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掘历史真相（二）｜ 日军出镜忏悔《奉天皇之命》杀戮

　　“1992年初，我们‘联合会’决定要拍纪录片《奉天皇之命》，并非仓促起意，是要为中华民族的子孙后代留下历史真相而做出的重要决定。”纽约“纪念南京大屠杀受难同胞联合会”（下简称“联合会”）会长姜国镇对大公报表示。1995年4月30日，《奉天皇之命》在美国首映，这部长达53分锺的纪录片以亲历南京大屠杀的美国牧师约翰·马吉用摄影机拍下的恐怖景象还原历史，1995年获得三藩市国际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该片副导演汤美如在“一九九二年夏天访问记”中记录，影片中受访的三名侵华日军老兵均以亲身经历作证，在镜头前忏悔：之所以发生震惊世界的南京大屠杀惨案，天皇与皇族是日本战争犯罪的源头，而他们肆无忌惮地侵华杀戮正是“奉天皇之命”。

　　

　　图：在《奉天皇之命》中，东史郎等三名侵华日军老兵在镜头前忏悔。图为1999年4月13日，东史郎在南京大学演讲结束后掩面而泣。新华社

　　《奉天皇之命》讲述了1937年日军侵入当时中国首都南京后的暴行。在日本占领南京的头六周内，有30万人被杀，2万名妇女被强奸，然后又被杀害。马吉的镜头、《魏特琳日记》和丰富的采访成为了《奉天皇之命》的关键内容。

　　南京大屠杀历史应为世人所知

　　与平实叙事的《马吉的证言》相比，《奉天皇之命》从采访日本街头的年轻人切入，通过采访历史目击证人、战争亲历者、历史学家等，多视角考证日本侵华战争中发生南京大屠杀惨案背后的根本原因。《奉天皇之命》不仅记录了这场战争的凶残暴行，还提出了关于战争的哲学、心理和伦理问题──人类为何对邻国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变成一只无情的野兽？

　　“正是因为肇事者迄今在顽固否认这些罪行，促使‘联合会’下决心拍摄一部更进一步揭露与反思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的纪录片。”姜国镇表示，他们选中当年唯一曾获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的华人──女导演崔明慧担纲拍摄制作。

　　“联合会”1991年7月重新发现由美国传教士约翰．马吉1937年在南京拍摄的37分钟影片，“这段罕见的镜头记录了南京大屠杀中的受害者与被轮奸后幸存的妇女和儿童，这是唯一一部拍摄南京大屠杀的真实影像。”

　　“这些是拍摄新的纪录片的重要素材。”姜国镇陪崔明慧与副导演汤美如两次前往日本采访，熟悉日本的姜国镇联系受访学者，担任翻译，他们采访到三名参加南京大屠杀的侵华日军老兵，详细回忆他们是如何野蛮强奸和杀害中国平民。

　　影片中，著名的日本现代史学家藤原彰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学校教科书没有披露我们的战争责任，特别是关于南京大屠杀，强奸是日军在南京最大的暴行之一。”

　　“日本男孩3岁被洗脑，只崇拜天皇”

　　1937年12月18日的《纽约时报》以《所有的俘虏均遭屠杀》为题刊登了记者德丁的报道，《奉天皇之命》片中，时年85岁的德丁认为，“在日本，有人试图将暴行最小化，这段历史应该更多地为世界所知。”而约翰·马吉之子大卫对着镜头表示，“有一个很有权势的日本政客试图改写历史，试图否认曾经发生过的南京大屠杀这件事。”

　　“为什么这部纪录片取名为《奉天皇之命》？”大公报记者问。

　　“拍摄最初当然没有想到这些。”崔明慧答：“是因为后来我们从美国国家档案馆找了很多美国人拍摄的历史资料，拍了日本的男孩子从3岁开始被洗脑，没有其他的信仰，只崇拜天皇。”日本天皇对当时的军人而言更是不允许有丝毫怀疑的像神一样的圣上。从大将到士兵，都是侍奉天皇的仆从。“为什么侵华日军会那么凶残？”崔明慧认为，“因为他们从三岁开始已经被洗脑过了，所以在东京审判中，那些日本战犯竟然没有一个人承认犯错。”

　　美国罗彻斯特理工学院教授朱永德认为，天皇是日本人崇拜的活神，他们认为天皇是太阳女神的直系后裔，而天皇本身就拥有改造日本的神权。因此，侵略中国被认为是为神增添荣耀的方式。侵略中国的日本士兵认为自己是在战争中获得荣耀，且这是他们一生中的最高荣誉。

　　?“士兵被训练成完全没有灵魂的野兽”

　　

　　图：永富博道提及日军将中国人装上卡车运走杀害。图为日军拍摄将中国人捆绑押上卡车。新华社

　　“我们到了京都的郊外去访问了三位以前的日本兵。第一位是当时在南京日军的卫生兵上羽武一郎。第二位是东史郎，他因为言辞直率，反省了以前在南京日军的兽性而受到日本右派和流氓的大规模的攻击，时常车子里都装着一把日本刀来自卫。最后一位是以前替日军当特务的永富博道，当时照片里留着黑胡子骑在马上的他，一看就是恶行昭彰的混混，可被访问时候已经变成了老泪纵横的老人了，他说这是他唯一赎罪的方法，再也不让侵略战争再次发生。”姜国镇说，通过他们的自白，可以一窥南京大屠杀的惨况。

　　东史郎：皇军决不关心人道

　　

　　1937年12月12日，我们晚间发动突袭与进攻，随即占领南京。

　　当我在家时，我是一个好父亲、好哥哥和好丈夫;但上战场一个月后，我对杀人已经无动于衷。我常常感到困惑，为什么会这样?

　　我认为这由于日本军队是属于天皇的军队而不是日本人民的军队。战争期间，我们常常看见天皇穿着军服骑在一匹叫“白雪”的马上。我们从没看过他穿便服。所有剖腹或上吊自杀以向天皇谢罪的人，最后的一句话都是：“天皇陛下万岁!”他们决不会说任何关于人民的事情。

　　战争结束的时候，日本政府举行了一次御前会议，讨论应否接受《波茨坦条约》。他们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保存天皇制。他们从不考虑任何有关人民的事情。

　　1937年12月13日，我们进入南京城。3天以后，在16号，来了命令说有两万俘虏，要我们加以警戒。我们到马群镇去接收他们，他们总共有7300人。我们中队在作战时已损失了一半，只剩90人。在整个夜晚，我们90人要押送7300多个俘虏。

　　那时，一个战友干了一件极为残忍的事。他把一个人捆起来放入邮袋，然后浇上汽油并点火。邮袋立刻跳动起来。那个人被捆在袋中，我不知道他怎么能够移动。于是桥本说，“很热吗?让我给你降温。”然后他在邮袋上繫了一颗手榴弹并把它丢进小溪里。手榴弹爆炸，溅得遍地是水，这个人死了。我亲眼看见这─幕。

　　后来这7300俘虏分配给许多部队被杀死了。

　　我们发现躲起来的妇女，这是另一种美味。虽然不是食物，但也是一大享受。

　　首先我们会说一些怪话，之后，我们就会说“今天让我淋个浴”，便轮流强奸她们。如果我们只是强奸就好了(我不应这样说)，事实我们常常用刺刀把她们捅死。

　　但是日本军队怎能这样冷静地干这种事?服从纪律的日本军队怎么会这样堕落?

　　日本军队是天皇的军队，由服从的士兵组成，他们只效忠天皇，士兵已被训练成完全没有灵魂的工具，这使他们就像野兽一样地对待其他种族。只要士兵忠诚地遵从天皇，皇军决不关心人道。如果他们有任何一点人类感情，大屠杀决不会出现。

　　上羽武一郎：现在我们懂得这些是暴行

　　

　　我叫上羽武一郎，是于大正4年7月18日出生。现在78岁(1992年)。

　　我是在昭和12年(1937年)入伍的，之后被派往京都第16师团松田部队。

　　在侵入南京的时候，我们看到残忍的行为，并且接到命令去抢劫、去强奸、去放火，如此等等，我们懂得从现在起必须像这样行动。对砍去已解除武装的俘虏的头，我感到那是战争，我们无能为力。

　　我们进入一家民居，一个年纪大约70岁的白发老妇人从里面出来。她合拢起双手哀求着：“先生、先生，别、别，请别杀我”。但之后，当我经过那儿时，老太太已经死了，是用刺刀捅死的!

　　日本小学生都说天皇是伟大的，法律规定学校必须悬挂天皇御照，在教科书里的，在各种报纸书刊中都这样写的。我认为由于这些原因，我们都瞧不起中国人。

　　这些事件好多年以前在中国发生，现在我们懂得这些是暴行。

　　?永富博道：侵略战争被称为圣战

　　

　　1992年，我77岁了。在户籍上的姓名是永富博道。我在中国则叫博之。在我初中时代，天皇制军国主义教育正在流行，所有日本人都奉天皇之命为侵华效劳，侵略战争被称为圣战。我们所受的教育是把昭和天皇看作不仅是日本的，而且也是全世界的活神。

　　由于受到军国主义和天皇的军国主义的毒害，我认为每个日本人都应当到中国作战。我从1937年12月至1938年1月在南京。到南京以后，去了金陵大学和金陵女子大学，这些大学收容中国难民，有个日本军官告诉中国人要信任皇军。他说：“国民党士兵请站出来。蒋介石没有为你们的服役付钱，但皇军将给你们应得的工资。我们将为你们找工作。”

　　中国士兵于是站出来了。他们被装上卡车。我们到达下关南京火车站，卡车上的中国人下车并被带进帐篷。一个日本军官命令所有中国人坐在这里。军官对我们说：“你们来自日本的学生，可以用你们喜欢的任何方式杀死这些中国人。”这个军官抽出他的刀，并且说：“大家都来看我怎么做。我要试试我的刀，这就是怎样杀人。”他随即强迫一个中国人坐在他面前，迅速挥刀劈过去，血从死者颈部两条动脉管喷出。坐着的其他中国人，看到这种情景便跑出去并跳进长江里。有个日本士兵给我一支步枪，我向着一个中国人射击，他沉下去又浮上水面。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也是我在中国犯罪的开始。

　　

　　大公报2022年12月10日A10版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