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伦理连载】从天堂到地狱 (七十四)

　　

　　

　　也许是咳嗽呛着了，奎礼老汉倚在身后的墙上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浑浊的泪水从他脸上的凌乱的皱纹里滚落下来，平复了良久他才再次开口。

　　 

　　“素素啊，爷爷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你，爷爷把这几年的烟叶都卖了，家里这么多事，虽然没拉饥荒，但也没剩下什么钱，刚我和你哥你嫂子也商议了，我手里有一千一百五十五块钱，家里统共就这么多了，你拿着傍身，去了婆家，爷爷知道你脸皮薄，开不了口，往后过日子有自己喜欢东西就自己买。”

　　 

　　奎礼从怀里拿出用报纸包好的钱，拉过苏苏的手，放在素素手心里，又把她的另一只手附在上面，叮嘱道：“拿好了，放心花，等到明年秋天，地里的烟卖了，爷爷再给你。”

　　 

　　“爷爷，我不要，这是您留着养老的钱。”素素像是被烫了一样，迅速地把手背在身后，有些慌乱地拒绝。

　　 

　　“傻孩子，我有你哥哥嫂子，还有你这么多大爷大妈，我死了，他们还能放我在地上面？你就放心吧。”奎礼老汉哑着嗓子说道。

　　 

　　“我，我不要，您留着，哥哥嫂子也要用呢。”素素依然拒绝。

　　 

　　“素素，拿着吧，爷爷给你，你就拿着，你嫁出去了不在跟前，我们好歹一大家子人呢，你顾好你自己，就别操心家里了，你拿着钱，你爷爷心里也好受些。”朵朵妈把钱拿起来，放在素素枕头边上。

　　 

　　

　　奎礼老汉从炕上下去，拄着拐杖看着素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转身走了出去。

　　 

　　“哼，千把块就把自己亲孙女打发了，他这是拿钱买心安呢，凭啥要让他心里好受呀？你们咋不问问素素心里好受不好受。”朵朵盯着奎礼老汉的背影，恨恨地说。

　　 

　　“你没完了是不是，你今儿是不是非要找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一次，朵朵结结实实挨了母亲一巴掌。

　　 

　　朵朵不服气，眼里噙着泪，梗着脖子继续说：“我哪里说错了，一大家子人齐心合力把素素往火坑里推，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你们良心不痛吗？”

　　 

　　眼瞅着朵朵妈的巴掌又要下来，外面有人喊：“大嫂，你过来看看，明天素素出门的饺子我们今晚包好吧。”

　　 

　　朵朵妈看看女儿，又看看素素，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素素推推她说：“大妈，你去忙吧，我没事，让我和素素待会吧。”

　　 

　　朵朵妈瞪了朵朵一眼，用手指着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下炕出去忙活了。

　　 

　　“三丫头，谢谢你。”素素把被子拉了拉，盖在她和朵朵腿上。

　　 

　　“谢我什么？我终究也没帮到你，我真恨不得我自己有无穷的力量，有时候想着我要是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侠女也好，可以带你远走高飞，有时候就想着如果我腰缠万贯也好，我拿钱砸死他们，大不了我给哑巴一大车钱，只要能救你出苦海。”朵朵抱着素素，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你就是乱七八糟书看多了，净想些没影的，我就是嫁人而已，女人不都这样吗？嫁了人也不一定是苦海啊，过日子而已，你不用担心我。”素素拍着哭成泪人儿的三丫头，轻声说。

　　 

　　“你这样貌美如花的大美女，嫁一个哑巴，全世界都替你亏得慌，你倒是云淡风轻。”朵朵忽的一下挣脱开素素的怀抱，恼怒地说。

　　 

　　素素拉过她，重新给她盖了盖被子，低声说：“你傻呀，我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较劲，大家都劝我认命，我认了不就行了，哑巴也没什么不好，还省了吵架了。”

　　 

　　“你倒是想得开，我一想你要委曲求全去嫁人就生气，一家子人没有敢说句公平话的，真叫人寒心。”朵朵抽抽噎噎地连哭带说。

　　 

　　“一辈子假若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嫁给谁还有什么关系呢？哑巴也好，瞎子也罢，终归是要嫁的，人只要活着，日子总还是要过的，我这辈就这样了。你可得好好地读书，努力奔个好前程，凡事都能自己做主，就当是替姐姐活一回吧。”素素给朵朵擦了擦泪，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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