到一塌糊涂的《大长今》。不过，这一时期“霸道总裁爱上灰姑娘”故事的集中爆发，看多了也会让人心生烦腻。

　　

　　第二个十年至今，题材创新使传统韩剧“脱胎换骨”，奇幻爱情佳作频出。不管是《来自星星的你》，男主角都敏俊的外星人设定，他身上被赋予的超现实特异功能，为整部剧增添了别样质感。作为“现象级”韩剧，这部稳坐当年的迷你剧收视冠军。此外，韩剧《W-两个世界》中，主人公往返于虚拟世界与现实空间之中的情节设定，编剧脑洞大开、叙事节奏不拖沓、悬疑之间环环相扣，为作品赢得好评加分不少。抑或是《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将韩国传统鬼怪文化加之以现代元素进行迭代升级，又不失对善恶因果价值观的正向传递，不输电影的CG效果，东方玄幻故事娓娓道来。时至今日，这部早在七年前就播出了的剧集，仍然高居有线/综编电视剧历代最高收视率Top20中的第六位，长尾效应可见一斑。

　　

　　综上，传统韩剧大多通过世间唯有情难诉的模式，来反映现代都市人在日常生活中经历的各种爱恨纠葛。而唯美、唯纯的表达方式，更加凸显了作品的高级感。“新兴”韩剧诞生史：暗合综编台、海外OTT在本土的“反客为主”？根据韩国内容振兴院去年对韩国制作企业的问卷调查可知，制作节目签约优先考虑顺序是：海外OTT(77.8%)、综编台（JTBC，tvN等）(74.1%)、本土OTT(63%)、三大台(59.3%)。上述数据可见，韩国电视台，尤其是三大电视台（KBS、MBC、SBS），在海外和本土OTT夹缝中“苦苦挣扎”，是被压在食物链底部的。这一结果倒也不意外，从当初主打职场元素的类型剧“冒尖”时，就有迹可循了。2010年之后，韩国综编频道异军突起，海外和本土流媒体声量渐涨，大环境下争编剧、争导演、争演员等等情况愈演愈烈。譬如JTBC就在建台之初以招录470名社员的聘用数，成为迄今为止韩国媒体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录用。据了解，当时有线台的招募“浪潮”甚至还影响到了众多独立制作公司对影视创作人员的需求。彼时，所有资源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竞争与挑战。如此高压背景下，一些主动寻求突破的编剧率先站了出来，他们发现兼具专业精神和人文关怀的职场剧，既能迎合本国领导人一直倡导的“文化立国”政策，也能成为摆脱电视剧产业现有困境的一剂“良药”，所以市面上行业剧逐渐多了起来，如《未生》《信号》《棒球大联盟》《我是遗物整理师》《非常律师禹英禑》《D.P：逃兵追缉令》等。《未生》通过社会新鲜人视角描摹职场生态，《棒球大联盟》《我是遗物整理师》《非常律师禹英禑》聚焦律师、遗物整理师、棒球队运营的职场故事，《信号》讲述的是两位刑警穿越时空联手破案的经历，悬念层出不穷，《D.P：逃兵追缉令》追捕逃兵的故事，涉及军中文化向恶的一面，尤其是军队霸凌事件。

　　

　　还有《鱿鱼游戏》《黑暗荣耀》《财阀家的小儿子》……这些剧目有一个共同的显著特质，即爱情戏占比不多，有的几乎没有。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去爱情化“新兴”韩剧的发展，正反映了综编台、海外OTT的日渐“反客为主”。有线电视台方面，从早期缺乏制作经验和资金，到后来一线演员纷纷“投靠”，时常因为剑走偏锋的选材和引人入胜的剧情，收获不小关注度。JTBC《财阀家的小儿子》是去年韩国唯一收视率破20%的电视剧，比三大台收视排名第一的SBS《千元律师》，最高收视率还多了11.7%。海外OTT方面，就拿韩国业界合作首选的Netflix举例，去年本土纯收益累计约5兆韩币，今年1月月活用户(MAU)达到约1258万人。另外，由韩国放送通信委员会发布数据可知，2022年韩国OTT使用率为72%，比上一年小幅增加2.5%。用户人均使用5个OTT，其中，2.7个为付费型APP。这里面，海外OTT平台的拉新作用，功不可没。抛开爱情元素却又能屡出精品韩剧带给我们哪些启示？这些年，淡化或去爱情化“新兴”韩剧的发展，很多作品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中韩两国，无论地缘还是文化上，渊源颇深。怎样才能让作品变得更好看，相关韩剧创作中的有益经验，是值得我们去效仿和学习的。那么，这一次，我们从中受到的启发有哪些呢？第一，内容层面，淡化或去爱情化“新兴”韩剧，创作者面对多元文化碰撞的外部环境，守住了自身的文化底色。他们根据市场需求，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儒家思想进行现代化“改造”，巧妙植入到电视剧内核之中。再借助西方工业化制作模式，最终整合成符合本土韵味的文化产品。儒学义理为韩国影视剧精神内核，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养分。不管何种类型剧，随处可见儒家传统伦理道德的印记。进一步讲，对于韩剧来说，家庭伦理和职业伦理的合理构建是它能够大受欢迎的根本原因所在。家庭伦理的话，关乎孝亲、爱幼的思想，是一种以生活流冲突为基础的戏剧张力表达。举例《我是遗物整理师》第二个单元故事——孤独死：李顺英老人被弃养在先，到死都惦记着给自己儿子买套合身西装，儿子、儿媳妇却一心只想着死者能留给他们多少遗产，剧情上从头至尾充满对儒家传统伦理道德的“挑战”，引人深思。

　　

　　职业伦理的话，“高、精、细”的剧本完成度，职场的归属感与真切感，涉及匠人精神如何与观众产生强共情与强共鸣，这些是关键。譬如《棒球大联盟》主要焦点是棒球运营，也是一个正经历自我否定的中年人重新“复活”的故事。整部剧高度浓缩当代社会生存困境，无论你熟悉棒球与否，从职场上的派系争斗、领导牵制，到家庭生活矛盾、媒体行为规范等等，这些问题我们都会感同身受。

　　

　　第二，制播层面，从韩剧的产业化流程来看，采取制播合一与委托制作相结合的形式，优点是产业价值链直接实现了线性贯通，规避了制作过程中可能产生的资源浪费问题。众所周知，韩国是编剧中心制，编剧处于制作体系的中心地位，导演、制片人要听从编剧的意见。就连奈飞这种投资方，在韩剧内容创作上都给了编剧和导演足够自由的施展空间。《王国》编剧金恩熙曾表示：“奈飞只给钱，不提意见。”如今，影视后期制作与编辑，早已成为决定一部影视作品质量好坏的关键因素之一。在数字技术时代，剪辑的数字化是必不可少的。剪辑师要充分了解电视剧导演的构思与手段，将剧情通过科技感十足的顺畅剪辑展现在观众眼前。后期制作亦是如此，你看《非常律师禹英禑》里，经常在女主角禹英禑身边出现的鲸鱼CG特效，就为作品加分不少。

　　

　　第三，文化传播层面，目前的中国电视剧市场，上游产业链和下游产业链之间，尚未形成有机扩散链条，导致很多项目在剧集招商引资、宣传扩散和周边产品开发上，能“看见”的市场效果有限。这就需要国内电视剧在提高精品把握能力、完善市场营销策略的同时，更加重视下游产业链开发带来的文化效应，国剧“出海”同理，我们应该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文化传播路线或方法。相关数据表明，《黑暗荣耀》第二季上线第三天，就登顶Netflix全球收视榜首，全球观看总时长达到1.244亿小时。这一亮眼成绩的背后，可以说是韩剧产业链运作模式的胜利。基于上述条件，还应及时制定和修改相关法律法规政策，为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提供方便之门。第四，资金链层面，产业的快速发展需要资金的强力支持。韩剧的迅猛发展，部分归因于政府提供大量资金支持，使得幕后主创拥有雄厚的物质做基础。对比我们，尽管国家广电总局每年都会公布电视剧的引导扶持专项资金项目评审结果，但也要看到，产业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现象仍然存在，精品供给和需求尚不完全匹配，产业竞争力有待进一步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