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野由悠季《V高达》DVD发行时的访谈
解说的文章我全部都读过了。毕竟是成年人的工作,所以保持礼节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觉的写的太轻描淡写了,内容基本都是对我的总结。
也不要因为我这么说你的文章就自暴自弃啊。
我觉得很多成年人会因为说错话或者不被认可而感到沮丧,然后也不会再去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好还是坏了,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
这是我三天前写的,为了回忆《V高达》的事,昨天和前天晚上我特意读了下以前RAPPORT出版的《V高达》书里自己的访谈稿。(94年发售的《机动战士V高达大事典》)
花了两天时间读了三遍,结果看上去字挺多的,实际这访谈里我并没有真正的说些什么。因为是我本人的采访稿,所以我当时也肯定检查过那份手稿,那我觉得那时我大概只是为了凑字数才写了那么多废话吧。
今天早上我又读了一遍,果然讲的都是些空洞的理论,感觉都是老人家的用语。
是的……确实如此。
我在业界工作了40年,在这段时间里某个时期开始出现了动画杂志和相关书籍,现在动画相关的出版物也非常盛行。但是当我们接触到这些书中所写的语言时,会发现无论读什么都没什么意思,这个大家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因为里面都没写真话。所以我希望您也能意识到,从事这种工作的人其实正在做着非常糟糕的事情。这次佐佐木先生(《V高达》导读的作者)写了这样的东西,但因为也掺杂了人情关系在里面,所以就会写的非常肤浅,完全没有批评到点。我不能给你及格的分数。
包括你已经认识我这个人在内的那种关系。
嗯。但是如果完全没有的话也不可能,除非是傻瓜。如果完全没有这种人情顾虑,那是真的愚钝,是真正的傻瓜,完全无法正常生活吧。所以说实话,我觉得这也是很为难的事情。要表达出真话真的很难,所以希望你也能认真考虑一下。
仅凭“自己一直在努力思考”并不能成为标准。就算是“在社会上流行”其实也不行,现在社会上流行的那些词汇十年后就已经死了。
例如“语言是如何死亡的”有个简单易懂的例子,就是这次发动伊拉克战争的布什总统的台词。“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结果还不到一年这个词就成了“死语”(不再被提及的词汇),因为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所以变得难以收拾残局。
尽管如此,我们在评论现实世界的时候会直截了当地说:“布什是个傻瓜吗?”当然他可以说“我被新保守主义者蒙骗了。”但在我们的世界中(动画相关行业和成人世界),情况并非如此,这就是为何大家都像傻瓜一样。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自觉,仅仅因为喜欢才做这份工作的话,说白了就是在“找死”。对年轻人来说这很碍事,不仅会是阻碍,还会使人犯错。会很令人困扰,因为是在造孽,像杀人犯的帮凶一样,诱导着使人变得无能。
说到这,我马上要说下相反的极端,是不是所有人都变得聪明就好呢?现实是“正因为有你们这些愚民,所以商品才能卖掉。”虽然愚民之间会相互欺辱,但另一方面也会有互相帮助反过来吃掉精英阶层的情况。
所以结果就是这样,傻瓜也没关系,最怕的是傻瓜却还要自作聪明,这是最不可取的。所以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是的。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傻瓜,是一群不细心的人,结果就会发明类似手机之类的东西。然而一旦我用了奇怪的方式操作手机,技术人员就会说“没想到过会有像你这样操作的。你是傻瓜吗?怎么能这样用手机?”之类的借口。原本这种东西不就是为了方便傻瓜所以才制造出来的吗?
最糟糕的是没有人可以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表达这样的事情。但是如果按照我刚才说的步骤来考虑的话,这不就很容易理解了吗?
这不是成年人的生活方式。傻瓜如果能以傻瓜的方式诚实地生活,那是非常好的事情。希望大家也能抱有这样的想法,谈话最终也会在这种方式里结束。
所以如果你有机会看到《V高达》的话,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V高达》之所以如此混乱,全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想法,考虑不周全。
人在可能患上精神分裂症的前一刻还是会想要活下去的,最终一切只能靠体力来一决胜负。就我而言,制作《V高达》就是为了保持体力,就像是训练一样,让自己能保持体力。
也许有人会说,因为你本来就没有这样的体力了,所以才会束手无策。其实不然,对我来说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制作电视动画,更不用说是名叫《V高达》的高达了。至少在面对《高达》这东西的时候——如同我刚才说的,我不是政治家,无论我表现的多么疯狂,充其量最多也就是让它以“失败作”告终而已。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作品结束后我也没像政治家那样受到指责,所以才得以存活下来。并不是用强大的体力做的,而是用最低的体力做出来的东西,最后就只能是这种程度的作品。我认为现在应该明确地告诉大家,这就是一部如此糟糕的作品。
这次我对佐佐木先生的辛勤劳动的回应就是这样。换句话说,作为一个作家,如果想要保持诚实,就应该这样说出来。
因为是牵涉到赖以谋生的问题,所以要谨慎对待,我觉得从动画角色的商品化来切入会更容易一些。
至少在高达的这块领域里应该是不用担心的,可以放心大胆地说。目前在相关的商品曝光率和销量都如此之高的情况下,大家都变得过于现实了,结果原本应该享受科幻的那种心情反而消失了,所以我觉得这时写出真实的东西才是正确的。
所以说,我觉得书里有太多东西让人难以理解。如果这本书的工作已经到了这个状态,我希望你在编辑我的手稿时能够重新对其进行思考。总结下来,我觉得之前过于轻描淡写了。
那会不会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轻描淡写呢?比如孩子们——包括小学高年级和中学生,如果是认真写出来的东西,应该也会很受欢迎。
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动画相关的作家和编辑们差不多应该是时候摆脱以前那种写文章要带有孩子气的战略论了。
嗯,我的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因为是在考验你的实力,所以希望你要更加认真地对待。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就会想佐佐木先生你过10年、20年后会是什么样呢?只是一名做了一次性工作的编辑,或者和那些只会做动画相关的愚蠢编辑们一样骄纵?
话虽如此,但我自己马上又可以反驳“大家都那么傻吗?”应该也没有那么傻吧。只是因为目前为止大家还没有看到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论,所以才会觉得“可能就是这样”。三十多岁的人里会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样做果然不行”吗?我不认为世界已经糟糕到如此程度了。
如果真的没有人这么想的话,那么十年后动画业界以及动画相关商品的销售方会是怎么样的呢?到时恐怕都无法支撑各位的生活了。
之所以能这样清晰易懂地说出来,是因为前两天在某个地方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景色。虽然之前没想到去那样的地方会令人有失望的心情,但还是看到了那个让我喊出“哇!真不想看到”的景色。
那是在有乐町朝日礼堂,我想大家可能不知道,东京有个叫东京FILMEX的电影节,上映一些东南亚和独立系的电影。我因为偶尔读了《Kinema旬报》(キネ旬)所以产生了去看看的想法,就去看了清水宏导演的作品。一般说法他是和小津安二郎、沟口健二等同世代的电影导演,被他们评价说“自己拍不出清水那样的电影”的导演。
我看的是1936年全外景拍摄的故事片,大概是有声电影第二、三年时期的作品吧。本来并不想去看这种廉价的古怪故事片的,但因为是全外景拍摄的,所以我还是去看了。到了会场首先有负责检票和维持秩序的学生,他们有种我难以形容的奇怪感觉,比起来我觉得负责动画上映的那些学生看起来正常多了。
而且会场聚集了各色各样男女老少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连年轻人也来看这种电影。电影不是娱乐吗?一群与娱乐无缘、皱着眉头的家伙一脸严肃地聚在一起……说实话,看到这种如此壮丽的景色,真的让我很失望。
比起东京电影节,这个电影节更像一个学院派的电影节,从聚集在一起的人们的面部表情看,似乎也是这样。但是电影真的是那么学院派的东西吗?非要用那种智慧和理性去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不会有观众来,也不可能筹措到足够的资金制作下一部电影。
完全没有这种东西的电影不就是这样的吗?我是这么想的。
清水宏的电影本身非常好。1936年电影设备的性能我不清楚,但我能看出来那种“就要拍这个”的令人惊叹的工作执行力。那种令人咋舌的摄影感觉,确实能让黑泽明也感到嫉妒。主演是上原谦,之前我看过的他主演作品全是战后的,一直没明白他为什么会成为明星。这次看了一下,确实真的很帅!这下我也成他粉丝了(笑)。但是,当时在会场里完全没有这样看的心情。
另一方面,那些观众为什么会为一些明摆着的事情发出笑声呢?看着他们的样子,我真的很生气。我心里想“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地方发出笑声啊,这都是些很合理的情节,没什么好笑的!”但是大家真的都在笑,真是令人寒心的光景。
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之前说了些不好听的,但我觉得在愚蠢的动画上映会周围混着2、30个玩COSPLAY的傻瓜反而感觉挺好的。
一般来说那种时候看真人电影,只要有影像在移动,再加上声音,傻瓜们就会觉得“哇!好厉害!”但是在那个电影节上,完全没有这种心情,大家就像在读文学书一样,都看的很入神。
可能有些人是从历史的角度去看待的吧?虽然也有这样的观点,但我觉得只有外国人才会这样真正从学术的角度去看待日本的电影。
那也是非常有偏见的文化中心。所以当我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就觉得,啊,真正的阿宅应该是这样的啊。我想所谓的动画阿宅根本不算什么,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真正的阿宅在这里!他们就栖息在这样的地方!我真的很诧异。
如果接触了这些人,和他们一起写评论的话就会变得越来越闭塞吧。而且这其实是非常理智的行为所造成的结果。
所以现在围绕着动画这个村子,客气点说,即使是认真理智的行为,我觉得也只会使其变得越来越闭塞。二十年后……不用,可能十年左右,我觉得我们就可能都变成“朝日礼堂的电影节”那些人的样子了。
所以如果不训练如何诚实地说话,一定会变成痴呆的。
还不能说完全痴呆,但有那种趋势。我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我这四、五年一直有努力康复的意识。不然的话我大概就会说出:“哎呀,朝日礼堂电影节的氛围真让人舒服啊,和东京电影节完全不同呢”。(笑)或者“空气中飘扬着喜欢电影的氛围,同好们齐聚一堂,我也完全乐在其中,呵呵呵。你们不明白这种氛围吧,你们就是些只知道动画的傻瓜。”完蛋了,那样的话我一定说出这种话的。(笑)
动画一直以来都是面向大众的商品。但是我觉得高达和围绕它的那块区域可能用不了几年就会变成“朝日礼堂”的那番景色。
所以我为什么会讨厌那种氛围呢?因为我想到了“没错,SUNRISE这样下去就会变成那样的!”
然后回想下之前我说的“首先请明白《V高达》已经是一部失败作了,这是毫无疑问的。”感觉力度还不够,或许应该加上“你们搞搞清楚!不就是个机器人的玩意吗?”为了更加生动,可能应该这样写“就是一群庸俗的高达迷(MIHA)做出来的垃圾!”
我现在谈论的不只是文章的缺点,而是面向未来的话题。如果因为佐佐木先生的努力这样的论调能站稳脚跟的话,我觉得之后的年轻人也会想“既然有人是这样认真考虑的,那么我们也可以尝试去做一下。”新人们就会以此为契机而出现,其中也会包括一些新的创作者,我认为这些人会在下一个时代与迪士尼相对抗。
突然唐突地提到迪士尼,是因为最近读到了新闻。我前几天才知道,迪士尼要撤出日本了,上海那边也全部撤出了。(迪士尼的动画制作外包,当时从2D全面转向3D)从海外撤出,然后全部集中回好莱坞。好像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不过作画全部采用电脑制作了,从2D转到3D,好像是准备向全部去除手绘的方向在做体制调整。
但问题在这之后,动画是不是全都向3D方向发展。今后包括赛璐璐动画、剪影动画、木偶剧这些东西全都要做成3D动画吗?3D作为动画、作为影像,有这么绝对吗?关于这种转变,我认为有不正确的地方。
我不敢保证自己说的都对,但是以《黑客帝国》为代表的好莱坞大片,虽然是真人电影,但几乎都已经变成动画片。“等等,电影业真的会狭小到全部都是这样的东西而完结吗?”这是此时此刻我心中的一大疑问。
剪影动画、手绘动画,以及3D动画,开始使用3D动画的真人电影,再到普通的真人电影、纪录片等等,有这么多不同的题材手法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迪士尼,而且是最早开始制作手绘动画的迪士尼会突然全面转向3D呢?怎么会这样呢?心里一直是这样的心情。当然,我自己其实也没弄清楚,打上了个问号。但是正因如此,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希望年轻一代中有优秀和敏锐的人才能站出来对抗迪士尼。
至于对抗的是什么,现在还不太清楚,我并不想单纯地说用赛璐璐动画来对抗。《黑客帝国》之后的其实真人电影也完全可以。不知道在之后的五、六年,或者10年内是不是可以培养出能充分利用现有工作室资源制作出动画自由度的电影人才。我不知道这样的时代是不是已经到来了,但是必须要去培养这样的人才。为了易于理解,所以我用了“对抗迪士尼”一词,我希望有这样的电影创作者能够出现。
现在站在经营层的人都是唯效率论,只考虑生产效率的问题。也就是说他们是经济人,而不是文化人。但是可以把电影这种东西全部交给经济人吗?不,绝对不能。因为电影本质上是一种文化,应该这样考虑才对。
所以必须把那种文化论之类的东西好好地说出来,半途而废的话是无法传达的。所以像佐佐木先生这一代的年轻人,如果不在这种事情上坚持己见的话就麻烦了。今后作为肩负文化重任的一员,无论是创作者、评论家还是观众,希望大家都能拥有这样的眼界来考虑动画影像。我们要制作什么样的作品,我们要享受什么样的作品,然后这些作品全都是3D制作的这样好吗?这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这样不挺好吗?反正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大家都傻到这样想了吗?我觉得还没到这种地步。
我觉得不一定。因为动画产业在日本发展的是如此之快,这种发展速度在其他国家从未发生过。当然在日本大家喜欢随大流,不合群的人会被认为是傻瓜,但这种随大流本身是日本所独有的国家特征,关于这一点我觉得不需要担心。
所以呢,从文化论的角度看,一直保持这样的创作水准好吗?我觉得可以设想下是不是快出现真正的北斋(葛饰北斋)或者写乐(东洲斋写乐)了呢?关于这一点其实大家都是非常期待的,我觉得差不多是到了创作行为质变的时候了。
现在动画的情况就好比创作浮世绘的时候,彫师就是电影导演。应该是画师画画,彫师负责结构,但现状却是彫师还要做画师的工作。所以才会出现很多无聊的作品,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呢?
导演也好,编剧也好,这些人当中真正拥有把控权的有几个呢?要说有的话,非要说有的话,恐怕也只有宫崎骏先生了。我认为这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我自己而言,在不知道自己是彫师还是画师的地方工作,就不能说具备了真正意义上的原作者或者导演的身份。所以就是为何我可以容忍其他的彫师来做高达的导演。这种对自己的评价,作为社会评价和自我认识也是一样的,绝对不是自我贬低。本来作为导演的社会地位、权力——通俗易懂地说就是“权威”,明明可以炫耀的东西却不能炫耀,这样的富野是怎么回事呢?我是这样想的。
《V高达》这部作品让我在此再次回想的话,果然这部作品让一个没有作家性的人、一个有精神分裂症的人去做,结果就只能是这样,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为作品来评价了。
所以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出DVD,我认为把话题终止在这样的地方才是最正确的。
然后把这种东西变成DVD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就想“既然做成DVD是一件错误的事情,那把它变成一桩买卖不是很奇怪吗?”但事实就是“买的人很奇怪,卖的人也很奇怪,所以就大家就携手合作吧。”所以在想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问题点其实就都在《V高达》里。
但我觉得这和评价《V高达》不是一回事。
正因为如,我才觉得没有必要做这样的评价。
没有必要。因为从作品里是看不出那个人的个人经历的。只能看出有趣或者不有趣而已,所以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
对于作家或者导演来说,评价低下的作品也并非决定性的污名。只要能做出能流传的作品,就不会被污名化,因为这种作品通常是看不到的,即使被看到了也能得到谅解,大家会觉得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啊。
举个简单的例子,库布里克的电影我只记得《2001太空漫游》,其他的作品我不像看第二次,即使勉强看了两次还是会忘记。我没法说库布里克的作品全都很厉害。当然我身边也有看了全都觉得有趣的人,但那只是因为他有那种兴趣而已。
是的。
我认为没必要太深入地说明。就像刚才说的,有和我一样看待库布里克作品的人,也有喜欢他所有作品的人。比如作为个别作家的研究论,对此感兴趣的人可能需要仔细地查下家谱,但我也不认为那有什么特别的价值。佐佐木先生有这样的想法和顾虑很好,但反过来说在讨论作品的时候我觉得没必要这样小题大做。
是的,所以请务必小心。即使是煞有介事的言辞,也常常与欣赏作品的正确评价联系不上。我想表达的就是这种意思。
应该是93年吧。现在已经过了十年了吧,也许还没到诉讼时效的时候,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不过和时效也没什么关系,《V高达》与其说是电视动画,不如说是那个时代SUNRISE的纪录片,对于有这种感触的观众我可以说“确实是这样的”。
高达这个系列,最后决定我姿态的并不是作品论。当然,其中也有我自身的问题,但这是一部以经营论为优先的作品。
比如在反思动员观众数越来越少的日本电影历史时,以日活为例是最简单易懂的。日活原本是走文艺路线的,一直维护着身为电影公司的自尊心,但最终还是还是开始制作无国籍动作电影。虽然获得了石原裕次郎这样的明星助阵,最后也只能作为动作片演员来使用,依然无法阻止观众人数的下降。接着开始转型搞浪漫色情片,然后浪漫色情片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现在成为了一家小企业勉强存活下来。从电影产业的发展趋势看,《V高达》就类似浪漫色情片。从经营论的角度来看,这个例子是最简单明了的。
证据就是,在《V高达》制作完成的瞬间,SUNRISE这家小制作公司被转让给了名叫万代的大公司。
说起来,当时他们对我说 “这次再做高达吧,不然可就麻烦了。”然后开始企划的时候,就已经是以收购制作公司为前提了。《V高达》开播一年前,小制作公司的经营者们为了转让就开始和万代进行谈判了,而谈判条件中就有SUNRISE必须制作高达这个前提。
我自己直到动画播放完毕才被告知了这件事。
事实上我经常在想“这是个什么制作体制啊?”但即便如此,我已经是个只能制作《高达》的无情的机器人动画导演了。于是我只能一边悔恨万分,一边在人生即将迈入黄昏的心情中,心想着不能这样耗下去,于是开始写企划书。之前重新读了RAPPORT的书(V高达大事典),看得出在制作之前我所写的故事和构成方案都非常丰富,比之前写的《高达》都要多。
为了在实际制作处理这些想法,我们召集了制作人员和编剧,开始制作时又确定了角色设计和机械设计。《V高达》之所以还能看起来像《高达》,其中一个原因是KATOKI君的加入,多亏了他漂亮的设计才拯救了作品。
但是整体来看,这并不是一个能让我感受到要创造全新《高达》热情的体制。制作《高达ZZ》的时候SUNRISE的状况说起来也很糟糕,但比起那时候更加没有依靠。因为已经决定转让公司了,所以这种余波也反映在了这些方面。但当时我不明白为何制作体制会变的如此单薄。
其实今天早上我为了确认,特意看了一下《V高达》的制作阵容,我第一次感到毛骨悚然。因为这个阵容意味着日本SUNRISE时代就在我身边的经营者们的影响力已经完全消失了。所以当时SUNRISE侧的制片人其实也是他们派来的傀儡而已,他自己好像也知道。今天早上我才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当时是用这么贫弱的现场制作阵容制作出来的。当时的制片人,我认为应该是担负SUNRISE下一个时代的俊才,可是,那种毫无反应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V高达SUNRISE侧制片人是植田益郞)
创作作品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乍一看经营者之类的人似乎与工作没有直接关系,其实不然。毕竟一个拥有“不要小看我们公司”意志坚定的经营者在与不在的时候,对结果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
在我担任企划制作的前几年里,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有时听不懂经营者们说话的意思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我还是因为经营者们说了“还是得富酱你来做才行啊”这样的话而继续进行着制作。虽然我是已经人到黄昏,但还是遵循“理”,拼尽全力努力工作。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人员编制——说得直白点,我真的很对不起聚在一起的工作人员们,但他们竟然要召集这么无能的人来制作《高达》。今天早上,我又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被逼着去做真让人忍无可忍。
但这种时候,事情就会变成“有富野在,总会有办法的”,现场的制片人也变成了一种屏障,我重新理解到,当时的制片人也是被当做屏障的。
但是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制作的时候我压根不知道制作公司已经卖身了。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我不能继续精神分裂了,就在我勉为其难地坚持到最后的时候,经营者们第一次告诉我,他们要卖掉SUNRISE,他们也要离开公司了。
即使说起来《高达》必须富野亲自动手,但对于自由职业者来说,这样的立足之地消失了,要继续坚持下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次再做高达吧。”从说出这句话到企划开始的一年前就已经传出要卖身的消息了,所以不知情的人会问“为什么突然又要做高达呢?”我只能这么想,因为光看工作室里,我看不出有做的必要。
做《F91》的时候我说过“这是下一部电视动画的第一集”,经营者们也都接受了,但后来赞助商突然消失了。我还想“咦?到底怎么回事?”所以当他们说如果没有全新的企划会很困扰的时候,虽然我嘴里说了“哎?”,但也觉得可能制作公司的经营是有些困难吧,所以也就没有深究下去。但事实并非如此,经营者们为了自己的生计更加铁石心肠。
就是这样。我一直在SUNRISE工作,站在自己的立场,感觉自己就像被人卖了一样。就在这事情发生的两年里,《V高达》被制作了出来。
在我看来,我尝试用《F91》对整个《高达》做一个总结,虽然感觉算是做完了,但还是有“所以只留下了铁假面”这样的悬念。如果从铁假面开始,我觉得绝对可以展开下一个故事。
所以《F91》的结尾使用了那样的画面。总之我的设想是之后转为人体与机械一体化所带来的可怕变化,类似《银翼杀手》里生化人那种东西的机械版。在日本没还有真正意义上的人造人方向的作品,所以我想以《高达》为基础,向那个方向转变。
那个时候如果这样做的话会很有趣。那时我很确定地认为能先尝试科幻小说7大题材论之一的人造人会很有趣。当然我自己算不上真正的科幻爱好者,充其量就是个半吊子(MIHA)水平的科幻爱好者,但也觉得这种东西会很有趣。而且这样对我自己来说也拓宽了艺术范围,之后就有高达的世界,有人造人的世界,还有拜斯顿·威尔的世界来展开故事。
确实很容易理解吧。但是经营者们完全没有这种眼光,所以最后就像刚才用日活举例中说的那样。制作影视作品,归根结底靠的不是作品论,而是经营论。如果要成为专业人士,从筹措制作资金开始,就必须遵循这样的经营基础规则。那个领域的严谨程度与我们写这样一本书完全不同。
所以基本上不能仅靠作品论来评判一部作品,更别说通过作家系谱的角度来把握作品了。比如电影,不管是短篇还是长篇,从我的立场来看都是短篇,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就只能按照作品用系谱来划分。但如果是一年长度的电视作品的话,其体量是无法与单部电影相提并论的。经营论一定会影响到这一点,所以不可能轻易地做出自己喜欢的“作品”。
因此在制作公司的经营基本盘已经失去支撑的情况下制作《V高达》就变成了一项艰巨的工作。我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一条腿正在慢慢往下沉,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沉下去呢?我竟然如此无力吗?一边这样想,一边只能在这种状况下继续工作。
我依然记得那种感受,为了能坚持下去,我也尽了自己努力自救。但最终只能做出来这样的东西,根本不能将它当做一部合理的作品来看待。
所以讲完这些再谈第一部《高达》的话就非常容易理解了。虽然公司很穷,经营者们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但有“在这部动画播完之前,我们绝不能卖掉公司!”这种决心的话,即使状况再严峻也不会跌倒。第一部高达就是典型的例子。“要腰斩就腰斩吧!但绝对不能简简单单就这么腰斩!”当时就有这样的气魄。
这些东西在《V高达》的时候都荡然无存了,不过我还能勉强坚持,可以说是自己体力好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托工作人员的福。虽然在当时的MOOK里我也有说工作人员的坏话,但正因为大家聚在这无底的沼泽里共同努力创作这部作品,所以总算是做完了最后一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工作人员们真的尽力了。
《V高达》完成庆功宴的时候有一件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有几个工作人员来向我道歉,我竟然得到了道歉。真对不起没想到会这样,或者是对不起只能帮忙到这个程度,对不起只能这样拍摄,类似这样的道歉。“不,不是摄影的关系。分镜本来就是那样的,站在你的立场上已经是尽力了。”我只能这样回复他们……我前前后后参加过的完结庆功宴就只有那一次是这样的。当时心里想“啊?结果还是全部暴露了?”不知不觉我就已经心虚了。
那种状态会表现出来,全部都会表现出来,藏不住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在创作作品的时候,第一线的工作人员拼尽了他们全力,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一卡。
但是,我至今也无法原谅那些对我们状况视而不见的投资人和经营者。即使从成年人的伦理来看,这也是不可原谅的。
至少希望他们能说句:“对不起,我们也没有办法。你就这样做吧。”结果什么都没有,即使已经过了十年了也没有任何歉意。这是我作为一个成年人至今都无法原谅的。
是这样的。
没错,这就是掌握技术的意义。在好的环境下绝对不可能掌握到的一些技术,反而越是在惨烈的条件下,越是需要想办法解决当下的问题。在这种需要“临时抱佛脚”的环境里,能够勤勤恳恳工作的人就能够提高技术。
而且是在一瞬间,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咣”的一下!灵感涌现了。
但你还是赢不了那些说三道四的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最后的结果是显而易见。为什么呢?经营者竟然不好好地支持制作现场就退出了!现实就是这样。
所以这也表现在了作品的层面上。原本那些东西不应该在作品里表现出来的,作为创作理念应该是那样的。但是,电视动画需要持续长时间的制作,并不是一部电影那样的长度,所以我没法隐藏住。
从这点上说,我真得觉得对不起观看的粉丝。利用KATOKI那样漂亮的机械设计将这些东西给隐藏起来,让人觉得看起来很漂亮,这一点……做出这种东西让我觉得非常难受。
而且逢坂(浩司)先生漂亮的角色线条也掩盖了一些那样的问题。我一定是已经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了,所以才会去找KATOKI和逢坂君的吧。也就是说当时我就觉得如果不能把最年轻、朝气蓬勃的东西加进来就糟糕了。如果当时用的是些看起来很前卫、或者大家看习惯的设计,那这部作品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吧。那样的话我觉得肯定连现在的DVD化企划都不会有了。
本来我觉得这辈子不可能看到这部作品被做成DVD了,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真的非常感谢刚刚提到的两位。反过来说,我也知道,他们是因为年轻,所以当时才被我给骗了。
这部作品真的就只剩那些部分值得保留了。从作品论的层面上来说,我觉得《V高达》这部作品基本没有值得评价的东西。
而且,当时还有一个幕后的制作人对作品做了指示。那是当时万代的人,他使用了强权,所以才不得不搞出摩托战舰那样的强大武器。(此人应该指的是村上克司)
制作开始的时候,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叫去了万代总公司,那个董事直接对我说“要有战舰出来”的要求。 “如果可以让战舰在地上漂浮的话,那让摩托车在天上飞可以吗?”、“要在天上飞!”、“一定要!”对我说了这些话。
就这样,《V高达》里又多了另一个可以发挥绝对权力的制作人。
所以,以这种制作方式搞出来的东西就出现在了设计要求里,那基本上都是万代的工作。今天万代的人可能不喜欢那设计,但那是当时拥压倒性权力的万代董事说出来的。他甚至还可以动用强权,对我说“如果你不这样做,我就让你降板。”当我问他真的是摩托车样的战舰时,他回答说:“这不是个好创意吗?”
我觉得一名身为成年人的经营者竟然能自己搞创意工作实在是了不起啊。时至今日我也从未再见过如此疯狂的人了,这种行为说小点可以毁灭一个企业,说大了可以毁掉一个国家。竟然还有年过五十的大人能这样说话,令我咋舌。
他们认为为了提高销售额,自己旗下生产的玩具必须全部品类、全部颜色都要登场。
这么一个和《高达》毫无关系的人,到现在还做着《高达》相关周边的生意,不知道他自己现在看到这些设计会怎么想呢?大概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吧。自己不觉得这设计很奇怪吗?
是的。
是的,的确如此。
如果不创作这么一个角色就没有这种设计的立足之地了,这是我的理论,所以就拿出来了。
在写最初的企划书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就只有断头台了。
就是那样。只要有断头台,就没必要派出战车、没必要派出轮胎了。“高达世界里的断头台”这个概念贯穿了整部作品。
没错。
我好歹也是个作家,起码会考虑这些。这次我在读佐佐木先生写的东西前,居然连赞斯卡尔这个名字都忘了,这是关于赞斯卡尔这个名字由来的话题。我想起来了“啊,企划的根本就是赞斯卡尔、断头台和高达啊”。接下来就是是玛利亚主义,还有天使之环,那都是我一年里的创作。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一个现实里存在的词语。有一个位于喜马拉雅高原的王国,名字叫Zanskar。
最靠近天的王国,海拔高度应该将近4000米,即便同样是高原国家的墨西哥也没法相提并论。在做《V高达》企划的时候,就找了这个离天最近的国家,居住的人种既不是纯正的亚洲系,也不是西方系,于是就将这个国家的发音“赞斯卡尔”作为一种象征来使用了。这发音也是我之前从未有过的语感。
赞斯卡尔、断头台、法拉,非常饱满了。
我去查了中世纪欧洲使用断头台的刽子手的情况,法拉就是在此基础上创作的角色。
就在作品的概念已经相当完善的时候,突然被要求加入摩托战舰和轮胎。
但是我当时觉得“啊,和那个人说这种话是行不通的”,特别是他说富野你不做就把你降板的时候……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当时我没主动下车的最大理由,当然也有维持生计的原因。“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不来做,那整个高达系列都会被毁的。”我觉得整个系列会全部崩溃的。所以在那之后高达才又有了三部系列,到《高达X》为止的那些,你知道的吧?基本都是他干的。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例子,只要玩具商插手事情就会变成这种样子。
他觉得《孔巴特拉V》和《波鲁迪斯V》都是自己创作的,所以他碰到《高达》也一样开始施展强权。刚才我说的,就是我坚持到最后的理由。
所以我就那样坚持做了下去。这时候他们又来和我说“富酱,明年也要继续做啊。”“哎?”当时我都很诧异。接着就谈到经营权转让的事情了,“哎!”我又吃了一惊。
结果大家又开始讨论第二年的高达,所以《G高达》的主要概念是我提出的哦。
当时谈到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就说“为了不让他们插手工作室的工作,你们就去做职业摔跤吧!”
“真的是职业摔跤哦!除此以外的东西绝对不能做。”这样的话,能做出这种愚蠢高达的人只有一个。把今川(泰宏)给我带过来!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很乐观地认为如果我们创作职业摔跤的话,就能阻止那个人插手。但事实上这种状况之后还是一直持续着。但是如果全部都由他一手掌控的话结果会如何呢?我觉得《V高达》最后能有个清晰的结果也挺好。
结果只能让那样的人自己去了解,虽然有点残酷,但是一般拥有权力的人,认为可以用钱解决一切的人,都是那样的吧。只有让当事人自己明白才行,他们绝对听不进第三者的忠告。
关于这点,那正是作为自由职业者立场的愚民、我的……也不能说是报复。对我来说,把今川叫来可以说是愚民的反抗吧,我想只要把他送上去就能阻止他们了。
不过通常来说权力还是很厉害的,或者说资本主义体制是很厉害的,只要那个人物不崩溃,权力就绝对不会崩溃。
虽然我前面这么说了,但接下来又要辩驳一下,当然我并不是想要拯救那个人,但是一提到这个话题就会变成挽救人性的话题……人一旦拥有了某种力量,就会犯错。能够事无巨细,全方面地听进所有事情的除了神以外没人能够做到。说到底企业高管级别的人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所以本人也没必要感到失望,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糟糕。
这一点我自己其实也是如此,以《Z高达》之前的事来说,那时我是多么地自负,变成了一个完全看不清周围状况的人,这种自觉是很强烈的。之后做《ZZ》虽然是出于无奈,但我也切身体会到自己作为一个创作者的气度其实是非常狭小的。但是除非掌握新的方法论,否则就只能按部就班。为此我不得不冒进,而这种冒进的结果就是《V高达》。
在制作《V高达》的时候,我没能阻止那些外部的杂物进入,一方面是因为我是自由职业者的立场,比较弱势,但这也仅仅是部分原因。如果作为导演、作为原作者有力量的话,即使是那个人在看到企划书的时候也会觉得“啊,这个没法加进去啊。”但我没有这种力量,说明我这只是一介愚民而已。“既然大家都是傻瓜,那还是拿着钞票的人更厉害啊。”
所以最好不要冒死去看在这种环境下创作出来的作品,完全没有作为作品而被欣赏的必要。《V高达》实际就是部充满成年人污蚀的作品。
这次发售的DVD也应该事先标注“这种DVD请不要买哦,我们只是暂时当做商品来出售罢了。”就这样包装的漂漂亮亮地卖,我岂不是堕落成一个更加凄惨的愚民了。
因为不是作品的评价论,所以不能一概而论。请理解这是完全不同的问题。而且我认为应该把那些问题好好地传达给购买这部DVD的人,这非常重要。
到了这个年纪,说的话会比较严厉,不理解也没关系。关键是希望年轻人应该好好思考下“那么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呢?”。
我自己也真的想明白了。事到如今,完全没必要去理会那些只会过这种生活、只能创作出这种作品的人。倒不如当自己在处于困境的时候,多认真地思考,如何才能唤醒自己的“理”和“气”。
为了理解这一点,请读斋藤孝老师的书。(笑)以我的工作范畴来说,就是请大家看《KING GAINER》之类的东西。一言蔽之,就是“体感”。身体要先做好准备,在关键的时候要做好准备。这不是一种观念,就是字面的意思。首先要有一个能做深呼吸的身体,能在碰到事情时立刻摆好架势的身体,拥有一个稳当、不摇晃的肚皮。光靠思考是做不到的。
斋藤孝老师的书里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指导,希望大家能看看。你应该知道吧,他写过《三色圆珠笔读日语》、《大声朗读的日语》这些书。他还写了一本找回身体感觉、锻炼身体的方法书,现在也在教育电视台推荐节目里朗读,我足迹也遵循斋藤孝的方法在锻炼。首先从塑造身体开始。
如果身体在上下班的电车里就累坏了,就没法工作了吧。所以一定要锻炼身体。我觉得二、三十岁的人都应该开始这么做,这不是单纯的健康论、运动、户外活动,和“体力”也不同。获得了这种身体正确体感的人能延年益寿,而且在制作动画这种娱乐节目的时候也很重要。创作娱乐的人,必须得懂得娱乐。难道你会板着脸去参加庆典吗?在大家一起举办庆典的时候,比如嘉年华什么的,那种时候自己就会不自觉地发出“哇!”的惊叹。如果做不到,那你做出来的东西别人肯定也不会发出“哇”的惊叹。
现在的日本动画很无聊,就是因为制作者自己都没法发出“哇!”这样的惊叹吧。因为在生活中没有切身感受过这种体感。
这也适用于男女间的交往,如果恋爱约会的时候连“哇”的惊叹都没有,那就不可能成为“节日”了。所以希望大家认真考虑一下,就是这样。
我说的是亲身感受哦。
所以我今天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们这一代没有学习的、应该作为世代论流传的东西。斋藤孝老师说过,由于战败以及军国主义体制的反动,给体制论本身带来了巨大的创伤,结果就是修炼身体和体感的课程被从专业课堂上排除了出来,这可能是我们这一代人“过度反省”造成的结果吧。
这十年我有一个深切的感受。美国人或者欧洲人的生活方式对日本人来说是最容易接触到的,实际上他们经常进行身体运动,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常态化,我希望大家不要忽略这点。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的例子,但我在亲眼见过美国人后,对“美国人喜欢车”这种说法只能是半信半疑。他们经常徒步行走,欧洲人走的更多,他们根本不嫌弃走路。
现在的日本人大多都嫌弃走路吧?举个例子,我十多年前去挪威的时候,真的被那里的人吓坏了,在他们那5公里的距离根本不算远。挪威的大城市只有奥斯陆,即使是住在这样大城市里的人,5-10公里都是他们觉得非常正常的步行距离。这让我感觉受到了文化冲击。
所谓人类,正是建立在这样的肉体上的。说些耸人听闻的话,现在电脑上的黑客大多数都是来自这种地方。从北欧、非洲、东南亚这些地方传播出来的电脑病毒不是很多吗?反而没多少来自大城市。所以我觉得,可能这些家伙就是想骚扰那些宅在家里的人。
完全是一种反比状态,比如被圈养在东京的那些从小接触数码产品的孩子,都是些听话的好孩子。
那种“好感”就是类似酥脆的威化饼干一样的“好感”吧,恐怕不能作为支撑人体的坚固骨骼吧。
现在的年青一代稍微做错了点什么,他们内心中像威化饼干一样脆弱的部分就立刻会受到伤害,然后就去杀人了。以前的人,如果是受到这种威化饼干程度的伤害,反正大家都会有擦伤,根本不当回事。那时如果想要杀人,那一定是在非常较真的情况才会发生的。就像“怨念”这个词所具有的意义一样,是在积累了非常深厚的基础上才会下定决心的。
神户小学不是有好几个小学生被一个叫宅间的男人杀了吗?这种疯狂错乱的人放以前可以被称为疯子,但是我觉得以前的疯子精神上会更扭曲一些,比起来这个男人给个人的感觉就是“为了这点小事就要杀人吗”。
是的。所以我就想说“你这不对劲啊,不能这样。”杀了将近10个人,难道不应该是因为有些更偏激的理由吗?
恐怕那个“异常”和我们所说的“异常”不是一回事。
所以我们有必要再好好地思考人的心性。换而言之,做出像《V高达》那样失败的作品,果然我也就是宅间的水平,我觉得未来必须继续深入到更深的地方去才行。或许像我这种程度的心理扭曲就是一种现代病,所以也不能说万代就是罪魁祸首。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搞砸了是件丢脸的事。不过从社会性来看,现实中的动画世界也不是有那么深构造的行业。(笑)
觉得我很傻吧!(笑)
老爹我可是很辛苦的啊,可不能瞎说啊(笑)
那些都是我有意识去描写的。与其说是因为那种“理”产生的作品,不如说我是推动那种“理”产生作用的小道具。
啊,确实没有。
从这方面说,我想多少是因为我的立场一直是要努力拥有面向外界的视野。我认为这才是社会精英应该努力的方向。我最近也一直说,在电视上发表作品需要具有公共责任意识,不能只考虑到自己的喜好,这也是所谓的“节制”。换句话说,这也是我的道德观吧。
我一直在想,今年是这样的话,那么明年会怎么样呢?后年呢?至少我的视野要能预测到明年的事情,要能拥有能看清公众必须注意的事情的视野。我想提醒那些无法拥有这样的视野的人,他们需要小心地观察四周。更何况看机器人动画的人肯定都比我要年纪小,希望他们能够注意这点,这可以说是作为人的最低限度的基本要求了。即便是《V高达》的画面里也有传达出这种观点。
刚开始看会感觉是仿照南斯拉夫内战开始描写的,其实当时我确实是在这种意识下去写的。冷战结束后,每个人的个人自我就会突出出来。这样一来就会产生冲突,造成局部战争。
这种状况放在日本来说的话,就是战国时代的情况,这样一想就容易理解了。也就是说有一些县级别的“国家”,人们在县里也要争权夺霸,为什么人会如此狭隘呢?我想到了风土论。气候风土人情不同,吃的东西也不一样,甚至语言也不通,当社会各个阶层的利害关系无法调解时,人类就会不断地发动战争。
在无法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弱小集团林立的时候,就可能出现无法通过对话达成共识的情况。既然各自有各自的私心,为了协调就必须有更高一级的东西,相当于联合国那样的东西。以日本为例的话,只要德川幕府不出面,大家就不会保持沉默。必须有另一种明确的权力,即等级制度之上的权力。而南斯拉夫的状况就是无法设立一样这样的东西……就是这样。
在那之前其实我并不了解南斯拉夫,也不知道铁托总统是谁。他发动了强权,暂时性地让几十个民族保持了沉默……这些事实证明了我的设想,对我来说是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
在等级制度下,如果在阶级的最上层没有一个象征,那么处于下层的人就无法保持沉默。从日本来说的话,就算是德川幕府也得把天皇供着,不敢拿掉。啊,我觉得这种维持系统的方法真是巧妙。单靠权力是绝对无法实现统治的,把作为象征的“天皇”若无其事地放在那里,多么了不起啊。到了明治政府,也是因为没有除掉天皇,才得以在50年不到的时间里勉强建立起了近代国家体制。为了统治很多具有自我的个体,必须有一个象征。
所以我从南斯拉夫开始思考,展望高达的世界,我想统治论需要一个向心力,于是就把玛利亚主义加了进来。
玛利亚主义还有另一个设定背景,就是“玛利亚”这个名字本身。为什么会用这个名字呢?很简单,世界上女性使用最多的名字就是玛利亚,一直到现在玛利亚还是使用最多的。不仅仅在基督教圈,还扩散到了世界各地。所以我用了“玛利亚”。
在我看来声音是具有强大力量的,写一个由声音构成统治力量的故事似乎不错。简单吧?再加上与之相反的断头台,故事就这么创造出来了。
还有断头台也具有另一个意义,就是机械。断头台是历史上第一种在处刑杀人的时候,作为手的延长而诞生的远程操作装置。
是的,对我来说就类似MS。
断头台在统治上有两个相对的东西,一边是玛利亚;另一边则是从统治工具上来说,MS和断头台的对立关系在不断蔓延。而最终让断头台沉默的是玛利亚。也许你会觉得这有点可笑,但事实上确实是一个能成立的结构。我确信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方法了……现在突然想用这个结构做一部新作呢。(笑)
具体时间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吧,因为处理第一集的时候手头很紧张,(第四集被要求提前到第一集)应该是在那之前一、两个月吧。
说到这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去万代和那位董事谈话应该是在四、五集分镜完成后。
我记得在新年前后,就有迹象表明公司要被转卖了。我和万代的那名董事见面,可能是一月或者二月的时候。
可能是吧。如果是我画的话,应该一时半刻画不出来,倒推一下,可能应该是在一月。
天使之环的造型先不谈,但天使之环最初的那种理念是之前就早有的。
没错。但是因为加入了轮胎,所以造型就这样变成了圆形,所有东西的设计都必须统一地去考虑……纯粹是无奈之举。
如果有一个能作为对比让人一目了然的设计就好了,但其实没有这么顺利。因为时间仓促,所以天使之环的设计才变成了那样。毕竟那个形状只是我画的原案,必须把想法进一步融入设计才行,好不容易有KATOKI这样的设计师,如果时间够让他来弄的话应该会有更好的形式吧。现在这个设计实际是在我分镜的基础上强行设计出来的,设计也是让菜鸟弄的,让人没法看。(石垣纯哉泪目)。其实从摩托战舰的时候就开始这样了,也是在我的概念稿基础上搞的,不管怎么说至少表面上能应付过去,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当时的实际情况所迫。
其实也算是种技巧,虽然是很低劣的技巧。这时候如果不使用这种小聪明,现场会变得更乱,变成《高达X》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想那么做,但还是那样做了,所以无论怎么看,都是给人一种很差印象的作品。
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根本没法说出什么……
没事,不然怎么说呢,看的好痛……好痛吗?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希望这些事情能给我们一些警示。
所以最重要的是不是从这部作品中学到什么,而是我希望自由职业者、为了各自生活拼命努力的人,一旦碰到那种能够使用强权的人,请一定要当心。这是真正的忠告。虽然只过了10年,但即使已经过了10年我还是要说“除非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否则你根本没有行使强权的权力。”这点真的需要牢牢记住。举个很稳妥的例子,希特勒都没能持续二十年,只要大家回想一下就好了,没人能无条件单方面殴打别人到这种地步。
还有个小例子,史克威尔制作全CG电影的“权力”和“撒钱”不也是可以归于此类的例子吗?
是的。
就是这样。像杜克·伊克那样,把范围缩小到自己能够感知的程度,然后不断前进就好了。只让“理”和“知识”发挥作用,让自己的行动不要超越自己的体感。如果超越了自己体感会怎么样呢?我只能告诉你不能这么做。在自己力所能及,自己的能感受到的范围内,打个比方,就是“一次杀一个人”,如果你超越了,就可能会错杀20个人。所以不可以那样做。
嗯,奥姆真理教的问题就是这样。现在这样就比较通俗易懂了,超越了“理”的范围,做出了可怕的事情。
说到奥姆真理教的事情,还有一点,我当时想把玛利亚主义作为故事的基础的时候也有不得不注意的地方。不过这一点10年前不是那么明确,最近我终于想通了。
例如,假设存在宗教、神之类的绝对者,或者其他拥有绝对权力的存在。对于思考问题的人来说,这些“假设的东西”咋一眼看上去都是很谦虚的。毕竟他们是以谦虚的态度在处理事情,并不认为自己是绝对的。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会承认基督和神的存在,并认为我们是生活在他们的命运之下的。然后中世纪欧洲的王权的想法就是君权神授,行使的是神权,而不是自己的智慧或者才能,这种态度看起来也很谦虚。
但是现在我彻底否定了这种想法。这基本意味着人停止了思考,如果人自己完全不思考,无论做什么事都只是遵循神或者绝对者,也就是玛利亚这样的绝对权力,一切只是按照他的意志去做的话,那自己就能回避所有的责任了。这意味着从一开始就不会想到“会有责任”。
所以当以神的名义说要处决你的时候,也不会去考虑处决的后果。这个人被处决了,他的家族可能会流落街头,周围的人也许会陷入混乱,但这都无济于事,因为一切都是以神的名义进行的。就是一种根本不用考虑因果关系,完全陷入停止思考的状态。所以宗教最让人恐惧之处在于,每个人都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作为社会一份子的因果关系,导致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我认为绝不能把自己的基本理解力寄托在宗教上。
这时候还有另一个大问题。因果关系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呢?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有对因果负责的立场。就拿交税金这件事来说,你不觉得有什么原因吧?只是在这样的制度里而已。所以就只能交税金而已。大部分人都没有起到“因”,只是处在“果”的位置,害怕再过10年可能拿不到养老金。我自己就处于这种状态,所以这个因果关系的话题也不适用于所有人。
所以只要把在自己的体感范围内的那部分跑完就好了。但是还有一种自相矛盾的说法,那就是在自己相信的范围内彻底自私自利,成为“阿宅”,那你就等于提前死亡了。至于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任何事物都具有“不能用简单易懂的语言全部概括”的基本思维方式,不能在没有这些基础的情况下新型狭隘的思考。
现代人太想用简单的一句话来表达,他们只需要指南就好了,但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物。
解不开的。所以做人必须孜孜不倦,每天努力生活、每天学习、每天钻研,给每天设定一个目标。养老孟司不也这样说,为什么不能抱着这样的想法生活呢。(笑)
归根结底就一句话,“不要指望看V高达能看出什么来。就是一部失败的、无趣的作品,没必要看。”
是的。(笑)我希望大家能明白,如果不明白的话……不明白的话,就去看吧,然后自己想吧,就是这样。所以,读到这里写的《KING GAINER》也觉得非看不可的话,就去看看。当做学习吧,我只能这样说了。
我觉得没必要硬扯上它。
那个愚蠢的作品吗?(笑)
是啊,我也喜欢那个哦。那确实是演出艺术吧?
但我最近觉得前四集都是失败作。
呵呵……毕竟是在《V高达》之后呢。
我真的是这么想的。然后再此基础上,就像刚才斋藤孝老师说的那样,我希望大家多出去走走,不要懒到不出家门,不和人见面。之后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的话——虽然可能不中听,但肯定不会变成现在那些25-30岁疲惫不堪的大人。
现在的人没有这个意义上的基础体力,——这也是斋藤孝先生说的,因为缺乏理智、感情、意志这三个基础体力,所以很容易就就会发火。所以必须要努力维持理智、感情、意志,就是说必须恢复身体性的健康。
朗读也是如此,首先单纯地发出读音,即使不懂其中的意思也要记住被称为名文的声音,身体也会记住这些。这样的话,当之后理解了其中的意义的时候就会“这样啊!原来是鞭声萧萧啊!”,自然就明白了。(笑)像这样理解词义,只需要在高中、大学或者进入社会之后就可以了,在那之前首先要记住读音。身体是有记忆的。
另外就是胆识,将自己与其他各种力量联系气力啊,就能沉着冷静地应对各种各样的事情。只有在这种基础上,才能真正意义上走自己的路。斋藤孝这个人写东西真的很细心,总能把胜海舟的语言与这些问题联系起来。比如,当有一种叫做“恶意”的“气”从某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时候,如果是对着别人,那你就赶紧转过脸去;如果是对着你,那就不要大意,赶紧快速前行。
胜海舟说这种是必须身体力行才能体会的事情,单纯用嘴说是很难理解的。也许你会想,“气”往自己这里来了,躲开不就好了吗?但正因为这样做了,对方才会被你激怒。(笑)所以碰到这种事,承受住,堤防着赶紧前进就好了,这样的话对方也就不会生气了。光在理念上明白这一点是不够的,胜海舟说过这是一种生活方式——能让人精神饱满地生活下去。当然我只是读过,自己也还没领悟。
而且这也能增强你的胆识——胆识的胆是什么?脐下三寸便是。它不在头里,而是在腹部,所以自己必须意识到它在那里。怎么才能意识到脐下三寸的这个东西呢?那些只知道通过援交才能让自己振作的人基本是不知道什么叫下定决心的吧(腹を据える)。下定决心……比如江户川乱步的侦探小说里不就有这样的描写 “少年腹部用力,冷静了下来……”(笑)
不是这样吗?不过我那个时代虽然读过,但现在的孩子们还会读这种文章吗?这是一个问题。不读这种文章,只会学着摆出格斗的架势高喊“哈!”。
装样子是没用的,即使是看了电影了,模仿里面摆出“哈”的姿势,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也会被别人一脚踹开的吧。这不是单靠头脑理解的问题,而是要靠身体。
刚才说的那些我认为都是关于新人类的话。用身体性将知识包裹起来,也就是将“理”吸收进身体里,以此为基础。之后就像我作品里说的一样,具有“不会误解的理解力”的便是新人类。
然后《V高达》里又有了新的新人类论,我觉得小婴儿在从母亲宫口分娩的那瞬间之前都应该算是新人类。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我相信胎教,不仅仅是胎教,其实婴儿在胎内就具有感知,会受到母亲感情的影响。在胎内的婴儿能够听到各种声音,这在医学上已经被证明了。此外还有母语这个词——解释为“母国的语言”多少有些不明确,从字面上看应该就是母亲发出的声音,就是“母亲的语言”。大家要好好学习母亲说的话啊。像这样已经吸收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再出生的婴儿就不是纯粹的新人类了。但是在出生的瞬间之前,本人的“理”还没有发挥作用,也没从外界接受到任何东西的时候,我认为那时的婴儿才有可能是健全的新人类。
出生后,当被打了屁股“哇”的一声哭出来了,那时婴儿就会觉得“好冷啊”、“好热啊”,受到惊吓也会发出“哇!”的哭声,这时候作为人类的偏见也就产生了吧。(这段就是解释动画里玛贝特怀孕的时候具有了一定的NT能力。)
是的。但是如果长大成人,能够从知识、道理和肉体中完整地掌握出生那一瞬间所存在的感觉,拥有能够坦率地感受外界的感知能力,我认为那就是新人类。
像我们这种呱呱落地后就已经朝着偏离轨道的人生笔直前行的人,是不可能成为新人类了。(笑)
是的。不过,获得分娩那一瞬间为止的那种纯粹的感知力也不是All Or Nothing。我觉得还有其他的可能性,这个事情我觉得到我死之前都能一直探讨下去。
嗯,我知道。这想的话就不用太过于拘束了——我自己也想明白了。正因为如此,才可以重新开始学习一些东西。通过学习,多少可以修正下自己走偏的路,我已经到了这个阶段了。
不,我很清楚这一点,而且是从《Brain Powerd》的时候就开始这样了。不过《Brain Powerd》的时候还不太明确,但参与《?高达》和《King Gainer》的工作室成员都知道,也都接受了这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让我最高兴的事。
只要尽力而为就好了,努力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很高兴自己能这样想,然后你觉得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啊,即使我自己不努力,也有很多人在身后支持我,所以不会有问题的。”(笑)
我觉得既然已经走到了今天,那就要把这三部作品获得的力量融为一体,这样或许我能再接着做一两部电视动画的工作。迄今为止的工作中,如果是没有接触到的工作人员,那一定是因为没有缘分吧。但目前为止接触过的工作人员,感觉可以再支撑个五年左右。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与制作《?高达》和《Brian Powerd》的工作人员相遇是非常重要的。这不是单纯的社会习俗里那种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还要让大家有共同的意识,一起思考在这个未来会数字化的工作场所和环境里应该制作出什么样的影视作品。让他们明白我做的高达或是圣战士之类东西的差异在哪里,否则他们很容易会忽略其中的差别,随意地去做。
我不想用至今为止被人说得很老套的那种人际关系来看待这个问题,不想用宗教,也不想用领袖魅力来解释。今后在新的工作室工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这样的吗?我想用非常普通的语言来开展工作。现在你看到的作品就是这样做的成果,只有这样才能做出与宫崎骏动画比肩的作品。
我觉得宫崎先生的时代,都是依靠个人才能制作的影像作品。今后当然也会有这样的依靠个人才能的作品出现,但是想向主流领域发展的话,单凭个人我觉得是不够的。我觉得将这种人际关系运用到工作室的工作里,才有可能战胜好莱坞。“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工作。”这是我现在的感受。
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这个问题会越来越突出。现在有多少制作者意识到了这一点呢?很多人还在用个人的才能论来思考问题,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光靠才能论了。我觉得不能以个人的才能来思考,而应该以“工作室的才能”这种集团作战的方法来思考。之后最希望的当然是能再多活10年、20年的……但是这种情况下长寿的并不是我的生命,而是工作室的生命要长寿。
我觉得能够做个起头的工作就好了,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有这就是我该做的工作这种感觉,真是太感激了。
这种时候我再次意识到处在高层的人必须具有知识的重要性。
前面我说了些25到30岁人的坏话,但在《KING GAINER》里聚集的那么多优秀的年轻人中也有那个年龄段的人。那么这些工作人员都是全才吗?说到底,都只是些从事TV动画的普通工作者,在制作这部作品的过程中以那样的形式发挥出了力量。从这个意义来说,在工作中提出这些概念的知识变得重要起来。今后,比起过去电影界的导演和编剧,更重要的是能提供概念的人。虽然我很讨厌“关注”这个词,但是如不关注这种人,今后可能会无法应对。这全是因为影像技术的进步,如果只存在旧的技术的话,那就只能靠个人的意志力去努力了。
我也觉得今后的影像论并非单单如此。真正的工作室应该要聚集起不同性质的艺术人,以及具有将他们最终整合起来的概念力,这是非常重要的,这才是发展的方向。理解了这种发展方向的性质,我终于有了成为“社会人”的自觉。
对此我不会谦虚,如果不以此为目标,我觉得人生就会逐渐消失,所以我认为我会有这种想法和感觉并不是出于自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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